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皮书:大唐无杖录 第12章 受谁指使

    死者「王成」(即人皮受害者),多年前,老家洪荒,逃荒而来,在卖身与王家后,因会算数,入府,做些管家活。

    老员外(王成父亲)去年刚为王成捐赠「员外郎」之名,想让王成走他的老路,哪怕这种捐赠的官职,不在编制内,至少与官府说得上话。

    具体的虽然王大没说,但徐有功曾办过几次所谓“员外郎”的案,无非就是乡间收税的领头人,获取一些好处,可王成一心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幸得家里有数百亩庄园和田地,王家又世代居于此地,颇为富庶,王成就算不成气候,也无所谓,老员外又琢磨起让王成娶个妻,生个一儿半女,用孙子来继承祖业。

    半年前,老员外夫妇,突发恶疾,腹泻不止,短短一日,便不治身亡,撒手人寰。

    王成料理完后事仍是无心掌管庄园地铺,靠祖产过日,但挥霍无度,总会坐吃山空,王大苦口婆心劝说很久,终于——

    王成决定照老员外的遗愿,成婚生子!

    随后,他就从青楼楚馆娶了名妓子,作夫人…

    这件事,王成办得不算隐秘,青楼赎身也并非他擅长,全是王大一手操办,所以,他知晓,夫人并非是那地方的人,本是官家人,因为犯了错被卖在那,且知书达理。

    王大在家中落魄前,曾也和大户人家合作过,知晓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是精心培养的掌家好手,若夫人当真是被赎身做良民,有手段,王大也愿意接纳。

    也是娶夫人进门后,发现王成真整日泡在书舍,不再游手好闲,二夫人掌管家中财政大权,亦游刃有余,王大彻底放心,可——

    好景不长,新夫人过门没半月,王成得了头疾。

    每每发作时头痛欲裂。

    书没看几日,又整日在医馆和药罐子中度日,约半月前,王成头疾发作,出门后就没回。

    王大被夫人派去找人,可次日他回来,家里竟人去楼空。

    他也被官府以房子交易之由,赶出员外府。

    王大这时才意识到——

    也许老爷遇害了!

    更或许,从王成新婚,到头疾,到消失,都是夫人早设计好的手笔!

    房子交易给了谁,他不知道,去报官,也没消息。

    官府不管家务事,更说明,婚律法有明文规定,若老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夫人就算把东西都卷走离开也无所查。

    因为这合法合规,妻子打理夫君财产是必然。

    后续,王大身无分文,每天都溜达在梁医馆附近乞讨,伺机找到蛛丝马迹…因为王成出事前都是在这里做针灸,他怀疑是否梁医馆有参与谋害。

    也因此吐了徐有功一口唾沫…

    徐有功审视着自己记录下来的白纸黑字,面露沉重,因为这里字字句句都破绽百出,暂时全部压下,他只问王大,“照你所言,你家王成员外头疾时,每日都去梁医馆?”

    王大重重把杯子扣在桌上,“是梁医馆!”接着又摇头:“可找了他们下人,说每日看病的那么多人,就算查到老爷看完头病的记录也是做完就走了草民也问了河边的摊贩,确有人看到老爷离开医馆,去了东街,最后消失在巷边就查不下去了。”

    徐有功奋笔疾书,这后来的字字句句让他意识到——

    人皮案,越来越不简单了。

    他初始根据坊间走访的内容,想的是人皮,烧焦,换皮类的想法,如今,扯上消失的夫人,消失的大笔田地财产,不由心思沉重,再问,“那后来,是在大街看张贴王成画相,就来了?那画像是有几分相似?”

    王大道:“几乎一模一样!大人我可见见老爷最后一面吗?说来惭愧,小人老家就在蒲州,听过您端正严明,早晨也听了,是您抓得梁医馆的那位!所以开始有些冒犯不过,大人这真的不能看一眼我家员外的尸骨吗?”

    徐有功继续摇头,拒绝道:“暂时不可以。您再说说,那位夫人样貌?至今为止,您也没有说她名字,还有,你家员外可还有其他亲属?”

    不想,徐有功这次问完,王大苦笑,又说了一长段,依旧是前后语序颠倒,不过,徐有功仍旧摘取到有效信息。

    这位夫人说是怕以前的官家罪身暴露,所以一直戴着面纱,没有露面,也是怕青楼被暴露,虽然赎身是他办理的,可契书当场就撕了,后续的婚帖书则在官府备案。

    官府有备案这点,徐有功早有所料,既然查户籍,能查到,徐有功再问些别的——

    “那可知夫人,是哪座楼里出来的?”

    王大笑的苦涩,“这不夜城庞大,草民又不认得多少字”

    徐有功听到这里脸色微变,视线略过最前面他因为识字会算数而被录用做管家这么快,就又不认识了?压下没说,王大也是话锋一转,“青天大老爷,王家家产庞大,不至于这样败了!城周得许多田宅地铺,几百亩良田草民肯定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而且和梁家绝对有关系!他哪有那么多钱施粥”

    徐有功这次没有着急回话,而是仔仔细细的梳理一遍他方才所说的一切,虽然律法确有规定,若是员外明媒正娶过文碟的正头夫人,且员外王成并无亲疏,那么即便她带走一切,通婚碟印一应俱全,官府也不会查!

    可是,这并不能代表,王大说的都是对的。

    这个王大也许隐瞒了什么,他绝不像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垂下的黎眸内,锐光收敛,徐有功的声音维持一贯的平稳清冷:“所以整个王家员外府,我只能听你一人言。”

    暗含锐光的眼眸稍抬,徐有功看到王大抖了个哆嗦,随后竟从板凳上滑落,直接跪下:“大,大人,老奴知道的都在这里!全是肺腑之言,绝无虚假!您——您定要把那夫人,那梁大夫,抓起来正法啊啊啊啊”

    王大说到最后磕头,痛哭流涕。

    徐有功见状却仍是没有一丝情绪波澜,淡淡道:“我说一人之言,并为说你撒谎,你怕什么?”

    盯着王大,徐有功眼看他面上划过去的算计,慌张。

    “还是说,你在撒谎!”

    长而布满伤痕的鬼指,在桌面用力一拍,王大脸色倏地白了,跪了下去。

    王大直接吓到瘫软,他瑟缩大喊着没有,不是

    徐有功眼看他错乱,心知他即真有所隐瞒,别有用心,可情况如今就他一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徐有功将全身锋芒收敛道:“起来吧,只是诈你,惊扰了。”


    这次,他没有去扶,兀自看白纸黑字上满纸写的——

    “杀人卷钱”,如此设计精妙,用律法做明枪,勾结青楼女做暗箭,披律法皮衣,合法合规合法侵吞财产徐有功破案数年还是头回遇见。

    偏要找出来也不算容易,直接去查户籍?谁受益,谁就是凶手?万一对方过了好多手呢?

    这且不说,徐有功最觉得疑惑是

    为何毁尸灭迹的手法,如此诡异。

    剥皮,肉?骨?可谓多此一举!

    更别提,画美人皮?还画教坊司的妆?

    这几个疑问是破绽,想出来,便是百思得其解。

    痛哭流涕的王大暂时问不出什么,徐有功假意押下对他的怀疑,给他又倒水,嘴上淡漠说着必会一查到底,让王大尽快平复心情,他还有问题没问完。

    王大感恩戴德,喝水,却打量着徐有功。

    徐有功则神色淡漠的看手中文书,实则也在观察王大,确认了,他是有问题。

    直到王大放下水杯,徐有功才看向他,语气平稳,问——

    “王大,你让本官查梁家,可是谁的授意。”

    王大本来镇定的眸色瞬间慌乱。

    跪下,却仍是矢口否认,“大,大人,您您怎会这样问!草民没有授意,实在是草民对王家忠心耿耿!最后只去了医馆难道是草民吐了您一口痰您”

    “那事我未曾放心上,你不必再提。”徐有功再说完,冷漠将手中的文书转给王大,“我也并非怀疑你什么,而是——这字字句句,你要想好,签字画押,就是板上钉钉。”

    徐有功转手把文书转给王大时,眼底泛起一丝了然。

    下一瞬,见王大摇头说,“看不明白,老奴不敢乱画这个。”

    徐有功一直无喜无怒的眼底了然,严肃,“是么。”声色陡然刚正,有力,字字如刀:“你说你是管家,有管家之能才被带走,如今竟大字不识?”

    王大眼底闪躲,索性逃避,不肯说话。

    徐有功也没逼他,只是卷起卷宗收好才看着王大,嗓音再次平稳,“无妨,只要稍后有人问起,你还是一样作答,误差不大,也算数。”当然,徐有功相信他绝不会说一样的话,但具体说什么,他就不能未卜先知了。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

    霄归骅踏入门中时,看徐有功眼底的寒芒,尽管他在收敛,可霄归骅敏锐地感觉到他不太高兴。

    把买来的胡饼与茶放下,霄归骅不说话要走。

    徐有功冰冷的铁面却掠过一丝燥热。

    三妹怎么忽然送饭,莫非是知他囊中羞涩了?

    不管知否,徐有功过去,拿了一块——

    先递给王大。

    一整天,审问时王大肚子直叫。

    王大确实饥饿难耐,抓起胡饼道谢就吃,余光扫见,徐有功去喊刚才那位小公子回来——

    “既你不回,把人证护好。”

    外面的小公子回头满脸的喜悦又瞬间画作乖巧宁静:“好的二哥。”

    徐有功只是冷漠以对。

    王大则狐疑道,“大人,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吧?”

    霄归骅不作答,而徐有功道:“有她在,你该不放心的是有歹心要害你的人。”

    霄归骅从小惨遭毒虫迫害,后来练出一身毒术,也因此,徐有功才放心。

    更因此,遇到元理是数学天才,他也不那么意外,毕竟他家也有这么出类拔萃的小孩。

    想起元理,徐有功抓笔录卷出门。

    外面陈夫子刚熬好药前来,徐有功询问元理伤势如何,陈夫子就一脸的愤恨,“大人,我又不是三头六臂会分身!驴也不能这么使啊!”

    徐有功就道歉拜礼,出门先去县衙。

    衙所内宅,茶香四溢。

    盘坐在罗汉床上的许纯与县丞对弈,旁侧县尉频频点头,却只夸赞许纯棋艺绝佳。

    连带县丞也擦汗,直道难以招架。

    徐有功步入其间,后侧几名没拦住他的衙差,慌忙跪下:“大人恕罪!卑职拦不住徐大人,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路”

    几名衙差跪着回报时,徐有功等他们讲完才淡漠道——

    “不让走的路,便是对的路。”

    衙差脸色更苦。

    品茶闻香的许纯面色不改,喝完一口茶,继续落子到徐有功前来,行礼,才幽幽开口:“是审出什么了吗?”

    徐有功简明扼要回道:“是,我要二抓梁惠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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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受谁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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