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感到“嗡”的一声,似乎脑袋撞上地面,却无甚痛楚,浑浑噩噩般失去知觉数秒,顿时醒来。
浑身上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酥麻,手脚透着寒意,却感觉沐浴在极温暖的湿润中。待我睁开眼睛,朦朦胧胧间,听见身边传来“悉悉嗦嗦”的一阵细小响动,这是尼龙料子和凯夫拉纤维之间的摩擦声。
“诶?这算怎么回事?”
迷糊的脑子一时还没转回来,我便瞧见两人正在附近爬起身来,他们是与我一起被熏昏过去的坦克罗利和解码专家。只见他们眼中闪烁着迷惑的神色,直直地盯着我,似乎在等待答案。
“这是怎么了?”我摸着脑瓜,叹道:“我被撞晕了。”
“哎哟,”坦克罗利向我一摆手,抱着肚子,痛苦不堪道:“一会儿再说,我快不行了,手纸,丫快翻给我,不行了!”
说完,他顾不上掏我的背包,随便从我战术马甲上扯过一条擤鼻涕的手帕,飞也似地跑回甬道深处。随后,我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大动静。
解码专家同样苦着脸,似乎挺憋屈,她抬抬手指,让我转过身去,绕到另一处拐角里,也闹起动静来。
这种杂音似乎具有传染性,我听了一阵,竟然也感腹内胀气,再一回神,顿时耐不下去,只得稍稍跳离自己背包数米,解开裤扣,就地解决起来。
几分钟后,俩人神清气爽地踏步回来。解码专家一脸尴尬,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小包湿巾纸,远远掷给我,同时捏住鼻子。然后取过我的背包,在里头倒腾来倒腾去,找出包烟来,和坦克蹲在远处,吞云吐雾起来。
这一顿稀里哗啦,直叫人感到生存的苦痛之外,确有甘美的意味在里头。我忙活完便走回俩人身边,要了支烟,驱散空气中那股子骚臭和酸胀气。
“嘿嘿,没事,”三人对视,不免有些窘迫,特别是解码专家,垂着头在看地面。坦克罗利却也豁达,拍拍她的后背,笑了起来:“这真没什么,你瞧瞧那些国际巨星,世界名模,浓妆艳抹,底子里咱们都是人,都有快不行了那一刻,人本来就是动物嘛。要怨,就怨地底人,咋不造个厕所。。。”
“没有,这不算什么,野外考察我参与过不少,这种事经常遇上。我在看的,是这地面。”艾莉婕点点头,打断他的话,说道:“这甬道的地面,是松软的泥层,而我倒下时,却感到后脑撞在硬物上,‘嗡’的一声,但恢复神智时,却发现我是脸朝地面。”
“我晕头转向的,但没撞着脑袋。”坦克指着自己的手肘,道:“不过胳臂擦伤了,我清醒时人靠在岩壁上。”
“我也感到脑袋里’嗡‘的一声,似乎头砸地了。但究竟倒下的姿势怎样,不记得了。”我抱着脑袋,环顾四周,惊异地叫道:“诶,这可真是咄咄怪事,气雾哪?倒地前我很清楚地记得,有四股尿黄色浓烈气体从墙头喷出!可现在,它们连影子都没有,哪怕消去,不,甚至说,哪怕抽空气,也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失得那么彻底,这实在太古怪了!”
“我也记得,雾气浓烈得连对面人都看不清,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坦克挠着脑袋,同样纳闷起来,道:“难道那不是毒气,反而令人通气利尿?这到底算干嘛的?”
“那股气雾,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就像干燥剂,不十分难闻但令人记忆深刻!”解码专家盯着坦克,质问道:“你往回走时到底做了什么?难道踩了什么东西,触动机关?”
她的话语刚落,我们三人的视线,一起看向不远处的那扇巨大木门。而就是这么一打量,我大家不由面面相嘘,陷入到更大的迷雾之中。
只见那道木门,不知何时,已让人打开!门的另一头,传来阵阵瀑布冲击岩石的水声!
很显然,我们遭袭,极有可能是他人暗中捣鬼,那家伙干完这一切后,便火速离开了现场!
“天哪!”随着一声尖叫,我和坦克转过脸来,看见解码专家手指着狼藉一地的背包、挎包和腰包,惊慌不已地高叫着。地上各种小包,悉数让人打开过,不仅如此,就连我们身上各种口袋,也遭人掏过!这附近确实曾藏着人!
“检查!”我眉头一皱,对他们挥挥手,道:“先各找各的,看看都缺了什么!”
这样的事儿,我在克里木的鹿呦森林里遇上过,当时众人都让一种贝壳挥发出的毒雾迷醉,晕头转向间给吃公家饭的黑面包找着机会。不过我能肯定,这一次绝不是什么障眼,更不是鬼怪作祟!
我们三个细细查找了五分钟,发现缺的东西还不少,它们分别是猪肉罐头五个、水壶一个、蛋白质条几乎全部、艾莉婕带着的医疗小箱子、两把手枪、我的射放头灯,以及他们两人的老式“西门子”通讯器!
“妈的,我的袜子也没有了!”坦克罗利坐在泥地里,正在倒靴子里的碎石渣子,愤愤不平地叫道:“这到底是谁?少校,你快看看你内裤在不在?这偷儿什么都拿!”
虽然我感到很好笑,但仍将手探入裤裆里掏了掏,感觉内裤还在。
“你们说,这拿走东西的人,究竟会是谁?”解码专家周身翻了一遍,对着我们耸耸肩,表示没再丢什么。她咬着下嘴唇思索了一会儿,摇头叹道:“这里除了刚才来过的几个陌生人,还有就是你们打算去跟的一男一女,而他们似乎什么都不缺,不然就会找我们麻烦了。”
“都冷静下来,我们来捋一下。”我示意他们都别嚷嚷,嘈杂声让大家无法思考,道:“万事都有合理解释,只是我们错过了。”
起初,我和罗利追赶失踪的解码专家,曾瞧见过一个女人体态的影子在甬道里走过;之后,三个追兵赶到,他们走得很急,甚至毫不停留;最后,出现两个看不见真身的人在对话,是一男一女。这也就是说,甬道内除了我们几个外,分别还有这六个人。
“我认为,拿走东西的人,不可能是追兵,不然咱们早死了。”坦克朝我一伸手,道:“把机子给我,我要找下老刀和莱斯利,设法让黑客提供方位给我们,好知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我点点头,无言地将“西门子”提了过去。
坦克盘腿坐在地上,拨弄了一阵,纳闷地说:“诶?机子没电了?你机子啥时候没电的?我不是让你们都省着点用吗?这下可好,我们彻底和大部队失去联系了!”说罢,他恨恨地站起身,对着甬道墙面猛踹,发泄胸中的怒气。
“不可能,我倒地前看了一眼,还有最后一格电,至少还能用两小时!怎么可能会没电?”我从他手里接过“西门子”,尝试着开机,但是无济于事,一切恰如坦克所说,这个机子成了件摆设!
“林,我记得你好像说过,综合机步话功能覆盖范围是800米,到现在这一步,我们只能不断去尝试,看还能不能联上谁。”解码专家打包里翻出综合机,晃了晃说道:“我除了拍照,没怎么使用,一直是待机状态,所以。。。啊!!天哪!”
她适才脸上还带着微笑,此刻却像让蛇咬了那般,狂呼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天哪!这太离谱了!”
“什么?!”我和坦克虽然很郁闷,但让她一咋呼,顿时好奇地围拢过去看。
“看不出什么嘛,好像你的综合机也快没电了!”坦克团着手,气恼地说道:“拜托,解码专家,别老是大喊大叫,万一将那些怪人引来,你说该怎么办。。。”
“天哪!你俩到底在看什么啊?”艾莉婕指着综合机右上角,道:“日期啊!蠢货们!”
只见机子上端时间显示,此时此刻,是二十四号凌晨四点零六!这也就是说,我们在这条甬道里,足足躺了整一天!
我们三人霎那间惊在原地,无法言语!
如此算来,起先所有无法解释的,都得到了全面的解释!为何苏醒过来头一件事,大家都不约而同腹胀?为什么有人能如此精挑细选时间充裕地夺走我们的东西?气雾为何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及木门又是怎么无端打开的?
所有的原因,就是大家晕迷了一天!
这一天里,发生过的所有烂事,是越理越乱。与其继续待着叹气诅咒,不如好好想一想,之后该怎么办。
我们的原定计划是,追踪那一男一女,打算从他们嘴里知道更多讯息。虽然不清楚木门是不是他们打开的,但至少是有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了,门的另一头将通往哪里?谁也不知道。
我让俩人收拾行装,为慎重起见,仍旧慢慢靠近大门,移出第三瞳开始闪透。无人可以拍胸脯保证,那些瞧着就很可疑的木齿轮,不会是下一个杀戮机关!
不过,我里里外外反复透了数遍,都找不出那里究竟存在什么危险。这是因为,所有的木齿轮都被固定在岩层上,本身无法移动。它们只是起到一种轱辘的作用,打开门,以及连接门背后的什么东西,绝不会像艾莉婕综合机里图片那样,可以将人碾碎!而在透的时候,我顺带看了看身边的岩层,这就明白了气雾是怎么回事!
只见在岩壁里,有着夹层,内壁也是差不多的小型甬道,一路延伸,侧洞在大门背后。换言之,施毒者,当时并不在甬道内,而是从门外偷摸过来,然后对我们进行袭击!
我转过身,将自己的发现对俩人叙述一遍,但要保证绝无危险,我做不到。因为对机械类和建筑构造的了解程度,我只是个小学生,这方面的专家是alex。艾莉婕对壁画涂鸦内容仍心有余悸,我也一时打不定注意,约摸过了半支烟的时间,坦克罗利耐不住起来,道:
“你俩实在怕死,就押后。这种事还得老子来办!”他故意抡抡胳臂,做出付气壮的模样,开始抬腿朝前迈去。同时对我说道:“不过,少校,老子这么做不是为了自杀,你还得给我看紧些,嘿嘿。”
他嘴里虽这么说,但心里也不免恐惧,走几步便停一停,缓慢地朝木门逼近。艾莉婕举着射放头灯为他打光,紧紧靠在我身边,我能感受到她浑身都是冷汗,就像在看高空飞人那样。曾几何时,我也为了他人,将科斯立顿猝死剂注入过自己的心脏,所谓特殊人员,遍尝死亡就是宿命!我想倘若这次能有命回家,那些助手将绝不会再计较黑衣人高薪这件事。因为这每分钱背后的代价,就是生命!
这短短的五十米,坦克罗利迟迟疑疑地走了两分钟,终于来到木门前,他在原地站定,深吸一口气,开始飞跑起来,时隔不久,我便看见他的身影在门后一百来米的地方停下,同时犹如中彩票的庆幸声传来:
“都赶紧过来吧,两位!啥危险都没有,这儿可真是壮观哪!”
我和解码专家循声跑去,很快穿过木门,来到了他身边。只见此刻的我们,正站在一片深不见底的空谷上方,在这中央,矗立着一根像参天大树般的巨大木柱,在其上有着几十段桥梁!两道绝大的瀑布正从背后峭壁上冲刷下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木门前的那些齿轮,正是操控那些桥梁降下的装置!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柱子?”坦克罗利不仅愕然,他在桥岸前来回走着,不仅自语道。
而一旁的艾莉婕,则掏出自己的综合机翻找图片文档,对着壁画比照,一时之间,也辨别不了。
只见深谷中央的巨大木柱上所有的桥梁,都没有帖着桥岸,正随着大风来回晃荡。在木门前,肯定有人曾摆弄过木齿轮,调整了那些桥梁的连接,让它们拼接起来以便过人。而拿走我们东西的小偷,此刻一定在峡谷的对面。
空气中飘飞起水沫,像极了夏季的毛毛细雨,让人在这种环境里畅快呼吸,不由感慨景致壮美。我扭头朝门洞口望去,便发现了隐藏的侧壁,不由充满好奇,打算去内里看个究竟。
俩人随口应了一声,驻足在原地掬起水幕泼洒对方,嬉闹一片。艾莉婕脸上也露出罕有的欢笑,这是一路来难得的笑颜。我叹笑一声,走入城壁,往深处慢慢移动。
这个小甬道也满是人工痕迹,只是规模比较小。岩层上都是锈迹斑斑的金属管,爬满了各种毒虫和蛛网。走至喷出四道气雾的地方,就看见脚下丢了个木头筒子,里面还残存着一些粘液。我怕沾染上毒,便用纸巾蘸了些握在手中,四下张望,实在看无可看,便闪身退了出来。
俩人依旧停在桥头,不再嬉闹,而是眺望着远处。我感到好奇,走至他们身边,跟着视线看去。
只见层层叠叠的绝壁深处,远远有一栋巨型建筑,星星点点闪着光亮,那是灯火!久违的灯火!他们所在看的就是这东西。
“少校,这就是第一动力源啊!我们有救了!”身边的粗汉居然激动得抽搐起来,双眼满噙着泪花。他扶着我的肩头,叫道:“你瞧见建筑上最高的信号灯没有?那就是我拧亮的啊!我们总算是没走歪路,方向是正确的!终于能和他们汇合在一起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找那一男一女?也不去管眼前的是不是那柱子了?”解码专家望着他,问道:“还有alex的下落?”
“找,当然找,我刚说了,方向是正确的。木门为啥被打开啊?这说明越往里猫腻越多,没准那什么怪人、柱子和队长都能有线索!退一万步说,哪怕没有结果,也能找到大部队,起码是不用再多遭罪了!”他搂着解码专家的肩头,无比欣喜地叹道:“老实说,解码专家,我挺感慨的。这一路,能结识,不,我是说能真正像朋友般了解你们,扶持着走过艰辛困苦,真不容易。其实你这个学者,骨子里就和我们是一路货,嘿嘿,哪怕没有这档子破事,在生活里也会彼此认识。”
我听着这段话怎么都感到别扭,他最早遇见我时也是这般说,这会儿又感慨了。只是艾莉婕让他渲染得很激动,就差拜把子认他当干哥哥。我不便打扰他们相互客气,走到一边,再度细细打量这栋建筑物。
原本,我以为所谓第一动力源,就像刺豚舱那样,是个地底建筑,不料它却建在峡谷之间。规模远比水底的舱子大许多,它大致是三层,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窗口,混凝土外墙,十分坚固,如同胡佛大坝般填塞住整一片峡谷。通俗一些说,若是在底下走,到它跟前,就是峡谷的终结,之后该怎么深入,完全是个谜面!那座传说中的地下城,并不在周遭一带!
“只是我目测不出距离。”我摇摇头,走回两人身边,说道。
“这个容易啊,”解码专家让我靠后,打包里掏出夜视望远镜,看了会儿,说道:“七点五英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大吃一惊,不知她是如何计算的。
“林,望远镜调焦上有刻度表啊,”她对我笑笑,道:“你神经紧张得连基本常识都忘了。”说完,她对我们一扬手,指了指木门,晃晃悠悠地走了回去。
不过,我和坦克却笑不出来,身后这片诡异的甬道,总让我感到恐惧,无论是神秘的枪手,还是那对猎杀他们的男女,都对此烂熟于心。他们很可能会打着打着再度将战场移回这里,倘若我们依旧逗留在这里,就成了真正的靶子。
而且,最致命的一点是,我们被小偷盗走了大量的武器以及弹药,这家伙所留给我们的,仅仅是两把手枪和几个弹夹。在实战中,我深刻领会过弹药消耗速度之快,这么丁点的武装,我们简直不堪一击。虽仍有猎刀在手,但近战我与艾莉婕丝毫不起作用,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罢了。
我和坦克盘算着武器该如此分配,不知不觉走回了木门内,瞧见解码专家正抿着嘴,站在门首,细细打量着那些狰狞的木齿轮。
“很显然,这些东西,都在人手够得着的位置上,说明它们并不是杀人利器,而是操控来回晃荡的桥梁连接的总枢,只是壁画为什么要画得这么可怕?就算是出事,人也是坠崖,而不是碾碎,难道深谷底下有这样的装置?”解码专家一边看综合机,一边自言自语:“而它们到底怎么使用,才能让人通到桥岸的另一头?”
“一个个试吧,反正也没人催答卷。”坦克捋起袖子,将手移到齿轮上紧紧握住,开始掰扭。他先顺时针拧了一阵,齿轮纹丝不动,接着又往逆时针方向扭动,四周便传来“咔咔”的闷音,这果然是控制桥梁的某种控制枢纽。他有些兴奋,对我们一扬手,道:“赶紧地,你俩去桥岸看看,那条大柱子有啥变化?”
我和艾莉婕点点头,跑回桥岸往底下细瞧,果不出所料,木柱上架着的桥有了移动!起先第二层的某段桥梁位置升高了,跳到了第一层桥梁位置。我让艾莉婕赶紧拍张照,回头对坦克喊了一声,让他继续摆弄其他的齿轮。操控这东西,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最后必然能搞清。
随后的将近三小时里,坦克累了就换我去掰扭,我累了就换他上场,尝试了百多十遍,也不知到底架构得对与不对,总之,面前升起两段浮桥,勉勉强强是凑一块了。这也表明,除了稳固性是个未知数外,我们想要通往深谷对岸,再也不是问题。
为了安全起见,坦克罗利用他那条绳结紧紧缠上我的腰,示意我上桥。如果出问题,以他的体力能将我扯回来。这种事换成我和艾莉婕,是无法做到的。我咬咬牙,朝前开始迈步,踏上了浮桥。
哪知,本以为移动将十分艰苦的桥面,出奇得牢固!除了峡口刮来的阵阵阴风,让桥身不住晃荡外,两侧都是藤蔓结起的蛛网,哪怕存心想自杀也掉不下去,顶多小腿被卡得生疼。不多久,我已爬过浮桥,站在另一端,朝着他们挥手。
他们俩个相视一笑,紧跟着我的步伐,也开始爬起桥来。大概五分钟后,我们三人浑身湿透站在了峭壁的对岸,开始喜滋滋地抽起烟来。
虽然我深知抽烟有害健康,但解码专家抽烟的手势实在太优美,我不管她想不想,都会时不时给她一支,站在边上暗暗欣赏。她却也来者不拒,顺手接过,脸上浮现出舒坦的神情。这一路她跟着我们两杆烟枪,也没少抽,我只怕是从此让她烙下瘾头,祸害她成一杆新枪。不过,解码专家看出我的忧郁,便对我说没事,其实她过去也抽,只是怀上宝宝后才开始戒烟,之后就再没抽过。但是一说起她的伤心事,艾莉婕的眼眶就渐渐湿润起来。
坦克罗利见状赶紧夺过她的烟,在脚下踩灭,然后指指前方,让我们去看。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不再是之前的那种甬道,而是各种小石窟,洞口比起最早爬崖寻艾莉婕的还小。这种黑漆麻乌的破洞,还得是我打头阵,他们俩人做完热身准备,便紧紧跟着我,一路无话,开始探入。
我本以为,这种石窟,大致也会像之前的石穴,洞口小里头宽敞,岂料走了一阵,发现内外一样,都十分狭窄。最窄处只够过一人,最宽处也不过三人并肩,而且脚底碎石丛生,走得苦不堪言。石窟内黑暗异常,解码专家的夜视眼镜也不起什么作用,唯有我的眼睛,才能瞧清,不过,这种黑沉,对我来说,也显得吃力。
持续走了半个多小时,我们仍旧挤在一块,这些石穴分支不少,每条看着都差不多,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他们有些喘不上气,在原地蹲坐下来。
“你说,我们会不会走错道了?”解码专家比划着说:“我们假设有这么个人,走眼前的路。他必须举着火炬,而半小时的脚程,火炬也差不多燃没了,就算能支撑,空气也不行。”
“我觉得大错虽然没有,但小错可能存在,总之一直探入,最后一定能走到某处。”我同样喘着粗气,但仍抱着一丝侥幸,说道:“既然桥能通到这头,就说明这石窟,是人为开凿的。开洞人有可能是故意将它弄得那么窄,为了防止外敌,就像追赶我们的追兵那种危险。只是,我没怎么记着路,万一往前无结果,想绕出去会很困难。。。”
“无妨,我记下了!”坦克举了举他的手臂,上面满是血口子,这是他自己用猎刀划的。他歪着嘴讪笑起来,道:“少校,我早说过,论夜跑你是高手,但论野外生存和打猎,我是专家。瞧见没有,血口子朝左的就代表我们拐过左边的分支道,朝右就说明我们进了右边的洞。我手臂上一共十五道血口子,六条是左,九条。。。”
“林!我终于想起,我们大家忽略的是什么了!”只见坐在一旁低头沉思的解码专家,猛拍大腿惊叫起来,顿时面色变得极差。
“什么?”我伸出手去探她额头,不解地问道:“你脸色泛绿,没问题吧?还能继续走吗?”
“现在不是讨论我气色的时候!我问你,林。你记得过深谷前,你和坦克在木门前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对不对?”她一把揪住我的领子,问。
“对,没错,然后呢?”她凑得如此之近,我能感受到她的鼻息喷在我脸上,在射放头灯的照耀下,她是如此迷人,不由有些心驰神往起来。
“那么,你来告诉我,峡谷这一头的木齿轮在哪?”她手指着我们进来的方向,一字一顿道:“在过桥前,那些浮桥是凌乱的,这说明过桥的人,在这一边扭过齿轮,打乱了它们的排列!而我们费了很大的劲,自以为是架设起一具桥,但实际走得,并不是他的路!”
“哎哟,老天!”我如五雷轰顶,这才清醒过来,不由叹道:“我们竟然把这一点给忘了,他走的是真正该走的路,而我们还在得意,还在自以为得逞,眼下这种坑洞,没准就是绝境哪!”
“啥大不了的事儿,我记录了走过的路。”我们三人中,最镇定的是坦克罗利,他依旧在炫耀自己那条触目惊心的手臂,颇不以为然笑了笑,说道:“顶多再按原路退出去,想其他办法。不过我不建议这么狼狈,怎么说呢?这种事以往老子是遭遇过好多回了,每一次就像你们两只菜鸟那般,惊慌失措深以为大祸来临时,往往就是新机遇的开启。决定因素在于,你还肯不肯多走几步罢了。要按着老子的脾性嘛,我们继续往里走走,五分钟也好十分钟也好,没准就是阳光大道。实在不行,再退也来得及!”
我看了看解码专家,等她的态度,或许艾莉婕对坦克没有太多的信心,觉得这是在赌命,却又不好意思否决他,此刻也正望着我。坦克不耐烦起来,连声催促,我只得掏起口袋,翻出在刺豚舱逃生时,人群留下的钢镚,朝空中抛去,由天来定。
结果,硬币停止旋动,正面朝上,我只得收起,询问俩人歇够没有,一躬身子,继续朝前探去。眼前的石穴越来越黑,脚下更显颠簸,我大口喘息也是头昏眼花,渐渐都快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就在我打算叫停时,眼角一瞟,发现脚底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弯身捡起细看,是块指甲般大小的镍电池。这玩意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干嘛的,但瞧着很眼熟!
“少校,你等等。你们俩个能看清路,我是两眼一抹黑,还得时刻记路程和方向。”坦克从身后远远地爬来,喘个不停,举着头灯四下乱照,瞧见我手里的物件,不由问道:“你综合机电也耗尽了?”
原来此刻正夹在我手指间的,便是综合机电池!
艾莉婕似乎想起了什么,也挤过身来看,微微一皱眉,不由欣喜起来,连连催着我快往前走,道:
“不会错的,这是alex留下的记号!”
我虽然纳闷,但让她推搡得只能继续往前,当刚想问明原因,她已经开始解释起来。原来,alex自从角蝾螈女王和克图斯一战后,在碎石堆里找回自己的综合机,但充电功能被摔坏。原本他要问雀斑脸再领一部新机子,但事件层出不穷,自己给忘了。下刺豚舱前一晚,他在吃鱼时问艾莉婕要了块备用电池,所以,眼前的这块电池,极有可能是他用完随手丢下的!
这也表明,眼前的石穴,是他曾走过的路!没准我们在刺豚舱接到不明来电,正巧就在这洞里!坦克一听,也喜逐颜开,正拍着自己的胸脯,感慨姜仍是老的辣,也忙催着开路。我两脚生风,加速前进,果不其然,沿路出现更多的线索,例如染血的纸巾、掉落的扣子,以及遗失的猎枪子弹。继续又走了十分钟,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知道,我们得救了!这些蜿蜒曲折的石穴即将走完!
一道幽幽的光亮远远出现在我眼前,虽然很暗,但仍刺激得我双眼无法睁开,我挥手止住他们乱窜,让原地休息,至少也得等我眼睛适应了再说,反正也就那么二百来米,不差那几分钟。不过他们瞧见有光,就像爬地洞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哪还按捺得住,不待我说完,便飞奔而去,同时点起烟来,洋洋自得。
我摇摇头,眯着眼睛,靠在岩壁上小休起来。虽然不用再费力喘气,但耳鼓边满是沉闷噪杂,既像电流声又像搭坐飞机,不多久一只耳朵便听不见声音。我不知是因为在空穴里爬太久还是淌过神秘液体的缘故,总之这种感觉实在难受。
想着,我站起身子,打算跟上他们,问俩人是否也有同感。不过,我抬起头时,就发现他们站在洞沿前,正在观望,似乎没有打算闯出去欢呼雀跃!这不由令我迷惑起来,于是,我加快脚步,走到他们跟前。
“怎么了?你们不是耐不住兴奋冲出来,这会儿都站着干嘛?”
不知为何,他们眼中闪烁着惊恐的神情,嘴角抽搐,做着手语,似乎要阻停我。而我到了洞沿,只感到耳边怪音一下子提高了十几倍,顿时是眼冒金星!这种巨响,我实在太过耳熟,不用去看,我也明白自己此刻究竟在哪!
只见我们三人,正站在一个绝大无比圆形峡谷一侧,这四周崖上,密密麻麻挤满了灰白色一大片的活物,它们往少里说也有几百头,正是我们的死敌之一——荒村大战时的大盘子脸,这片领域正是巨型猫头鹰的巢穴!
整片空旷的峡谷内,打鼾声响彻天际,我们哪怕大喊大叫,也听不清彼此之间在说什么!
坦克掏出自己的综合机,开始打字,然后举给我和解码专家看,上面写着:用机子交谈。
艾莉婕看着我的口型,开始打字,写道:这不是峡谷,而是一个隧洞!我们此刻正在一座火山口里!怎么办?
我回了一条,告诉他们时间,现在是上午八点半,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俩人一点不傻,看完后脸上阴郁的表情随之消散。不论是什么样的盘子脸,它们都是猫头鹰的一种,这种鹰类的生活习性是昼伏夜出,目前恰好是它们睡眠时间。只要不惊扰它们,我们找到离开的路,就能鹰口逃生,远遁离去!
说起猫头鹰,虽然我不像生物学家那么博学,但比起一般人了解得多。许多人都以为鸮类猛禽,睡觉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这种以讹传讹甚至愚弄了许多作家,最有代表性的是中国古人,他们常以这句话代表敷衍的含义。而实际上,猫头鹰真正睡觉,是两只眼睛都闭着,甚至有些还站不稳,像其他动物那样倒在巢穴里,这必须得亲眼所见才能明白。我为什么会知道?因幼年时同学几个就喜爱它们,常去荒郊野外找小鸟带回家玩,所以这些常识,我在十岁前就早已明白。
想着,我让俩人移开身子,走到洞沿开始打量,只见大盘子脸们都正在熟睡,没几只睁着眼。而且,哪怕有睁眼的也不碍事,猫头鹰是一种很懒的鸟类,非作息时间就常赖在窝里不爱动,所以,虽然此刻我们在敌巢里,却并无太大的生命威胁。
在观察它们的同时,我注意到这个隧洞里,也有着一条往下的盘陀路,只是底下雾气弥漫,辨不清有多深。如果alex和地底人曾走过这里,那么下面必然有出去的口子。想到这里,我对俩人一挥手,示意跟进,只要少闹动静,就绝无意外。
俩人犹豫了片刻,将身上一切会发出杂音的物件都收拢扎紧,关了综合机,开始随着我出去。沿途一路的峭壁上,满是体态各异的盘子脸,绝大多数都东倒西歪,个别几只瞪大双眼,也一动不动,似乎对我们完全提不起兴致。
这么走了一阵,俩人心中的恐惧消散不少,也开始东张西望。我之所以敢怂恿他们一路猛进,除了了解鸮类生活习性,还有个原因。那就是隧洞内满是发光苔藓和“卷心菜”,照得一片通明,对盘子脸而言,是种视觉盲点,它们瞧出去是一片灰黄色斑,根本辨不清有东西在移动,这是所有夜行动物的通病。
这种巨型鸮类,幼鸟也得有只成年公狗那般大,它们挤在自己父母腹下,睡得浑身颤抖,煞是可爱。看得出解码专家很想偷抱一只带走,但眼下生死未卜,谁也不敢肆意妄为。我转身对他们做了个噤声,让注意看自己脚下的路,越早离开越好。
而谁能料到,我们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就感到眼前一黑!我一抬头,就瞧见一对比我脸还大的眼珠子,正纳闷得瞪着我!似乎在说诶我艹,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紧跟着,又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头顶掠过,扇着翅膀出现在隧洞中央,同样死死盯着我们仨看个不停!
我的心头顿生一股寒意,双腿打颤。过去,在鹿呦之丘,狙击手查理误射绞首镇匪首,引来两个村子一触即发的战争,但那时双方都是人,可以沟通得了;可这次,面前的对手,恰好是那两只犹如草寇山大王般的头鸟,我们要靠什么来应付?
只见其中一只伸伸脖子,似乎要高叫起来。坦克罗利再也顾不上对峙,赶紧掏出射放头灯,拧开后射向那两对大眼,峡谷中央的头鸟,险些晕得摔落谷底!艾莉婕还来不及叫,就让我一把拽住手!
“跑啊!这些畜生是不懂怜香惜玉,更不会和你讲道理!它们会像猫逮到老鼠般,先玩弄你到半死,最后啄死我们吞下肚子!再不跑就没命了!”
我也不知坦克听没听见,只管拉着解码专家鼠窜,面前的盘陀路十分宽敞,所以我不担心自己会跌倒,便调出第三瞳,沿路开始深透!两只头鸟让激光灯头惊了一下,傻傻地在半空中扇着翅膀,直到我们跑出百米之外才醒悟过来,于是仰起脖子,开始竭力嘶叫!顿时,一种像气球漏气般的巨大噪音响起,峭壁上的大盘子脸睁开眼睛,嘴角高频率颤动,纷纷扑腾起来,顺着它们头领的口号,呼啸着俯冲下来!
“少校,你快找啊,我只能支撑一分钟,不,甚至半分钟能不能撑完也不知道!”坦克罗利翻着弹药袋,掏出致盲手雷,不断往身后乱抛,他惨笑一声,叫道:“我给我们自己留了颗握瓜,如果你再无作为,那就只好认命吧!”
我顾不上应他,只管狂奔,这次我的脑壳似乎也感受到危险非比寻常,特别争气,竟然丝毫不头昏眼花。这让我在剧烈运动中能看得更多!我继续跑了一分钟,躲过几只盘子脸的袭击,一低头,便瞧见五十米外下坡路边有个窄小的岩洞,这地方究竟通向哪不重要,但够我们几人暂避一时!
于是,我指着窄洞大呼,坦克闻声将手指从手雷拉环上移下,一把抱住解码专家,一个足球飞铲动作,顺着陡峭的坡道滑了下去,钻进洞口。我紧跟着滚入洞中,没命地朝里冲,直到背后的嘶叫嘈杂分贝低了许多,才停下步伐。
只见我们三人,此刻跑到了窄洞的洞底,正站在一个类似大厅般的空间里。
“它们体态大,挤不进来的。”我长吁一口气,顿觉体力耗尽,身子绵软,打算坐下。
“别动!保持现状,不要再有更大动作!”解码专家冲着我喝道:“与其落到现在这种下场,我宁愿让大鸟啄死!”
我转过脸好奇地去看他们,不知何故,俩个人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乱颤,嘴角抽搐,脸上透着死亡的惨白,惊恐万分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