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中天地。
李渊蛟这一路从荒山野庙到山稽郡,陆江仙读到的胎息功法有一百三十一本,练气功法三十六本,筑基功法两本,都堆在案前,满满当当。
‘又来两本筑基法诀,《乙木符功》与《山雾峰海功》,分别是道基『乙木全』与『雾回阴』……’
陆江仙案前的书卷已经堆成了小山,手中拿着那屠龙蹇的《闰阳法》仔细看着,这法门是他读到篇幅最长的秘术,着实让他开了眼界。
‘还是头一次见到天生身具命数之人。’
李渊蛟会放过屠龙蹇,自然是陆江仙不曾出手,任凭李渊蛟被拨动了思绪,放过此人。
屠龙蹇在法鉴照耀之下,身后一片红彤彤,威势相当惊人,李渊蛟看不见,陆江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屠龙蹇若是死在了李渊蛟手中,打乱了走向,到时候紫府追根溯源查回来,恐怕要出大问题…’
陆江仙也与诸多紫府接触过了,紫府并不能穷尽天下变化,也不能专门一天天盯着谁看,只是修成了命神通,又沆瀣一气,故而知道接下来的局势大概走向。
李渊蛟本不应该发现此人,只是命数不敌仙鉴,若是杀了收了屠龙蹇,夺了《闰阳法》,搞不好坏了紫府大事。
虽说萧李之交在前头顶着,众紫府自会怀疑萧初庭,萧初庭自会怀疑是李家紫府,可萧初庭已经如履薄冰,陆江仙一来怕这老翁顶不住,二来也怕有紫府干脆怀疑到李家头上。
‘只是这命数究竟是何物…与神通大有不同,影响他人竟然了无痕迹!’
陆江仙是亲眼看着屠龙蹇身后命数血色翻涌,让李渊蛟从杀心变成招揽之心,连带着李渊蛟身后也浮现出血光来,谁知李渊蛟自己起疑心,硬生生将招揽屠龙蹇引得家破人亡变成了破财免灾。
‘隐隐有【行气吞灵】的影子,倒像是…两道命数相互妥协…可若是李渊蛟也有命数,为何我从未见到?’
‘到底是命数弄人还是人弄命数……’
…………
李渊蛟这头驾着云雾飘摇地飞着,他新得了宝物,爱不释手,仔细体会着其中妙处,不知不觉便飞至玄岳门地界。
他心情总是轻松惬意,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意,越加笃定这屠龙蹇身具命数,停在阵前,收起法器。
孔婷云过了数息才迎出来,身上换成了一套缃色羽衣,比先前见面之时郑重得多,笑道:
“蛟兄来了!婷云已经等候多时。”
李渊蛟礼节性地拱拱手,孔婷云道:
“道友随我去咸湖,路上详谈。”
两人驾风而起,李渊蛟却先发问道:
“贵宗在入海之处收获如何?”
孔婷云弯着眉眼笑了笑,答道:
“当然是难得的大收获,这种瓜分洞天的大事,青池指头缝里落下些东西都够吃个饱了。”
李渊蛟见她没有异色,这才点点头,看着面前浮现出的大湖深黑一片,烈日下反射出点点金光,孔婷云道:
“我与这钩蛇斗了一次,很难对付,它忌惮我身后仙宗,不敢下死手,匆匆逃出百里,换了一处盘踞,我怕惊走了它,不曾再深探。”
孔婷云解释道:
“你我分头探索,这钩蛇拖家带口,并不难寻,只须半日寻觅,只是要多加注意,莫要惊动了这妖物。”
“不须这样麻烦。”
李渊蛟摇摇头,驾风落上水面上,湖中顿时波涛汹涌,隐隐有蛟蛇翻动,时不时露出黑色的一鳞半爪。
不多时,跳出一只深青色的鳌虾,缩着身体,被海浪托在空中,瑟瑟发抖,李渊蛟低声道:
“那钩蛇在何处?”
侧耳听罢,李渊蛟将这鳌虾丢回咸湖之中,笑道:
“此处往东七十二里,有一湖中荒山,钩蛇在那处闭关。”
“倒是忘了道友的【浩瀚海】了!”
孔婷云赞了一句,两人驾风而起,李渊蛟开口道:
“道友先前所说,这钩蛇被碧水蛟所逐,不知碧水蛟是何等妖物。”
孔婷云道:
“婷云也问过海外赤蛟岛,这碧水蛟实力不强,却是海底某蛟宫派来,背景深厚,故而逐走了钩蛇…”
李渊蛟只惦记着海里的筑基妖物,疑惑道:
“海中如这钩蛇般无甚背景的妖物可多?”
孔婷云微微一点头,答道:
“海外妖物数不胜数,东海更是遍地妖洞,莫说东海,咸湖之中也有不少,只是钩蛇最为弱小罢了。”
两人正聊着,荒山已经出现远方,孔婷云掐出法诀来,两人脚下升腾起云烟,李渊蛟低声道:
“我有敛息法器。”
孔婷云眼前一亮,会意点头,答道:
“婷云先去,蛟兄后头来。”
李渊蛟看着她驾风入水,运起【玄纹瓶】,将周边一圈查看一遍,确定没有人或妖物埋伏,这才落入水中。
湖中已经上下一片翻涌,各类鱼虾四散逃命,李渊蛟看着眼前翠绿色的阵盘,忍不住微微羡慕:
“到底是三宗七门,出手就是筑基级别的阵盘。”
他缓缓靠近,阵中震动不止,李渊蛟暗忖道:
“此女恐怕不会与妖物串通杀我…有法鉴在,倒也不怕。”
于是用【玄纹瓶】放出水雾来,将自家掩盖住,潜入大阵之中,便见遍地污浊翻涌,亮出两丈粗水缸大小的蛇身来,上头鳞光闪闪,片片都有巴掌大小。
这钩蛇声音震动不止,哀道:
“我修行多年,幸运食了多只灵兽才有了如今道基成就,前来咸湖不过贪食灵物,并无冒犯之意,娘子能否见我修行不易,饶我一命,我即刻远去,再不回咸湖。”
孔婷云知晓李渊蛟进了大阵,一言不发,勉力支持,李渊蛟默默上前,这钩蛇见劝不动她,复又狠声道道:
“小娘们好狂妄,妄想以阵诛我!老爷我大不了吃了你,逃遁东海深处,长奚难道还能远来万里寻仇不成!”
言谈之间,李渊蛟已经到了这大蛇一丈处,再近恐怕惊了这妖物,这才按剑蓄力,等着这妖物高高昂起头,带起一片剑弧。
“嗷……”
剑光在水中闪烁一瞬,乍起一片血花,在钩蛇七寸之处斩出巨大的创口,惊得孔婷云微微愣住,叹道:
“好亮眼的剑法。”
黑色的蛟龙盘旋而起,与这钩蛇缠绕成一团,钩蛇已经来不及憎恨对手的卑鄙,孔婷云的法术与李渊蛟的剑气接二连三地砸在他身上,打得它翻来覆去。
这钩蛇不知是何仙基,吐出两道绿光来,分叉的尾上的两条毒钩也跳起,孔婷云轻笑一声,开口道:
“借来这宝贝,就等着你呢!”
于是袖中飞出一浅金色小珠,摇摇晃晃飞过去,放出一阵阵金芒,将这蛇妖的尾巴止住,另两道绿芒也被她的盾形法器抵挡,孔婷云道:
“交给蛟兄了!”
孔婷云借助法器定住这妖物最有威胁的双尾,又催使法器抵挡妖物,李渊蛟则再度拔剑而近,逼得这蛇妖大窘,大嘴一张,吐出一枚珠子来。
这珠子滴溜溜一转,流出一股白莹莹的寒气,冻得周边浮现一片碎冰,李渊蛟却面色微微怪异。
当下手指一勾,【行气吞灵】运转,这寒气顿时有一小半撞进他手中,李渊蛟哈哈一笑:
“好蛇珠,可惜不懂术法,只晓得以寒气御敌,惹人发笑。”
两手一合,寒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手中,那白珠也转不动了,一个劲往李渊蛟方向靠,白气如风暴般涌入他手中,在水中留下一狭长冰柱。
‘仙宗子弟果然仙法众多…’
这钩蛇满心绝望,又丢了蛇珠,孔婷云手中抛出一金山,将它镇压下来,钩蛇越发无力起来,只拼死道:
“山中地底只有一份【稚元真水】,你等两人如何来分!”
这话一出,孔婷云顿时面色大变,微微一恼,手中掐诀,金山顿时光芒大放,砸得钩蛇口吐鲜血,女修嗔道:
“休要胡言乱语!”
李渊蛟看了她的神色,哪里还不明白,前进数步,将蛇珠抓在手中,斩断两者之间的联系,收入储物袋,沉声道:
“道友速速解了阵法。”
话音刚落,已经到了孔婷云的面前,一手按剑,满脸都是警惕之色,孔婷云抿着嘴解开大阵,李渊蛟毫不留情的把阵盘握在手中,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只怕她利令智昏,要将我围杀在此处,虽然此女定然斗不过我,得罪了玄岳可就大条了。’
李渊蛟这头赶紧落到山前,将这蛇妖的道基封住,这才回头,沉声道:
“道友不解释一番么?”
孔婷云收起了珠子和金山两样法器,歉意道:
“婷云确是欺瞒了道友,钩蛇尾巴上两长钩虽然也是婷云所需之物,可真正要取的还是这【稚元真水】。”
她柔声解释道:
“玄岳有秘法,婷云多年前就观察到水脉变动,此地将有一灵水诞出,只恐为人所夺,偷偷遮掩了水脉,本想着不久之后便来取。”
“不曾想此地后来被这钩蛇所踞,婷云只想着找一帮手除掉此妖,好取到这灵水…”
李渊蛟出门在外,自己也有不少行骗的手段,各凭本事罢了,没有多少气愤之色,点头道:
“其实道友根本没有与这钩蛇交过手,早就知道这钩蛇就在此处,先前诸多手段不过是为了掩饰这座荒山罢了…”
“至于不找同门,怕是自己的水脉掩盖之术被同门识破吧?”
孔婷云笑盈盈地点点头,答道:
“不错,不曾想这蛇妖竟然也发现了此物,浪费我一番苦心。”
两人对视一眼,孔婷云沉声道:
“【尾上钩】与【稚元真水】是婷云必得之物!还请道友割爱…”
李渊蛟微微眯眼,摄起湖底萎靡的钩蛇,答道:
“我要钩蛇与蛇珠,再取一份别的天地灵水补给我。”
孔婷云摇摇头,道:
“道友要的太多了,婷云没有天地灵水,麻烦道友换个条件…”
李渊蛟思忖一息,答道:
“贵宗可有开采火脉之人,还请道友替我李家培一火脉。”
孔婷云微微一笑道:
“有自然是有的,我师兄已经外出,过段时间归来便可以去趟贵族…为贵族培育火脉…只是…”
“道友为何觉得我不会食言呢?”
孔婷云略显狡黠,大眼睛眨了眨,笑盈盈地盯着他,李渊蛟摇摇头,从储物袋摸出一道翠绿色的阵盘,稳稳地道:
“道友的筑基大阵还在我手中,想必比火脉值钱得多。”
孔婷云愣了愣,不曾想他踏出第一步时已经想到了后三步,咬咬牙,瞪了他一眼,自己却又笑出声来,只道:
“李渊蛟,你却是我见过最狡猾的人物。”
李渊蛟收回阵盘,心中已经在盘算能白白借用这大阵一段时间,该怎样把利益最大化,口中答道:
“道友谬赞,在青池治下,不狡猾险恶的都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
孔婷云微微一笑,掐起法诀,默默寻找那一道灵水,李渊蛟趁机问道:
“不知这【稚元真水】又是什么宝贝?”
孔婷云看起来心情很好,哼起调调来,笑道:
“渊蛟兄弟,这【稚元真水】乃是天地灵水中的佳品,你这人狡猾果断,我还怕告诉你用途与价值,你转身就与我翻脸抢夺,大阵又在你手中,小女子可是怕的很。”
李渊蛟顿时一滞,悻悻而退,孔婷云瞥了眼李渊蛟,柔声道:
“道友族中可还有筑基的兄弟?与你性情相近,未与那萧家联姻的筑基族人?”
李渊蛟听得云里雾里,皱眉道:
“不曾有。”
孔婷云微微叹气,低垂着眉,诉起苦来:
“我幼时年年闭关,一眨眼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门内却难有个知心人,筑基的几个男修都是一言难尽之辈…”
李渊蛟顿时明白过来,劝慰道:
“道侣一事,实在要慎重,不妨再等等,大道危机四伏,若是择了蠢物,祸及三代,殃及百年,可不是好看的事。”
“谁说不是呢?”
孔婷云咬咬牙,淡淡地答道:
“太古渺邈,遗失不查,近古都有道胎被自家道侣连累所害,哪里是我等小修能说得清的…倒还不如独身来得谨慎。”
李渊蛟沉默不语,这倒是把孔婷云说得忧虑起来,持着玉瓶在空中一言不发地施法,直到那浅青色的灵水从地底冒出,这才有了些喜色。
李渊蛟与她将湖中的所有痕迹抹去,这才告辞驾风离去,孔婷云送他出了仙门地界,目送他提着那一条庞大的钩蛇消失在天边。
“唉!都想些什么呢!”
孔婷云拍了拍额,驾风回去,独自面对起门中的是是非非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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