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听了甘宁的战果,心中又是惊喜,又担心有点不好封赏。好在他听完之后,发现都是些焚烧、掠夺方面的功绩,似乎并未明确提及敌军战损杀伤。
诸葛瑾出于审慎,也就专门问了一句。
甘宁这才收起最初的兴奋,似乎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含糊应付:
“应该也有杀伤了敌军一两千人吧大江之上,天色未亮,杀伤敌军也无法夺船斩级,故而难以计数。”
诸葛瑾也不泼冷水,只是暗暗点头,知道多半也就是只杀伤了一千人。
不过这才符合情况,本来就是天亮前偷袭,敌军水兵大部分又不是住在船上。
烧船烧水寨劫粮能如此顺利,肯定是敌军一线战兵数量稀少,再大量杀人就不正常了。
当然,能烧毁那么多大船,截获军粮,也是不小的功劳。但劫粮不是诸葛瑾计划要求的,诸葛瑾可以用赏赐财物折现的方式来解决,等庐江战役彻底结束后,累计够了各方面的功劳,再考虑给甘宁升官。
诸葛瑾想明白怎么赏赐之后,便拍板道:
“兴霸此战,果然功勋卓着,合当重赏。不过也是多亏了筹划、哨探得力,这种趁着敌军尚不知道开战、偷袭一把的契机,整场战争也就那么一次。
桥蕤脑补了一套开展理由和借口,政治上倒也说得通,决定回去后就这样供述。
我们回去后,就这般向上禀报,是否原谅诸葛家,那是陛下的裁度,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负责打仗便是!说不定诸葛玄肯斩送太史慈首级给陛下谢罪的话,陛下也不是不会考虑赦免诸葛家。”
所以后续交战形态,多半是我军人少船大、敌军人多船小。我就特地琢磨了几件改装简易,非常适合对付大量小船的水战兵器,兴霸务必继续磨合操练。”
处理好内部问题后,诸葛瑾又吩咐:“此战虽胜,但也不可掉以轻心。我军烧船劫粮甚多,杀人却不多,刘勋、桥蕤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桥蕤脸色不由越来越难看,他也才刚来濡须口,对周遭没有深入了解,只是笼统知道周边都是友好势力。
今日追击敌军的水军士卒,也有一小半是原先许乾的部下,桥蕤知道这些人熟悉周遭情况,便招来那许三,秘密讨论:
听完这番盘点,他暗忖祖郎是山越贼,不可能有这么强的长江水战势力,他的兵连大船都没有。而孙策更不可能来偷袭他,诸葛玄、孙策虽然都算“袁术故吏”,但孙策的忠诚度应该相对更高一些。
当然,锦帆营后续日常军需开支,还是由公中支取。拨下的那一半,兴霸愿意留着给部曲加餐也好,或者要立刻置换成铜钱也行,不过暂时只能以半价不限量收购。
“刘将军息怒!今日黎明前夕,有敌军伪装你的旗号来诈营,随后放火劫掠,我军提前接到了你要到的消息,这才疏于防范,一时中计!但桥将军已经亲自带兵奋勇追杀了,估计很快就能回来!”
“末将谨遵钧命!”甘宁已经习惯了怎么吩咐就怎么执行,这种灵感划过大脑、直接调动肌肉执行,执行完不留一丝痕迹的丝滑,实在是太带劲了。
直接说是诸葛家的锅,万一最后弄错了冤枉好人,他也不好交代,但把太史慈扯进去就没问题了。
桥蕤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担心冤枉了好人,但最后实在没得选择,为了有个说法,他便这样吩咐:
了望手被打得眼冒金星,晕了半天,也没认识到为什么自己明明没失职没看错,反而要挨痛揍。
为了军令如山,对于计划外的临机应变,不可能给升官,只能给缴获分成、钱财赏赐,这才是治军之道。
好在甘宁听了诸葛瑾的赏赐决定后,倒也没觉得不妥。
桥蕤开出的价码,也比刘勋去年开出的更高。一方面是他知道许乾比张多更桀骜不驯,开价低了人家不来,否则去年就直接跟刘勋了,何必等到现在。
如前所述,去年刘勋出兵广陵之前,就通过刘晔招降了庐江三大水贼之一的张多。
桥蕤焦虑之际,忽然注意到刚才帮他捧哏控场的那个曲军侯。
不过,许三也不知道袁术得罪了哪些人,有什么敌对势力,他只能是根据周遭的地理环境分析,想了一想,便说道:
诸葛瑾用半价收购分给甘宁部的额外粮食,甘宁也没觉得压价,毕竟是无限量的兜底,肯定要远低于市场价。
最近的是泾县大帅祖郎,稍远一些的是芜湖、牛渚的孙策。上游还有柴桑、彭泽的诸葛玄,不过听说最近几日,诸葛玄好像跟山越祖郎有冲突,好像春谷那边也见过旗号变动,具体不甚明了。”
毕竟两地相隔几百里,刘勋也很少来濡须口,是很容易认错地形的。
这效率,简直像是先备好纱布绷带、然后再受伤。
不过,肉身的伤痛虽然好治,精神上的焦虑却很难疗愈,因为桥蕤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直到战败放弃追击那一刻为止,都还不知道敌人是什么身份呢!
那就只能是诸葛玄了。
刘勋急急忙忙推开桥蕤的部曲,亲自冲上哨塔了望,见桥蕤的旗号确实从下游慢吞吞回航了,这才压抑住怒火,准备等桥蕤本人到了再当面算总账。
“将军,按航程,应该快到了,前面有条河口,多半是濡须水。这一路过来,应该没有别的河,能有三五十丈宽了”
甘宁点点头,也很认同诸葛瑾的说法,不过他倒是不担心:“敌军大船损失太多,靠小船来战,必不是我军精锐的对手。大江之上作战,战船精良与否,比人数多寡更重要。”
官职升迁,待庐江战役结束,核定各部功勋,再统一处置。”
桥蕤也很配合,许乾这边刚在稳住刘勋,水寨内仅存的一座没烧掉的木质了望塔上,几个桥蕤军的哨兵就喊道:“桥将军追击敌军回来了!”
庐江郡巢湖流域,一共有三大水贼郑宝、张多、许乾,在巢湖、淝水、长江上肆虐。郑宝被刘晔偷袭杀死后,其部众二分,一部分去年跟了刘勋,一部分跟随许乾继续做贼,今年刚刚被桥蕤招募。
简直是奇耻大辱啊,被烧了船,劫了粮,追击还被痛揍,连续三次吃亏,吃完了还不知道吃的谁的亏。
桥蕤笼络住人心后,才把话摊开了明说,只是音量依然压得很低,确保其他人听不见:“说来实在是惭愧,我今日追击半晌,带伤而归,竟连敌军是哪路人马都不知道,你久在濡须,可有眉目?会不会是刘备奔袭来犯?”
甘宁此前刚来,要从军司马到都尉,给点甜头也是应该的。但再往上就是校尉了,关羽如今也只是校尉,诸葛瑾几乎可以想象,庐江战役结束时,甘宁的官职可能会暂时比赵云甚至张飞还高——
“此战偷袭之敌,是被诸葛家收容的刘繇降将,如太史慈等。听说两月前,刘繇失守了丹徒,试图去豫章寻求庇护,随后病亡。
甘宁脱离战场后,被打败的桥蕤部,也狼狈不堪回到了濡须口。
另一方面,桥蕤出手招募时,虽然距离袁术称帝还有一个多月,但当时在袁军高层内部,“主公即将称帝”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桥蕤也知道主公一旦称帝,会把他调去庐江支援刘勋、强化长江一线战力。
了望手反复观察,没看到标志物地形,最后还是靠河流确认,但心中依然不踏实,只好这样禀报。
“桥蕤何在!让他出来见我!”刘勋怒不可遏,一登岸就歇斯底里狂吼。
刘勋闻言,不由眼前一黑,差点儿想抄刀子砍死那乱说话的了望手,但他也忍不住先眯起眼睛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确认所言不虚。
船队又往前行出三四里,了望手终于能确认自己并未失职,连忙叫唤:“没看错,确实是濡须口,看那里还冒余烟呢,肯定是水寨被烧了!”
而水寨的围墙和开合式的寨门也被大火烧掉了木质结构部分,只留下一些夯土和石垣残迹,难怪老远望过来,看不到水寨呢。
刘勋听了这模棱两可的话,原本有气,亲自登上望斗观察,然后也狐疑了起来。
桥蕤追击甘宁,是追到天色将亮才返航的,回程逆风逆水,航速自然慢得多,估计要午时才能回营。
“许三,今日表现不错,甚是英勇,回去便升你为军司马——都尉以下,我可以自主,不用奏请。”
而且这对甘宁来说是意外之财,他的心态就像是“销脏”,世上哪有贼销脏时指望按原价卖出的。
而且桥蕤在三年前孙策刚过江时,就跟他很熟了,当时孙策地位低微,桥蕤还是他的上司。
按照原先的约定,显然是赶不上迎接刘勋主力抵达了。
缺粮的影响,不是一时三刻能表现出来的,刘勋至少还能跟我们鏖战半月,至于大船不够,他们就会大量换走舸来战。我们要大张旗鼓,让敌军知道我们在春谷,勾引他们来决战,再次打疼之后,才可保长江一线彻底安宁。”
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这一世刘备在江淮开局了,南方水战多,水上强悍的将领,也就更容易立功,短期内的升迁速度也就快。而张飞主要是去年丢下邳那个锅太大了,久久都没得机会独当一面,肯定会暂时低谷。
许三不由内心生出一丝鄙夷,暗忖这人怎么当上将军的?被如此痛揍,竟还没看出来敌人是谁。
但他内心还是怒气填胸,反手狠狠给了了望手一个大逼斗:“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欲乱我军心耶!下次再喊直接军法从事!”
这几天里,你也别闲着,凡是没有出动任务的战船,都可以略微改造,添附一些兵器——此战之前,我就料到火攻多半能重创敌军大船。
“不可能是刘备吧?刘备距此怕不是有四百里水路,还是逆长江而上,怎么捞得到这么远?要说这濡须口对岸,原先无非是两家势力。
因为还隔着至少七八里,实在看不分明,这也不能怪他。
劫粮本非计划之中,故而不当以官职赏赐,否则将来众将必然贪功冒进。但劫粮所得,也不能不赏。这样吧,分出所截军粮的一半,拨给你部,其余一半上缴,作为全军军需。
桥蕤自己不是水军将领,他必须强化水战实力,这才以比去年高得多的官位,拉拢了许乾——好在他也知道,官位这玩意儿,最终肯定能兑现,因为袁术一旦称帝,大家官职都会普涨,桥蕤只是提前把诺许出去罢了。
诸葛瑾:“也不可一味托大,这几日,子义和云长还要对芜湖动手,你至少要独自拖延三五日,甚至七八日。一旦子义和云长能跟我们合军一处,届时刘勋自然不足为虑。
“看这河流宽窄应该是濡须水可我记得濡须口是个水寨啊!外面江岸上还有个码头集镇,怎么看上去这么平坦?不管了,且让船队收帆靠边!”
“一群废物!居然会被偷袭得这么惨!”
这样主次分明,也能确保将领以后再遇到可以随机应变的机会,也会优先把主目标完成,而不至于被迷了眼乱来。
许三一听这就升官了,连忙谢恩,心中暗忖:刚才帮将军遮掩其受伤真相,果然是一桩好买卖,这就升官了。
刘勋急得不行,吩咐船队赶紧靠上去,到了近前,入眼景色愈发触目惊心,无数大船烧得焦黑、搁浅沉在河口,把航道堵得乱七八糟。长江边的一溜儿民船码头泊位,更是毁伤得厉害。
桥蕤全程没有其他受伤,只是捞起敌箭自己划了一道伤口,回程途中部下已经帮他包扎好了。
刚好诸葛瑾这边这几个月在开鄱阳铜矿,已经出产不少,还有之前熔笮融铜像铸的钱花不完,就拿出了千把万钱,把甘宁那部分军粮回购了。
好在桥蕤留在水寨内的校尉许乾立刻迎了过来,帮忙解释圆场:
诸葛家肯定是想吞并刘繇最后的残余旧部,所以他们双方在相互利用。太史慈等辈对陛下心存怨恨,就自作主张,想把诸葛家拖下水,以致于此。但不管如何,现在诸葛家肯定是被太史慈拖下水了,竟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刘勋倒是很准点,巳时正就到了,距离濡须口还有最后十里路时,他就让了望手注意哨探,别错过了收帆减速。
进可以说是诸葛家真的有了野心,吞了刘繇残部后造反了,退可以说是太史慈下克上独走,两头都能圆。
这要是回去了,怎么跟刘将军交代?简直连供词都串通不好。
此人名叫许三,是两个月前刚刚被他招募的巢湖贼许乾的族弟,也是负责帮许乾和桥蕤联络的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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