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烟卷的离开不到半小时,坦克罗利和泰国人两个自远处山石嶙峋的峡谷谷底摸着跑来,一脚深一脚浅。临到跟前,累得趴坐在地,大口喘息。
雀斑脸迎了上去,三人相互之间询问情况,一片唏嘘。不多久,便传来坦克的大嗓门,似乎在急着寻我。
我停留在艾莉婕失踪的那片乱石丛中,手足无措。从我所站位置四处观望,只有一个盆地般巨大的石谷,延伸出去约有数百米。不论哪个角度去看,统统一模一样,实难想象适才解码专家到底在此黯然伤神些什么?
既然引路人抵达,我也在心头做好了独自去寻找艾莉婕的打算。alex倒下后,等于这位前老婆的人身安全全部托付在我身上,而如今,人不知去向,不论是他个人,还是团队,我都难逃其责。
“我可找到你了,少校。”身后传来一个疲惫的嗓音,我侧过脸去看,是坦克摸着走来。他浑身都是花白灰土,衣物似被火烧过般破破烂烂,整个人不知是因为累乏还是激动,抖个不停。他望着我,咧嘴一笑,说道:“本以为或许再也见不到,真想抱抱你,可惜我太累。”
说着,他四仰八叉地就地一躺,闭上眼睛。时隔不久,发现我无声无息独自站着发愣,不由感到好奇起来,爬起身问:“你干嘛哪?到底在看什么?”
“我。。。我把解码专家弄丢了。”我无比沮丧地抱着脑袋,蹲坐在地,叹道:“这本是我最该安慰之人,半天来不断忽略她的存在,现在甚至还走失,我该怎么办?”
“行了,她也不是三岁小孩,不会无故走失,你不必过于自责。”他迎了上来,拍拍我肩头,有些诧异,探问道:“怎么?还在掉眼泪?他们都说你喜欢解码专家,看来是真的。”
“扯蛋,你懂什么!”我推开他的手,抱着脑袋说道:“我不否认,我是很喜欢她。。。”
“那就跟我聊聊,”他自顾自地掏我口袋,翻出烟盒,给自己点了棵烟,道:“人烦闷时,特别需要随便找个什么人说话,或许会好受些。”
“在我老家,亲戚之中曾有这么一家,女人挺强势,老公有些懦弱,每一次亲戚聚会时,都是那女的在阔谈,我打小并不喜欢她。大概在6、7年前,他们家出了些事,老公车祸死了,亲戚们再次聚会时,那女的很沉默,与过去完全不同。再后来,她不常来参加,至今,我大概有三年多没再见过她。”我望着他,说道:“本不该如此。”
“什么意思啊?你不喜欢这个亲戚,她老公走人了,一切由上帝决定,你难过什么?”他挠着脑袋,大惑不解道:“再说回来,你家亲戚和解码专家有什么关系?这两者,好像完全没有联系哪?你们有文化的人说事就喜欢绕弯,说半天都听不明白。”
“我想说的是,我那个亲戚,本该有人安慰,但大家或许都不怎么喜欢她,故意视而不见。家里男人走了,孤儿寡母的,所幸经济情况还算不错,否则多么凄惨?”我摊着手,惨笑道:“你不明白?alex倒下后,我最该担心她的情绪,而事件层出不穷,她被完完全全排除在众人视线之外,最终忽略到她失踪大家都不知道!换做你是她,你会怎么想?”
“我又不是娘们,我哪知道?你跟我谈谈监狱、打架、义气什么的,我还有点兴趣。”坦克罗利爬起身,挪到我跟前,伸出拇指,在眼前的峡谷比划,道:“她最后失踪的地点就在这里?”
“差不多,我最后见到她时,就在这片乱石洼地的上方,也就是你刚才躺倒的地方。”我指指位置,说道:“这一带我都找过了,她被鸟给掳走了。”
“遇上这种事,你是个外行。少校,你得听我分析。”他站起身,拍拍灰土,拉着我走到原先的地方,开始查看四周的碎石,不住点头。
我背着手,跟在他身边,等待那不凡的发言。
“我倒是觉得,她失踪和鸟没有半点关系,少校你来看。”他对我一扬手,示意我上前,用靴子拨弄脚下石块,说道:“按理说,一个人很慌乱地躲藏逃跑,会有挣扎痕迹,可是,这地方,不论湿泥、水洼和碎石,都没让大面积破坏。瞧出道道来了吗?是的,你也看明白了。”
“你是说。。。”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急急探问。
“对,就这意思。解码专家应该是自己下峡谷走洼地去了,而且离开时你们还未曾遭遇上那什么鸟。”他用肩头撞了我下,说道:“你最好仔细回忆,最后见面时,她正在做什么?”
“我记得她当时,就站在这里,似乎在眺望着什么,我本打算上前询问,但让光头拉走找中国人去了。”我用手指指疾控人员和佘羚待着的破屋。
“有点意思啊,解码专家可能被某件东西吸引住了视线。我们来还原下,你先在这站着,四下里瞧瞧,以她当时的视线,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我的夜视眼镜掉在第一动力源机车库里头,什么都看不清。”他耸耸肩,走到我背后,擎起粗壮的胳臂,让我顺着他的指引去透。
“等等,我还真的看到点东西。”我让他把手放下,摇摆在眼前,实在太搅乱视觉。没想到这种粗汉,居然也有细致的一面,若没有他提醒,我难以发现远处别有洞天。
“快跟我说说,那一头到底有什么?”他见我一味闷看,有些烦躁,扶着我肩头叫道。
大概在我们所站位置360码宽度外,有一道往上攀伸的悬崖,不十分陡峭,论说一个女流上去完全没问题。在悬崖中段,有数个洞窟,似是人工开凿。它们距离这条荒村如此之近,只说明曾是底下村人常走的山洞,抑或是他们储藏东西所开的空穴。
“不过什么?”坦克罗利在听完描述后,见我说说停停,不由急了。
“不过虽然是洞窟,但毫无吸引人之处,起码若换成我是她,不会毫不顾忌众人独自前往。最起码即便要过去,也会随便找个人陪着。”我大惑不解地答道:“可在我看来,这种破洞,哪怕今天我不是站在这里而是城市市郊,也没闲心想要去爬。”
“这就对了,”他刚想掰出道道,身后传来泰国人的声音。原来雀斑脸见我们驻足在洼地前,没有过去的意思,便差他过来问问,跟着怎么打算的。因为这一逗留,又悄悄溜过去一个多小时。
“我不跟队伍走了,解码专家失踪,责任在我。”我叹了口气,扫了颂猜一眼,道:“你和坦克带着人群按来路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将艾莉婕找回来,人多了我还得顾忌着,后会有期吧。”
“我陪你一块去。”罗利在我身后点了支烟,歪嘴笑道:“还记得咱们在洞外时,我对你说,这一路,我会保护你和那朵美人蕉。这事儿,得算我一个,彼此能有照应。”
泰国人也没多说什么,自己点着脑袋走了回去,对雀斑脸道了个大概。几个助手也没什么表情,倒是一群疾控中心的老头老太,有些不太放心局促起来,毕竟将人带过峡谷这一带,几乎都是靠着我而来。
雀斑脸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无言地点点头。第一动力源解救被关锁的同僚,已经无法再拖;而同时,队伍里走失人,也得有人手去寻。两面计较下来,都迫在眉睫。既然有接应的人来了,我跟不跟队伍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不过,即便要分流,也不能说走就走。雀斑脸让黑客提过来一部西门子外型的手机,交给坦克。同时东拼西凑搞来两套衣服和饮用水蛋白质条,也交给我俩。
“一旦找到人,就联系黑客的那部总机,告知所在位置,等我们在那头安顿下来,派人接应。”雀斑脸直视着我,叹道:“哪怕找不到人,每两小时也必须通讯一次,至少让我们知道你没出问题。你真的不需要再带几个助手一起去?我担心就你们俩人。。。”
“行了,少煽情了,”我拿足弹药,绑上护膝,朝她点点头,道:“目前,四周情况不明,那群突入进来的怪人也许也会进峡谷,人多了容易坏事。相反我还更担心你们,就这样吧。”
坦克罗利已显得极不耐烦,再三催促,我对瘦子和伙头张略微关照了几句,便跟着他朝着漆黑迷茫的悬崖跑去。我们的眼前,是一片未知之地,那里有什么?艾莉婕为何执意要离开队伍?我们没有答案,唯有一直往前。我隐隐觉得,这一路,或许本来就是我该走的道路。
当初,被拘押的年轻波特,也曾似我一般,躲避他人,独自走上一条不归路。这个被流放的人,也满怀苦痛和黯然伤感,不被人理解,默默承受。我们所走的路,便是,
流放者的航路。
我不敢多想其他,或者说我不愿去分散精力想些莫须有的,总之,隐约中我竟有一种,此生再想见到眼前的人群,将十分遥远的感受。前路漫漫,充满危险和恐惧,能够支撑我的,唯有不断穿行在眼前,alex平素里的笑颜。
而身边的坦克罗利就不似我这般沉默,这个粗汉嘴总闲不下来,用他自己的话儿说,干体力活时要分散注意力,不然人很快就垮了。见我依旧不言不语,又说哪怕解码专家真的让鸟给掳走,也不难找,他过去参加行动时,难免会有队员走失,都是他一个个给找回来。
“你要知道,鸟排泄的时候,总在飞行,只要有鸟粪,就不难找到它们的巢穴,对不对?”他一边爬一边将沿途瞧见的鸟粪涂抹了些在自己身上,并且建议我也这么做,道:“其实小爷我是留了一手,少校。老实说,真的要我打保票,判断美人蕉是自己走的,我也确定不了。所以,按照你的描述,我们走的方向,也是盘子脸怪鸟退却飞走的路线。眼前这些石洞,没准哪,就tm是它们的老窝。夜行动物除了视觉敏锐,还有就是嗅觉,我们过去外出逮这些怪东西,都会用到气味喷雾。”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筒曾在摄像镜头里出现过的罐子,提到我眼前晃了晃。
“你丫是夜跑高手,可小爷也不含糊,咱是打猎高手,你得学着点。”
“谢谢,罗利老兄,我对你真是相见恨晚。你没你自己所说的那样不羁和随性。相反,你是个总将心想着别人的可靠家伙。”我接过气味混合型喷雾,叹道:“你嘴上说着宽慰别人的话,而心里,其实比我更没有底气。”
“你丫又来了,我又不是漂亮姑娘,你拘谨什么?”他爽朗地笑了起来,同时东张西望,生怕声音太吵会惊到怪鸟,然后对着我一拍胸脯,竟然有些激动起来,道:“你知道吗?这都是监狱教会我的,咱们这种在道上混的人,靠的就是兄弟。譬如你给别人藏点东西,让看守发现,打你个半死,也得挨着痛,独自承认下来。而小兄弟们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往死里帮着你。这些,外边的世界,是理解不了的。我不是苦大仇深,但我真的忒讨厌外边那些白领,坐办公室的。你丫别瞧着他们个个道貌岸然,其实很脏,比起我这号人脏多了。这些年来,我总感到自己似乎还在蹲监狱。。。少校,你蹲过号子么?艹,你是军人哪会待号子里。。。”
“我算不上道上的人,如果和你相比,我与alex只是小蟊贼,曾经的盗窃犯而已。你们的世界我明白不多,但能理解,毕竟我也曾有自己崇拜的少年偶像,在监狱里自杀身亡。。。”
他一听便来了兴趣,忙着问这问那,不过我不愿多谈,这个少年时期的崇拜偶像,每每提起,我必然洒泪一场。这会牵动我的情绪,再无法集中注意力,只想着自己找个角落痛哭一场。
“等这档破事完结,你来意大利找我,我带你去个店子,也算是缅怀逝去太久的青春,”我示意他别再追问,手一扬让他朝前看,我们俩个此刻已经爬上悬崖,来到了适才在底下,视线所及的那片洞窟跟前。
他却也知趣,不过管不住自己的嘴,依旧十分亢奋,叹息道:“少校,我也挺感慨的,这一路能结识你和你那个长发哥们。你知道,老刀就像我爹一样,他欣赏的人,也就是我们一路货,总之我很欣慰。人生不枉此行,即便没有公司找老头这档子事儿,没准我们也会相遇,嘿嘿。”
其实在我心底,多想和他聊起我的故人,但摆在眼前的这一片洞穴,不由让我困惑不已,
因为,这悬崖上,除了呱噪的他与我,什么都没有,实难想象一小时前艾莉婕究竟为何要爬山?
我不由生疑,难道是我们俩个都搞错了?解码专家压根就没上来?或许人依旧在底下,或者当真被鸟给掳走了?然而,再仔细一辩,我注意到那成百上千人打鼾的声音,自从盘子脸怪鸟被打跑后,就再也不曾听到,这么一来,只有一个现状,那就是,鸟的老巢并不在这一带。
同时,坦克罗利也有些焦虑起来,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他,起先判断的结果是艾莉婕独自追踪某件事,在这片悬崖顶部,或许有值得她关注的东西。而如今,四下空空,什么线索都没有。他搓着双手,遍地游走,时而蹲在地上,时而自言自语。
“不可能啊,站那底下,能瞧见的就是这片悬崖。哪怕用夜视望远镜瞧,也就是这附近一带。”他背着手,走到我身边,再三确认问:“你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是啥样的?”
“黯然伤神,似乎自己被忽略感到挺难受,我不知她究竟在看什么。”
“那只有一种可能。”坦克罗利示意我和他俩个暂时先分开,各往一个洞穴内走走,看能发现些什么。同时打开破手机,开到低音,在行进的过程中,让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步伐。
还未等我问什么可能,他已经闪身走入了一个洞穴之中,我只得将话儿咽了回去,走到边上一个洞口,往里探去。
别瞧着这洞口不大,里面却极其宽敞,就像个瓮子,越往里走面积越大。按照底下那条村子的规模,倘若遭遇危险,整一村人都能将洞当成避难所。只是洞内相对较干燥,没有荒村那种闪亮的苔藓植物,我想没有夜视眼镜的坦克罗利,会比较艰苦一些。往前走了约百来米,我便瞧见一个草标,这是荒村人故意留下的,用的材料是底下井前的藤类植物,相互绞着挂在洞窟的上方。再继续往前,这种痕迹越来越多,不仅草标,而且岩层外壁让人用植物汁液画着各种简陋的壁画,凑近一看,都是些天马行空的东西,远不是严谨的绘画,更像原始涂鸦。
只见壁画上画了一群像虫子般的人形,中间位置有个头戴尖帽子的,倒是个正常人模样。这个比起其他大得多的人,背后似乎在发光,手里举着一面像镜子般的东西,站在一座城市上空。
这座城市不用去细细辨别,那肯定就是摩萨利尔的主城,也就是地穴迷宫的墓葬所在,我们最终要去的地方。而这座城市气势磅礴,按照古代人的绘画能力,能画成这样,显见规模宏大。不过细节描写很详尽的,却不是城市,而是虫子们趴着的城墙!城墙画得像山一样高耸入云,所有的飞鸟都飞在其中,没有一只翱翔在城市上方。
一幅这样的涂鸦难以看懂在说什么,需要继续往前走走,看得越多,才能明白。如果艾莉婕跟在身边,或许以她的学识,能辨明这是什么。我提起精神,眼睛不容放过任何细节,在这周遭的石壁上来回扫荡,又继续前行了几十米,这才发现另一幅涂鸦壁画。
这幅画就显得很离奇了,只见画面上似乎是一片沙漠。为什么我敢肯定是沙漠而不是其他?因为画这图的人,十分有耐心地,画出许多黑点。按照排列和密度,这是一片沙漠,沙峰起伏有致,而这个正常人般的尖帽子又出现了。他仍旧在画面的中心,不过不在沙漠上,而在沙层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屋子里,缩在一张床下,猥琐地不知在做什么阴暗勾当。隐隐约约,能看出他在掏挖东西。
我将整片摩萨利尔地貌想了一遍,这里并没有沙漠,这他妈无端出现的沙漠到底是哪?正当我打算将“西门子”凑到嘴边问问坦克罗利,却发现不知为何,他竟然将手机关了。由于太过专注于壁画内容,我竟没有察觉这是何时发生的事,如此一来,我落得进退两难,到底是绕出洞穴往他那头寻去,还是待在原地等他开机?我在原地抽了约摸一棵烟左右的时间,思前想后不知所谓,刚抬起脚打算往回走,就听得手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噪音,他重新打开了通讯器。
我不由好生纳闷,擎起机子,凑到耳边,等他说话。
“解码专家,确实就在洞里。”机子那头,他尽量压低声调,思索着说道:“我找到一些长发,应该就是她的,挂在一个像路标般的草环上。感觉是她匆忙跑过,被挂到而留下的,但不确定,或者说是她故意扯下的。我问你,你跟我进同一个洞干嘛?不是说各自去找?话再说回来,你后来又走到哪去了?”
“什么?”听完这段话,我深感莫名其妙,不过我口头并不做出吃惊的口吻,平静地问道:“你干嘛把西门子手机关了?”
“你丫就跟在我背后不远,我还开着机子干嘛?随便叫一声你听得到,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诶我说,你这会儿上哪了?快往我这头靠拢,洞窟四通八达,我们现在没有坐标没有黑客的提示,容易迷路。”他说着说着,停顿下来,突然问道:“你听到了吗?”
“听见什么?”我心头一紧,同时仔细去辩四周动静,沉寂一片,没有丝毫异常。同时我决定先出洞,往他那片空穴去汇合。
“呕吐声,远远的传来,不太清楚,不过确实是人发出,还是个老头子。我艹,少校,难不成袭击我们的那群佣兵攻到这里来了?怎么回事啊?你别再磨蹭,快与我汇合,我现在往回走,你少闹点动静。”说着,他也不管我的态度,再度关了“西门子”机子。
我知道,他这一路,必然遇上些邪门的事儿,偷袭我们的怪人们,目前进洞也有可能,毕竟他们熟门熟路,对地形和各种环境都远比我俩清楚得多。不过话儿再说回来,若真的打算发起攻击,他们难道不该去追踪雀斑脸的大队人马?我们悄悄爬崖,行动又谨慎,按说实难让人发现。而若真是怪人们,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我们或许继续往里走,会发现些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其二,他们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我们,这片空穴或许继续往前,和底下走着的人群是同一个目的地,他们预备做一场伏击。
而如此一来,局面变得稠螗起来,我俩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不动声色,尽量低调行事。想着,我将手机往怀里一揣,抬腿打算回去,就在这时,我听得不远处的转角,也传来一阵极其低微的动静。
一个多月来类似侦察兵般的生活,让我变得极其冷静,我站在原地,放眼去透,穿过几个转角,在一块难以察觉的石壁侧洞里,我发现似乎有东西在动,再定睛一看,果然是个活物。正当我打算往前稍微探几步,缩短距离瞧个真切,那东西转过身来,似乎察觉到洞内有人,看向我这一边。
“难道是?”一阵欣喜浮上我的心头,不过我并不敢就这么直愣愣过去,一来容易吓到她,二来隔着数十米我辨不清究竟是不是她。所以我弓着腰缓缓前行,打算临到她身边时,再低声唤她。
哪知我才转过拐角,整个人一沉,似乎是让某样东西一拽,摔到个地坑内,回头一看,黑暗中只见有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瞧着我。
“艾莉。。。”我满腹狐疑,刚想开口,那双眼睛对我使了个眼色,同时扑了上来,将我压在底下。我抚着她的肩头,只得闭嘴,凑得如此之近,那柔软的身子骨,那浅浅的香水味,不用质疑,她正是失踪的解码专家。
我透过她的肩头,扫向适才瞧见活物晃动的侧洞,竟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才那里的人,一下子滑到了眼前。我不由怀疑,是否是自己错觉?
然而根本不待我多想,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隐约的声响,是个老态龙钟的人喉音,在干呕,伴着咳嗽,坦克罗利所形容的,兴许就是这个。
我刚想低声问她是否也听到了,不料艾莉婕一把拖我起来,竟然有想要往声音之源奔跑的意思,这下我是彻底懵了。跟着,我看见解码专家打算大声喊叫,急忙一把捂住她的嘴,翻了个身,将她死死压在底下。
而更不可思议的事儿,紧接着来到眼前。那个干呕声似乎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开始往石窟更深处快速移动,一面疾行一面还在暗暗咒骂着什么,好像十分气恼让人发现了它的存在。
只是那么转瞬间,不到几秒的时间里,声音便不知去向,完完全全消失在深邃的洞穴深处。
“那是alex!”艾莉婕尽力推开我,既有些气恼又有些惊喜地低声道:“他还活着,我瞧见他了!”
“等等,你瞧见他了,我们慢慢地来说,一件件说,你为什么独自脱离团队跑这鬼地方?还有你缩在这里,在躲什么?”虽然这十多分钟来,怪事层出不穷,我感到一头雾水,但目前真正该做的是设法和坦克罗利汇合,然后再另行判断该何去何从。
解码专家耳闻声音远去,也无计可施,便对我一扬手,让我跟着她。只见地坑沿石壁处,有道裂缝。她让我跟着爬,闪入缝隙里,继续往里探去,脚下满是尖利碎石,地势逐渐往上,不到半分钟,我与她来到了裂缝的另一头。
此刻的我们,正置身在一段陌生的洞穴角落里,而方向感极差的我还没弄懂到底是哪,就远远瞧见有个人也在角落里匍匐前进,满头臭汗。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坦克罗利。这也就是说,我和解码专家跑到了他那一端的洞穴里。
艾莉婕打开随身带着的射放头灯,闪了两下,无声地引起他的注意,同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再度仔仔细细打量我一番,招呼粗汉过来。
我们三人汇合一处后,来不及多说什么,且也无法说话,因不知道她究竟在躲什么,只得闷头跟着艾莉婕一阵乱钻,来到了另一片大裂缝中,一个类似单间般的小洞穴。
这个“单间”大概有十来平米般大小,足以让我们能够歇息说话。我从罗利身上翻出矿泉水,提给解码专家。
“你跟我说说,一个人爬山跑这里头,你不知道都能把人急死?”我本想先安慰她一阵,不料坦克却连珠炮般地发问,一把扯过我的领子,拉到她眼前,指着说道:“你都把咱们少校累得欲哭无泪,到底在瞎跑什么?”
“我知道,擅自离队不说一句,对团队作业很不好,但我没有时间去找人细说,有些事转瞬即逝,就算大家让我拖着走到跟前,也看不见什么。所以我确定位置后,就自己一个人爬崖。”她舒展筋骨,望着我笑道:“我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短命,他在玩我们哪。”
“啥意思啊?”我和坦克罗利对视片刻,不由同时转过脸来望着她,探问道:“你瞧见alex人了?他在哪?”
“就在这片洞穴之中,至于真真切切地瞧见,我无法确定。”她将水瓶提还给罗利,又上上下下打量起我,我让她看得有些发毛,不知她要做什么,正待开口发问,两度这么诡异地看我,究竟所谓何意时,不料她却开口说话。
“因为在村里时,我拿着望远镜,无意之中,瞧见alex留给我的讯息。我敢肯定,他当时人正在这片崖上,他一定是瞧见了我,也发觉我正在毫无目的地四下乱看,所以他给我看到了讯息。”
“什么讯息?”我扶着脑袋,望着她迷惑地问道:“怎么我就看不到?按说我眼睛比你厉害得多,怎么毫无察觉?”
“因为实在太短,我刚才说了,一瞬间的事,我都怀疑是否是自己看花了眼。而哪怕是现在,回忆过来也感到奇怪。”她双手抱着肩头,伤感地低泣起来。
“我不会哄女人,这个你在行,少校。”坦克罗利一撇嘴,坐到“单间”的另一头,独自抽烟去了。
“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我团着手,贴近她身边,用尽可能温柔的声调说话。
“这个讯息,是只有我与他,我们俩人才能明白的讯息,”她用手肘抹干眼泪,自嘲地笑了起来,道:“对不起,我想起以往的许多事,一时难以控制自己,我真好笑。”
“没事,谁都有各种秘密,如果你打算说的话。”我朝着坐在另一头的罗利瞪瞪眼,让他别再发出“啧、啧”作响的声音。他扫了我们一眼,索性抱头躺倒,闭上眼睛。
“大概是在我和他彻底分手,两周前的事。当时我俩在里昂城市广场附近瞎逛,在伊势丹看见有一种光笔买。那种笔,其实就像射放头灯一样,是可以投射出光影来。售货员当时让我们试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压制成微型幻灯片,安插进光笔,投在墙上,就会在心形光环里出现照片。”她用手比划着,说道。
“我见过,知道那是什么。”我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艹,看来你那长发哥们够浪漫的,被毒物撂倒后,还不忘在深山地洞里煽情一把。”坦克罗利一听,贱笑起来,自言自语道:“人长得帅气真没辙哪,却没料到还藏着一手,自己身家性命都不要了,仍记得逗女孩乐子,回头见到他,我得好好跟他学两招,我怎么就毫无女人缘哪?”
“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我去体检,查出有身孕,跟着,他和我大吵一场,然后彼此分手了。”她倒也不计较粗汉的言辞,或许解码专家能明白,坦克仅仅是自嘲罢了,毫无恶意。她望着我说道:“他哪懂什么浪漫,我还记得当时他说了,这都是大学恋人爱整的自我陶醉小零碎,示爱的玩意儿,立刻拖着我走了。而我没想到的是,他最终还是回去偷偷买了回来,一直带在身上。林锐,我不知道此刻我是何种心情,唯一令我庆幸的是,他仍旧活着。”
“我说,你先别急着乐,我在想,没准这打灯的,未必是他本人。他是让人掳走的,具体情况当时你们都在河原,不明所谓。我一直在峡谷这头,更有发言权。”坦克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当时的情况一片混乱,袭击窝棚的人,在远距离开枪击毙了我们外围工程师,然后调虎离山引开留下的几个弟兄,又偷摸着回来,将人带走。少校,我告诉你,我最后见到你那哥们时,他处在昏迷之中,满身浮肿。这么的状态下,他是怎么跑到这洞里头,还着实浪漫示爱了一把?别忘了他现在和绑票的在一起。这爱情电筒,没准是绑匪从他身上搜找出来,故意让你们瞧见。”
“你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点点头,说道:“而这细节里,也有个问题,绑匪带走他的目的是什么?老实说这半天来我苦苦思索一直不得其解,这人曾打过综合机,或许那时打算要说什么,可惜没下文了。”
“不,那确实就是他,我没见到他打灯,但爬上山崖进洞后不久,远远看见过他,他似乎正在康复,行走没有问题,而且还能跑。。。”她打断我的话,斩钉截铁肯定地说道:“他好像不愿让人找到,刻意在躲避什么,不断往空穴深处走。而且,他不是一个人!”
“什么?”罗利大吃一惊,狐疑地望着她,问道:“难不成,按照你所形容的,他是心甘情愿跟着绑匪走的?那个呕吐声是不是就那人?这越来越扯淡了。”
“是那人,不过那好像又不是人,很扭曲的一个外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艾莉婕问他要了支我的烟,说道:“我唯一敢肯定的一点,他和其他人一起待着,究竟是几人?我没看清。他或许觉得跟着那东西,更安心一些,在回避着你们搜找。但同时,他们也在躲藏。”
“变形人!”我回想起佘羚所提到的经历,不由感到一阵阵兴奋,许多原先毫无头绪的事件,正逐步组织在一起。中国人也是受害者,如果艾莉婕所说的一切都存在,那么无疑表明一点,他们正在躲避变形人。天知道那个毫无概念的怪物,此刻幻化成了谁,混在队伍里头。
这么一想,刚才的电话,罗利所说我跟在他身后,艾莉婕前后两次反反复复打量我,似乎很质疑我,难不成,所谓的变形人。。。
“难道?这不可能啊,frank说过,这种怪物若是变成他人,必定会将原主谋害,而不会让人撞破?”我不由仰起头,望着坦克,将找到佘羚的前前后后对俩人简单描述了一遍。
“这?”坦克罗利一时语塞,望着我,也似解码专家般上下打量,狐疑起来。同时转过脸望着她,问到底在躲闪什么?
“我在躲避他!”岂料,解码专家伸手指着我,说道:“因为事情一点不简单,alex和那个外型古怪的东西,正在被他赶着,俩人慌不择路地逃走,所以,我很怀疑你究竟是什么?不过我算明白了,你还是你,那个并不是你。老天,可那确实是你。”
听完这段类似绕口令般的说明,我一阵晕眩,自己给绕混了。只得对着坦克罗利摆手,让他别再用那么古怪质疑的目光看着我,同时撇着嘴说道:“我从未跟在你身后,我至始至终都在洞穴的另一头。艾莉婕,你们俩个何以判断,那个人就是我?”
“因为,那个人一边行走一边拿着通讯器说话,光屏印在脸上,他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