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轻轻在鱼魂头顶敲了敲,那条龙王鱼魂乖巧地隐入河水之下。
没多久,龙门地区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停了。
远处,伊河流入地江的水势也逐渐减弱。
无涯老和尚看着天上渐渐变得单薄的乌云,以及龙门两岸纷纷收起雨衣、雨伞的乘客,感慨道:“雨停了,雨停了啊,该把伞收起来了......”
这位无涯大师当然不是单纯地在感慨龙门的雨停了。
雨停了,用不着雨伞了。
他这把坐镇龙门多年的伞,也该收场了。
杨宁同样有些感慨:“无涯大师,一晃过去好多年了啊,这龙门也是灵气积聚之地,多亏有你坐镇,不然中原大地上不知道要流窜出来多少恶鬼怨灵。”
无涯笑道:“分内之事而已。”
“以后有着沾了你气息的龙王,还有你抛入伊河中的灵娃,除非你死,不然这龙门永远不会有恶鬼出现。”
接下来两人一阵短暂的沉默。
杨宁忽然说道:“要让岸上的寺院给你办个送行仪式?”
无涯摆手说道:“不用了,都死了十年了,还办什么仪式啊?我直接踩着这芦苇,沿着地江一路向东,去看看大海,然后了此鬼生。”
说完他看着杨宁问道:“可以么?”
杨宁愣了一下,“当然可以。”
当啷!
铁链拖动的声音从无涯老和尚脚下传来,一根原本洞穿了他脚骨的粗大铁链自行脱落,甩进了伊河的河水深处。
瞬间,无涯老和尚眼中那一点猩红的光芒开始闪烁。
杨宁抬起手,这位佛门大师居然像个晚辈一样在杨宁面前稍稍低头。
不过杨宁自己感觉去抚这位佛门大师的头似乎有点不合适,只是在无涯老和尚肩膀上拍了一下。
顿时,老和尚眼中的红光消散。
“七天时间,七天后你心里的怨气、戾气会彻底复苏,届时鬼性完全吞噬人性,你就会成为一只绝世恶鬼,所以你要在七天内自行了断,这七天够你从这到大海了吧?”
老和尚点头道:“自然是够了,但万一......”
杨宁:“若有万一,看见这蛟龙的脑袋了么?”
“我保证你脖子上的切口比它的还要平整、光滑。”
“毕竟已经是被我杀过一次的故人了,再杀一次也没什么压力。”
老和尚:“......”
“就、就不能手下留点情?”
杨宁瞥了他一眼,说:“你是好人的时候我都能杀你,你变成恶鬼了,我还能对你手下留情?”
老和尚:“......”
似乎是被杨宁这冷冰冰的话伤透了心,老和尚向他挥了挥手,说:“小家伙,那我就走了,你,小心一点啊。”
杨宁点点头,老和尚一踩脚下芦苇,整个人沿着伊河向前方的地江漂过去。
乌云退散,太阳显现。
随着无涯老和尚的背影渐行渐远,龙门两岸群山中的寺庙忽然响起朗朗诵经声。
日光打在河面上,一苇渡河的无涯大师渐渐与地江的水河光影融为一体。
他没有等到去了大海才自我了断。
他直接将自己的魂魄融进了地江里。
看着这一幕,杨宁自语道:“原来,你说的东去大海是这个意思啊......”
哗啦!
那条刚刚被杨宁封为龙王的金鳞鱼魂跃出水面,轻而易举便跃过了天上的金光龙门。
又在这河面上静坐了一会儿,挥手取下蛟龙脑袋两眼之间的一片龙鳞,杨宁同身后撑长杆的水鬼说:“我们回去吧。”
竹筏掉头,向着来时的方向前进。
龙门两岸,游客们疯了,特管局的人也疯了。
不管信不信神佛,此刻,龙门两岸的游客们全部化身成了杨宁最忠实的粉丝。
当那一袭白衣的身影从前方河面上往回返程的时候,两岸边,那些年龄大一些、本来向着龙门各寺院烧香拜佛的香客们浑然不记得什么佛祖、菩萨了,眼里只有这一个刚刚当着他们的面挥手斩蛟的神仙少年!
年轻些的游客则是拿着手机对着杨宁一个劲乱拍,尖叫、欢呼声不绝于耳。
看着案上那热情高涨的人群,杨宁自我怀疑道:“我这是,成网红了?”
一旁,几个小鬼七嘴八舌地议论道:“橙橙早该成网红了!”
“不愧是橙橙,到哪里都被这么多人喜欢!”
“从本质上来说,这些人对橙橙的喜欢其实是对神秘未知的向往和崇拜。”
“......”
岸边,李白瘫坐在特管局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里,拿着对讲机说:“各位?”
“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这事怎么圆啊?”
朝歌雪的声音很快便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圆什么?不用圆。”
“就龙门那点游客才几个人?等到相关视频传开之后,直接找几个账号说是特效就行了。”
“就这屁大点事,过几天一点浪花都不会有。”
“对了,他多半看不上那蛟龙的尸体,你记得把那东西给带回局里。”
李白还想说什么,忽然,他对讲机里传了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信号被切断了。
能出现这种情况,往往只有一个原因。
李白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全身紧绷。
果然,下一秒杨宁的声音便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大诗人,过来帮忙搬点东西。”
避开岸上的人群,杨宁在一处隐蔽的地方上了岸。
当李白领着人到的时候,他们看到,杨宁身边已经摆满了一堆一堆的复古书册。
这东西李白认识,是缘册。
早在他刚刚接触杨宁的时候,这东西里边的小彩人还是按“个”来计算。
结果现在这都按“本”来算了。
不,确切地说,现在应该是按“车”来计算的。
李白记得很清楚,杨宁在特管局已经存了两车的缘册了。
看着李白一行,杨宁一边不断从自己的白布袋里往外拿着一本本满是小彩人的缘册,一边说:“愣着干什么?搬啊。”
李白忙不迭地点头:“搬、搬!”
杨宁还吩咐道:“对了,把我那土地公从地江边上请回来吧。”
李白:“好。”
在杨宁面前,这位大诗人乖巧得就跟小孩子一样。
伊河有龙王,整个地江的水势都受到了节制,从这往后最少三十年,地江不会有水患。
所以,土地公也没必要在地江边上待着了。
所有的缘册装车之后,足足装了满满三辆越野车。
看似只是三车的复古书册,杨宁一脸欣慰地说道:“我这也算是学富五车了?”
他乐呵不已,但他身边的李白却盯着这装满了整整三辆车的缘册浑身冰凉。
神特么学富五车!
下一秒,李白想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问题。
当初,杨宁去卢克救自己的时候,开辟了一条人道主义通道,救了数万人。
也不过才得了一车善缘而已。
那次的结果,卢克举国覆灭。
而这次,五车,五车......
李白抬手揉了一下脑门,他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满头的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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