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瞧这架势,王翦就知道,不可能是叛乱。
可这群百姓,堵在门口,是为了做什么?
当下,他一招手,数千将士便把抽出的利刃,再度收回了刀鞘内。
嬴政也是颇为无奈,这种场面,他见过了太多次,在东巡的时候,时常见到如这般大规模地跪拜。
那时候,嬴政心中清楚,这样的情况,不过是由于百姓对自己的恐惧而已。
他们怕自己,所以才会竭力显得奉承,才会在自己面前,这般虔诚。
原本,嬴政觉得这样无妨,没什么不好。
大秦本就是用武力一统天下,百姓们怕自己,也是正常。
用恐惧统治天下,也未曾不是一种方法,百姓越怕自己,说明自己的权柄越大。
可后来,和子婴的交谈之中,嬴政倒觉得,四五岁的孙子比自己看的更远,懂得更多。
本是要培养子婴,让其成为一个合格的王者。
可在自己的书房内,子婴孩童般天真的话语,却是给自己提了醒。
“大父,我倒觉得,他们怕你并不是敬你。”
“大父,百姓不知对错,他们只知道谁对他们好,谁能让他们吃饱饭。”
“大父,若是大秦让他们饿着了,他们一样会反,就算你在世时不会,可等到你百年后,也必然会反。”
“大父,百姓就是这么简单,有口吃的,饿不死,便会老老实实听命,你觉得呢?”
“大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子婴小时候,一句句的话语,在嬴政脑中回荡,正是因为这些童言,让嬴政回首自己的国策是否正确。
封禅泰山之后,嬴政便遵从子婴的建议,儒法合并,共治天下,减轻赋税徭役,剔除严刑。
有时候,嬴政都觉得,与其说自己是在培养子婴,倒不如说是子婴在引导自己。
好在,在爷孙俩人的共同努力之下,大秦的发展蒸蒸日上。
正如子婴所说,百姓的想法真的很简单,谁能让他吃饱饭,他就跟谁。
而眼下,这些孔雀国的贱民,宛如行尸走肉的一批人,竟然挡住去路,要叩谢自己。
想到这,嬴政便摆手道:“子婴,上前去问问,这些人有何需求,若是没什么事,就让他们散开吧。”
隔着老远,嬴政已经瞧见,城外项羽的大军,正在望向这里。
若是真有叛乱,恐怕项羽早就动手了。
子婴应了一声,一招手,便有一位翻译慌忙跑来。
“去,问问他们要干什么,若是没什么事,便让开吧。”
“是,公子!”翻译应了一声,小跑上前,朗声喊道:“公子有令,若是没事就散开吧,大军还要开拔呢!”
听到这话,那些跪着的百姓均是抬起头来,领头之人更是赶忙说道:“大人,请告诉公子,我们这群人,请求一起出征。”
等到听完翻译的话,子婴却愣住了。
“一起出征?”子婴心中颇为疑惑,“告诉他们,脚夫已经选拔结束,没选中的,都让开吧。”
粮草先行,是这个时代战争的特色,这一次一共准备出兵二十五万,而负责运粮的脚夫,便从波斯城内的百姓选拔。
除了供给吃喝外,还有有钱银拿。
而王崇文出海,又招走了一批。
眼下,这些人堵在门口,子婴自然认为,他们也想来赚这份钱。
翻译便把子婴的意思说了一遍,可领头之人立刻摇头,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听完,便用秦语大声喊道:“大人,这些人的意思,是想充当大秦的先锋,为大秦效力。”
清脆的童音回荡开来,听到的大秦众人,皆是一阵错愕。
子婴细细看了一遍这个女孩,忽地问道:“你是普莉亚?”
“嗯!”普莉亚当即点头,“多谢大人当年救命之恩,普莉亚这才活到了今日。”
原来,眼前的小女娃,便是当年和项羽一起隔离的孔雀国人。
两年多的时间,竟也长大了不少,还学会了秦语。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来当兵?”子婴又重新问了一遍。
大秦的军功制,已经弱化了不少,可即便这样,想要当兵还是一件稍微复杂的事。
波斯现在虽然是大秦的郡县之一,可不少对于秦人的政策,还未在城内执行。
除了学堂开设了不少外,其余的,皆是没有。
而针对这些百姓的赋税,子婴更是免税了五年时间,足以让他们积累起原始的财产。
更何况,这城内以前婆罗门的房屋,子婴也是让人分给了他们。
有房住,有地耕,有钱赚,这些人还要当什么兵呢?
普莉亚还是摇头:“大人,他们不是要当兵,他们是要充当大秦的先锋军。”
“这有什么区别吗?”一旁的王翦十分不解。
普莉亚侧过头去,见到满头白发,还身穿甲胄的将军,也是一愣,她到现在,除了认出项羽外,对其他人皆是不认识。
想了下,便又解释道:“不一样的大人,我们愿意无偿参战,只要给我们粮食就行,我们想要回国,去救回更多的同胞。”
普莉亚说出这些话时,已经眼含泪水。
“不要钱?为了救人?”就连嬴政也是颇为意外,“你们的意思是,想要去和那些婆罗门和刹帝利打仗?”
普莉亚知道,这位开口的,便是大秦的始皇帝,只要能得到他的允许,这件事才能成。
普莉亚又对着地上磕了两下,低着头,这才咬牙回道:“陛下,正如您说的,我们的目标,是前往孔雀国,和那些奴役我们的高种姓开战,救回我们的同胞!”
嬴政的眉头微微蹙起,这句话,竟然是在一个小女孩的嘴中说出,这让他十分意外。
眼前的孔雀国人,一共有个两三万,黑压压的一大片,而且多为青壮年。
在吃饱饭两年多的时间内,这些人的体格也得到了不少提升,可看起来依旧矮小。
大秦,压根不缺这两万人,想到这,他开口拒绝道:“打仗的人已经足够了,不需要更多的人手。”
普莉亚一听这话,连忙抬起头解释道:“陛下,您误会了。我们不怕黑死病,我们想要直接前往南方,去号召更多的族人,杀掉那些奴役我们的高等种姓!”
普莉亚的眼神坚决而又果敢,这两年多时间,让波斯的贱民,大秦把他们当人看,给他们土地和房屋,让他们体会到了真正的生活。
眼下,大军即将南下,可那里,却是有太多的无辜百姓,战争是残酷的,他们能做的,便是直接前往南方,去号召那些个同为贱民的族人,一同反抗高种姓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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