钟离志自从下决心做一位名医,便整日研究医书,虽然刻苦得令人动容,但如今要他去医治人,祁真的心里还是非常抗拒的。
白道众人完全不清楚他的心思,问道:“杨少侠,钟离公子呢?不如让他一试?”
祁真维持着温和的表情,正准备想个理由推掉,这时余光一扫却见钟离志和沐十里无冤一起来了,不由得静默一下,镇定问:“怎么过来了?”
钟离志是听说楚尊主的情况让解忧堂的人束手无策,便想来长长见识,免得自己以后也遇上类似的脉象,但他还没开口解释,就见白道众人哗啦围了过来,激动道:“钟离少侠来得正好,快去看看那姓楚的伤势”
“嗯,封公子不在,现在只有钟离少侠能医了”
“对,钟离少侠的医术精湛,肯定行的”
“那姓楚的知道长乐岛的底细,只要救醒,咱们便能问话了”
“是啊”
钟离志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这么多人需要,简直都呆了,被他们喊了半天才回过神,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声:“诸位放心,在下尽力而为。”
祁真:“……”
莫惑:“……”
钟离昊:“……”
解忧堂一众:“……”
钟离志回屋拎来最近从解忧堂买的小药箱,斗志高昂地挎在肩上,临行前到底还有些理智,忍不住询问地看向少主,不清楚自己接这个活是对是错。祁真生怕他把人给医死,认命地站起身,干脆陪他一起进去。莫惑钟离昊和左侍天担心会出意外,也跟进了屋,扔下白道众人焦急地继续等候。
楚尊主被安排到了一间客房,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看着很虚弱。钟离志望了一眼,二话不说便在床边坐下,伸手搭上他的脉,沉吟不语。
屋里一时很静,在场的几人都没开口,一盏茶的工夫后钟离志放下手,搬来一把椅子坐好,托腮盯着大床。
祁真看着他:“怎么样?”
钟离志表情严肃,模样稳重,目光闪烁不定。
“……”祁真就知道他不靠谱,无奈道,“行了,别装了。”
钟离志憋了一会儿,掏出一把匕首,试探问:“不如咱们捅几刀,我尽量避开要害,搞不好……”他的本意是兴许人家一疼就醒了,结果还未说完只见床上的人突然睁了眼:“你少拿这个吓唬我”
几人顿时一惊,齐齐看过去。
楚尊主被fèng随心点住穴道动弹不得,但气势却分毫不减,冷笑一声:“不愧是天齐宫的人,连解忧堂都找不出半点破绽,你们竟能看出本座是装的,但那又如何,你们休想从本座嘴里套出半句话”
屋里的几人:“……”
几人看着他,默默反应了一下。
祁真:“口”
钟离志:“口”
莫惑钟离昊左侍天:“……”
空气一时凝住,楚尊主和他们对视,隐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色厉内荏:“怎么?”
几人立即回神,钟离志震惊了:“你你你竟然是装的”
楚尊主:“……”
“楚尊主到底是前辈,”祁真迅速找回状态,笑着拍拍钟离志的肩,“别没大没小和他开这种玩笑,人醒了就好。”
钟离志不太傻,转转眸子决定装到底,一本正经点头:“少主说得是。”
“……”楚尊主怀疑地盯着他们,“你们刚刚真能看出本座是装的?那你们倒是说说本座是如何办到的?”
祁真压根不搭理他,示意钟离志出去喊人,后者自然听话,急忙走了,看着围上来的白道众人,淡淡道:“他已经醒了。”
解忧堂一众:“……”
这怎么可能,幻觉么
白道一时哗然,暗道钟离少侠果然厉害钟离志则完全不想交代细节,绷着表情转身回房,模样沉稳淡然,似乎这一切算不得什么,直让白道一众看得越发佩服。
解忧堂一众:“……”
这绝对是幻觉
fèng随心和邵沉希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方,这时便笑了笑,缓步过去,在白道的目送下进了屋。而白道这边,盟主几位名气响亮的掌门和世家家主都还在平家,只派了小辈前来查看情况,此刻石大侠和成剑剑等几个有代表性的人物便也跟了进去。
房间顿时显得拥挤,楚尊主在钟离志离开后还是想弄清自己是不是被看穿了,但莫惑几人依然沉默不语,且不约而同地走到了桌前坐下,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祁真则完全不接话茬,好脾气地问他喝不喝水。
他不禁眯眼:“快说。”
祁真微微一笑:“你猜。”
楚尊主:“……”
楚尊主大怒,正要放点狠话,只见钟离志又回来了,接着fèng随心也出现在了视线里,他目中的杀意顷刻变浓:“fèng随心你少得意,我早晚杀了你”
fèng随心笑着扬眉:“但你没机会了。”
楚尊主冷笑:“怎么,你要杀了我?”
“你说呢?”fèng随心的态度很是漫不经心,开口的空当便慢悠悠到了床前,跟来的白道几人急忙警惕地盯着他,忍不住问他是否真要杀人。fèng随心扫了他们一眼:“我抓的人自然我说了算,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本座出去。”
白道几人都不敢惹他,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只留下了石大侠和吹雪无痕的少当家与少夫人,成剑剑原本想留,结果被众人眼疾手快拖走了。外面的人不明所以,见到他们不禁询问进展,结果得知fèng随心竟要杀人,顿时震惊。
成剑剑道:“他应该是要问话,否则要杀早就杀了。”
众人觉得有道理,但又感觉摸不准fèng随心的脾气,万一人家当时不想杀,现在又想了呢?
成剑剑很坚持:“他就是要问话,不然你们进去看看?”
众人沉默,只得等着。
屋里的人已经给fèng随心让开了地方,看着他勾着浅笑坐在了床边。
fèng随心确实是想问话,他知道长乐岛手里有天毒经,不过他走到这一步,对能不能解毒早已无所谓了,只想着能玩痛快没有白活一遭便好。但他不在意,他的亲人朋友却一直没有放弃,他便干脆也插了一手,顺便会会那位长乐岛的公子。
楚尊主见他从钟离志那里要来匕首,慢慢刺进自己的右臂一点点往下划,又见白道的人都在干看着,咆哮道:“你们不管么”
fèng随心停了停,嗤笑一声:“你不是不怕?”
楚尊主清楚他们想知道长乐岛的情况,所以肯定会留着他的命,但知道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fèng随心连问都不问就开始虐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瞪着面前的人,刚要硬气一点反驳,就听见解忧堂的一位管事忽然开了口。
这管事是想看看真实情况,刚才溜进来后就一直没走,此刻便道:“他有些奇怪。”
fèng随心看过去:“哦?”
管事的目光在楚尊主面色如常的脸和他右臂的伤口上转了转,说道:“他应该是服了某种药,这可以让他感受不到身上的痛。”
fèng随心重新看向床上的人,楚尊主冷笑回望,眼底带起一丝嚣张和得意,解忧堂的人说得没错,被fèng随心抓到的那一刻他便咬碎了嘴里装的药,现在根本不怕他们严刑逼供。
这些人想要知道长乐岛的事,就得找别的办法。他盯着fèng随心,准备和他谈谈条件,谁知还未开口只见fèng随心轻笑一声,抽出匕首对着他的肚子就剁了进去,刹那间鲜血四溅。
祁真:“口”
众人:“……”
楚尊主:“口”
楚尊主瞬间抓狂:“你疯了?”
“反正你也觉不出痛。”fèng随心说着便要拔出来再捅两刀,楚尊主脸色一白,急忙道:“别别拔”万一死了怎么办
“怎么,想说了?”
楚尊主喘了口气,虽然仍是没有感觉,但总有一种肚子在疼的错觉,他极力移动眼珠向下望,看到一片血迹,连声音都透着虚弱:“你……你先给我治伤。”
fèng随心道:“你先说。”
“不不,你先给我治……”说到一半死了怎么办你这个疯子
fèng随心笑道:“那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
楚尊主:“……”
你他娘的别欺人太甚
fèng随心打定主意和他耗,当真没有再逼他,可楚尊主耗不起,因为伤口一直在流血。他当过这么多年的悬影尊主,其实完全不怕和fèng随心同归于尽,他怕的是还没报仇就这么慢慢死掉。
数息过后,他哑声道:“我若说了,你会放过我?”
fèng随心笑得很好看:“不一定,但你不说肯定会死。”
楚尊主与他对视一会儿,终于道:“你想知道什么?”
fèng随心问:“公子的真名叫什么?”
“我不知道,”楚尊主道,“他和我见面时一直戴着面具,我曾经和他交过手,他的武功很高。”
“另外几个人呢?”
“没打过,但我觉得他们要比公子弱一些。”
fèng随心点点头:“他们现在的落脚点在哪?”
“……仙山附近,”楚尊主虚弱道,“周围布有阵和机关,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fèng随心知道他在趁机谈条件,也知道到时若真的让他领路,自己肯定会被坑,所以根本不接话茬,而是开始问别的,等到把想知道的都问了其他的也问不出后,这才满意。
楚尊主总觉得意识有些模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快给我治伤。”
fèng随心对他笑了笑,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楚尊主尚未弄懂他的意思,耳边便恍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fèng随心那一瞬间快速捏断了他的脖子,顺势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慢条斯理擦着手上刚刚被溅到的血,懒洋洋站起了身。
邵沉希含笑望着他,竭力压下心底某种隐秘而灼热的念头,与他一起离开了房间。
解忧堂的管事看看他们的背影,又看看床上的尸体,认命地过去处理。钟离志则有些咋舌,望向身旁的人,心有余悸道:“少主,我觉得他有点不好对付,既然大家都是朋友,要不……灭掉悬影的事咱们再考虑一下?”
祁真木然看着他,你早该这么做了二货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石大侠几人便也出去了。外面的人见状围上前,得知fèng随心真的把人宰了,顿时齐刷刷看向成剑剑。
“……”成剑剑面瘫脸,不去和他们对视,看着石大侠,“他没问点东西?”
石大侠道:“问了,我们回去吧。”
祁真出来时白道的人早已离开,他被莫惑拉回小院,正要吃点零嘴理顺一下得到的消息,紧接着想起一件事,问道:“平家肯定有长乐岛的内奸,石大侠他们如果说要去仙山附近搜人,内奸听到后去报信了怎么办?”
“白道不是吃素的,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把事情抖出来。”莫惑道,他虽然看不上那些世家,但对云纵山庄和另外几个有名气的白道门派的实力还是认可的,这些年武林没闹出什么大事,都是因为他们的维护。
祁真闻言放心,窝着吃了点东西,开始和他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惑知道他们这边一有动作恐怕就会打草惊蛇,便暂时没动,吩咐手下暗中潜到仙山附近,这样若对方真的听到风声转移,他的人也能偷偷跟上去,不至于丢失目标。
祁真没意见,嗯了一声。
白道似乎是怕消息走漏,也选择了按兵不动,没将听来的事告之众人,只应付说fèng随心问出了公子的武功很高,其余还没来得及细问,楚尊主就失血过多死了。众人无奈,只得叹气。云卓则依然好吃好喝地住在平家,小日子过得非常不错,只是对方藏得太深,他目前还没看出谁有问题。
时间一晃又是数天。
祁真这天睡了一个午觉,睁眼就见风雨楼的人将各处的消息送了来,便爬下床,凑到莫惑身边陪他一起看,接着发现这次多了一封信,是花舵主写的,上面说风雨楼内的花都开了,特别漂亮。
莫惑淡定地无视掉,开始翻看其他纸条,如常过完一天,转天一早再次收到花笑言的信,说是月亮越来越圆也越来越亮,眼看中秋佳节就要到了,风雨楼内景色秀丽,陪夫人赏景不失是一件美事。
莫惑照例无视,两天后收到了第三封信,这一回没再扯别的,而是问道:楼主夫人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祁真最近也在留意花舵主的信,此刻便道:“你说该不会是……”
“嗯,”莫惑知道他的意思,淡定点头,“你二哥应该到总舵了。”
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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