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曹髦回到了西堂的时候,他都有些疲倦不堪了。
可张华跟魏舒却还在等着他。
“陛下,事情如何了?”
曹髦示意他们进去,带着他们走进了屋内,这才将大将军府内所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告知了他们,对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隐瞒。
两人听着曹髦讲完府内的事情,张华的双眼顿时变得明亮,而魏舒还是老样子。
张华笑着说道:“陛下,当下您最缺乏的就是对抗庙堂群臣的贤才。”
“若是能继承司马师的衣钵,这遗产能派上大用场。”
“别的不提,就说那邓艾,王基,羊祜,杜预等人,这些人都能拉拢过来。”
“可惜,司马孚已经撇清了关系,不然,司马望也能拉过来。”
“这些都是当世的大贤啊,有了这些人的帮助,何愁大业不成呢?”
曹髦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司马家的人在各地担任太守刺史,庙堂各处也有他们的人,这些人都是可以被重用的。”
“司马昭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司马师的病情恶化到了这个地步,想要改变局势是完全不可能了,他定然是安抚了司马昭,想要保下他弟弟的性命”
“可司马师不会是轻易放弃的,接下来,他很可能会以私人的名义,发动最后一击。”
“朕本来认为他会对卢毓出手,可现在我却不确定了,他甚至提到了王祥,陈骞这些人。”
“你们觉得呢?”
张华沉思了起来,他说道:“陛下,司马师提起王公,应当是在恐吓,他完全没有理由将您牵扯进来,我认为,他还是会对卢公出手,大将军的位置,司马昭肯定是保不住了。”
“下一步,他们很可能会利用大将军的位置来索要尚书台的掌控权。”
“哦?他们会如何出手呢?”
张华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方才不太确定的询问道:“陛下,您说他们会不会向四征四镇许诺大将军的位置,将他们也牵扯进来,然后用他们的力量来压制群臣,接手尚书台?”
曹髦眼角一跳,猛地抓住了张华的手。
“非常有可能!”
“朕这几天一直都在想,司马师为什么迟迟还没有动手!”
“现在看来,不是他没有动手,是他已经动手了!而我们却不知晓!!”
“他很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各地,要将大将军的位置留给诸多将军里的一个外军得知庙堂的情况,定然都会坐不住。”
“卢毓之所以不惧怕,是因为外军的力量大多在世家大族的手里,倘若这股力量开始跟司马师勾结”
曹髦看着张华的双眼,认真的说道:“茂先,还好朕的身边还有你啊,不然,只怕我们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迎接司马师的反击,到时候想要暗中积累实力都成了空谈司马师这是直接豁出去了啊。”
“不愧是朕的留侯啊!”
张华谦逊的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此不过是智者之一失,愚者之一得。”
两人又互吹了一番,曹髦又看向了魏舒。
“阳元,你觉得呢?”
魏舒自从来到曹髦麾下之后,几乎没有主动献过策,做的也就是一些跑腿的事情,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怎么也看不出是有才能的模样。
魏舒只是茫然的说道:“我认为张君说的对。”
曹髦点点头,神色一如既往,并没有失落或者质疑,曹髦从不曾轻视过他,常常会询问他的看法,哪怕他很多次都是赞成张君的看法,并不曾说出其他的见解,曹髦也是乐此不疲,依旧会询问他。
“那接下来,就是得去见钟会了。”
曹髦认真的说道:“目前朝中有很多事,我们都不好出手,得让钟会跳出来去办,以他的做事风格,吸引火力肯定比茂先还要出色。”
“等到马隆前来,我们就可以将中军的力量凝聚在一起。”
“还有那位司隶校尉”
他们几个人开始低声谋划了起来。
与此同时,有流言在洛阳内传播开来。
有士子说,卢毓出卖了群臣的利益,从而为自己换取尚书令的位置。
这件事最开始还只是由几個人来说,只是在一天之内,忽然就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有好几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
可群臣的反应并不激烈。
此刻的尚书台,依旧是处于半瘫痪的局面。
因为庙堂里的大事,群臣都在忙着结盟,忙着搞事,就算是没有这些想法的,也是躲在家里,不想要卷进麻烦之中。
可诸多尚书却还是每天都会来尚书台。
只是他们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处置天下大事,这就导致尚书台堆积了很多的工作。
卢毓坐在书房内,听着属下禀告洛阳内的传闻,眼里不由得浮现出了笑容。
这高柔果真是老糊涂了。
不过,自己这年纪都已经有些扛不住,力不从心,他以八十岁的高龄还能继续参与庙堂内的事情,也算是少有的能人了。
只是,他这个做法嘛。
卢毓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属下,严肃的说道:“我一心辅佐君王,治理天下,何惧这些闲言?”
“不必理会!”
听到他的话,属下点点头,走出了书房。
卢毓收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方才站起身来,赶忙出了门。
在离开尚书台后,卢毓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府邸,反而是朝着司马孚的府邸赶了过去。
这些时日里,卢毓已经拜见了司马孚整整三次。
可这三次,司马孚都不曾出来与他相见,只是说自己病重,无法会见客人。
卢毓觉得,他可能只是没准备好而已,倒也不气恼,再三前往拜见,此刻,驭者很是配合的询问道:“卢公啊,太傅公既然称病,又上表辞官,您为何还要屡次去拜见他呢?”
“如今大将军病重,尚书台要推行那些有利的政策,治理好天下,想要完成这件事,那就需要群臣齐心协力,太傅乃是群臣之首,更应该要听取他的建议,为了天下大义,太傅公就是回绝我更多次,我也定然会去拜见!”
很快,马车就停靠在了司马孚的府邸前。
卢毓亲自上前叩门。
开门的奴仆看到他,顿时苦笑了起来,“卢公,我这就去为您禀告。”
卢毓已经来了很多次,连这些下人都已经熟悉流程了。
可这次,奴仆却带出了不同的消息。
“卢公,太傅公病重,无法亲自出来迎接,请您入内。”
卢毓点了点头,在奴仆的带领下,走进了司马孚的宅院。
司马孚的宅院里并没有多少人,算上下人也并非很多,格外的空旷,当卢毓跟着下人走进书房的时候,司马孚正在等着他。
司马孚看起来比卢毓都要硬朗许多,完全没有重病的模样。
可卢毓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他笑着问道:“得知太傅公病重,特意前来拜访。”
司马孚起身,请卢毓坐在了客位。
两人再次坐下来,司马孚看着面前的卢毓,不由得叹息。
“我知道卢公的来意,但是,我并不愿意与自己的侄子们为敌,当初兄长逝世之前,曾将他们托付给我就算他们做了错事,我也不能对他们动手。”
司马孚的眼里满是悲伤。
“我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因为兄长的恩德,我已经决定要辞掉官爵,再也不出这个府邸之门”
卢毓平静的说道:“太傅公,我并非是要您出面来讨伐大将军,我与大将军,并非是敌人,况且,大将军病重,受到小人挑拨,做错了一些事情,您作为大将军的长辈,应当去帮助他,让他改正,这才不会辜负宣文公对您的嘱托啊。”
司马孚看着面前的卢毓,他这次被司马师留为后手,那肯定是要参与到这起事件里的,但是,现在并非是参与的最好时机。
要再次被世家所接纳,这并不难,无论是高柔还是卢毓都很欢迎他的到来。
而问题是,司马孚不想求着世家们接纳,他得让世家们求着接纳自己。
他很了解自己的犹子,司马师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他一定会对世家出手,到那个时候,挨了揍的世家就需要一个能抗衡司马师的人,比如说自己。
那个时候,才是自己出山的最好时机。
卢毓此刻却笑呵呵的看着司马孚,卢毓虽然是尚书台的能臣,完全可以升任三公,但是跟高柔比起来,资历和功勋还是差了不少,但是,司马孚可以做到这一点,无论是资历还是人望,他都不怕那高柔。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司马家这些年里得罪了太多的大族。
世家大族就算对他们不完全杀绝,也绝对不会允许另外一个司马家的人来担任世家领袖。
故而,卢毓完全可以将司马孚叫出来,帮着自己压制高柔,对付司马师,获得自己所想要的位置,司马孚根本不可能代替自己来成为群臣领袖,这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工具。
而作为报酬,卢毓可以保障司马孚这一脉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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