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狗?
怎么可能!
可汗不是已经带着大军南下了吗?
有那数十万精锐大军横亘在前方,怎么会有南狗突然出现在草原上?
那乞颜部族老先是有些本能地不信,可当他感应到地面的轻微震动后,瞬间脸色一变。
根本来不及多想,伸手一招,那柄跟随着他征战数十年的弯刀,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逃!快点!”
不管是不是南狗真的来了,如此密集的马蹄动静,也绝不是好事。
这个时候让这些已经被吓傻了的孩子先逃,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就在他准备放声高呼‘敌袭’,招呼族中留守的勇士,准备抗击来敌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了。
脚下地面震动的频率与动静,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来得快。
几乎是转眼间,便滚若闷雷。
一些觉察到不对的族中勇士,快速从各处冲出,口中惊呼道。
“族老!怎么回事?”
“族老”
阵阵慌乱地惊呼声中,乞颜族老那张老脸凝视远方,露出了一抹生平最苦涩的表情。
“我乞颜部完了”
视线中,那急速席卷而来的黑色洪流,有如死神的使者。
在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时间,以想象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乞颜部面前。
深秋那本就没什么温度的阳光下,隐约折射出来的冷冽刀光,更是让乞颜族老心脏冰寒一片。
是镇辽黑甲铁骑!
老实说。
当韩绍看到那名蛮族少年挥舞着弯刀,单人一骑怪叫着向己方军阵冲来的时候,他是有些发懵的。
这么虎的吗?
还是一不小心撞到了某个热血番的男主?
韩绍有些不信邪。
只是就在他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身边一道略显瘦弱的身影,瞬间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咄——
看着那直接栽倒马下的身影,韩绍又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台吉。
只见这个半路收下的蛮族少年,目光狂热地看着自己。
一副主人快夸我的模样。
韩绍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
而得到回应的台吉,心中顿时狂喜。
事实上在得到主人‘恩赐’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处在亢奋的状态。
这不单单只是因为体内那股从来没感受过的强大力量。
更是因为他很聪明,聪明到让他瞬间意识到只要跟着主人,做主人最忠诚的狗,就能体验以前从见过,甚至连想也不敢想的辉煌未来。
比如更加强大的力量。
又或者他这个小蛮狗也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侵入’那片传言中的,雍人的世界。
又或许他甚至可以尝试着做一个真正的雍人!
这么一幻想,台吉心中原本那点对于背叛同族的羞耻感与罪恶,瞬间消失殆尽。
而后便是一股浓郁的恶心与厌恶情绪,在他心中不断滋生、蔓延。
他开始为自身体内流淌的血脉而感到恶心。
开始厌恶这草原上的一切。
为此他甚至在背地里偷偷学这些雍人的样子,挽起自己的发髻。
只是头顶髡去的一片头发,却让他暗地里丧气不已。
不过他也没有为此太过急躁。
头发总是会重新长出来的,这需要时间。
而自己让主人看到更多的忠心,展现更多的价值,这也需要时间。
‘不要急,台吉。’
台吉在心底告诉自己。
他已经想好了,等自己在主人面前立下一个大功劳。
第一件事,就是求主人给自己赐下一个雍人的名字。
为此,他甚至愿意整个草原的同族,都献祭给尊贵的、宛如神明一般的主人。
反正他们是那么肮脏,那么野蛮,那么的卑贱!
想到这里,台吉望向韩绍背影的眼神越发狂热。
有如刚刚皈依在神明脚下的狂信徒,心中迫不及待地想要为神明奉献上自己所有的一切。
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虔诚。
而韩绍自然没有无聊到去探究一个小蛮狗的心理活动。
就像他压根不知道自己马蹄下踏过的那具少年躯体,是一个千骑大部的少族长。
未来注定翱翔于天际的草原雄鹰。
他只是觉得刚刚那半大家伙有点儿蠢萌,死得也有点儿草率。
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没人性?
或许是吧。
因为自打他出现在这方世界,这方世界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展现人性的缝隙。
所以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不是吗?
“镇辽军。”
“在!”
听着身后三百虎狼发出的虎啸,韩绍面容寡淡地吐出两个字。
“拔刀。”
伴随着一阵刀锋出鞘的声音,韩绍顺手一摆。
“杀。”
顷刻间,眼前剩下那几个呆若木鸡的蛮族少年,便被瞬间淹没在冷冽的刀光之中。
马蹄踏过,留下一地血泥。
而后三百黑甲骑军猛地拔高马速,势如破竹地向着前方冲锋而去。
千骑大部?
黑色面甲的遮蔽下,三百黑甲骑军嘴角泛起一抹残酷的狞笑。
砍的就是这样的大部族!
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叫‘以彼之道还诸彼身’!
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浅显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昔日那些蛮狗在幽州欠下的血债,今日他们便要一点点收回来。
“杀!”
这些雍人铁骑来得太突然。
来得太快。
来得太过让人难以置信。
仓促之间,跨上战马拔出弯刀冲上去的乞颜部勇士很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阵阵狂暴的刀光,宣泄着复仇的怒火。
这带来的后果,那便是这些冲上去以命相搏的乞颜部勇士,甚至连具全尸也没能留下。
而这并没有阻碍其他留守的勇士,前赴后继地悍勇冲杀。
因为与以往跟雍人对阵不同。
以往他们南下时,往往都是有如群狼一般,纵马劫掠。
而后留下一地膻腥和哭嚎之后,又纵马逃离。
可今日不行。
因为他们今日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身后就是部族,就是妻子、儿女!
这样他们不得不跟真正的勇士一样,死战到底。
哪怕他们明知道这样做也是徒劳的,也不能退!
“走啊!快走啊!”
有妻子哭嚎着,让丈夫逃走。
可下一刻,迎来的却是一道残酷的刀光。
她死了。
因为战场之上没有人性。
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妇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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