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进来,清云,我正和季越他爸说着呢。”季母笑容满面地迎上去,一看苏清云手里提着的东西又皱起了眉,“你这孩子,咋还带东西来呢?阿越,你也不拦着点儿。”
季越沉默,他刚才根本没反应过来苏清云去买东西是提到他家来。
“人孩子一番心意,都提来了,就收下嘛。”季父笑容和蔼地从苏清云手里接过东西,“清云是吧?快进来坐。”
“谢谢叔叔阿姨。”苏清云笑着进了季家门。
“先坐一会儿,吃点水果,菜马上就好。 ”季母招呼道,“老季,你跟阿越陪清云坐会儿,聊聊天。”
苏清云忙道:“阿姨,您忙,不用管我。”
季母转身进了厨房,季父这才好好打量了苏清云一下,看着就是个普通学生的模样,不过是长相漂亮一些,季越这小子不会就是看上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吧?
季父随意问了几句苏清云的家庭情况,听到她说家里有三个哥哥,笑了笑,“那看来你们家这子嗣还挺兴旺,哥哥多挺好的,能保护妹妹。”
“对的叔叔,我三个哥哥对我都很好。”苏清云笑道,有这几个哥哥确实是她的幸事。
“阿越他妈还遗憾呢,要不是她身体不太好,肯定会再生一个,阿越这一个还是有点孤单。”季父语气有点遗憾,确实,这个年代的人讲究的都是多子多福。
“爸,你说这些干什么?”季越皱着眉,“你真觉得有个兄弟事好事吗?”他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讽刺。
他爸不是独生子,还有个弟弟,不过,季越心里冷笑,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叔叔,在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又在背后捅了她们一刀。
季父陡然沉默了,良久,他叹了口气,表情有点黯然。
“行行行,我不说了。”
苏清云看了看父子俩的神情,敏锐地觉得这可能是说到了什么隐秘的事,她当即转移话题,“叔叔,听说你们家以前是在京城,您能跟我讲讲京城是怎么样的吗?”
她一脸好奇地看着季父。
“京城啊。”季父换上了一副怀念的表情,他想了想道:“京城很大,非常大,马路也宽,有各种名胜古迹,非常壮观,有八九十米高的高楼耸立,有各种新鲜食物,有最先进的思想,最潮流的服饰……”
季父的话语里慢慢的都是赞叹,任谁都能听出他对那片土地的怀念,随着他的讲述,季越抿起了嘴,脑海中闪回以往的画面。
苏清云也有点怅然,时代的局限性真的玩弄了很多人的命运。
季父虽然讲话的语气很和蔼,但浑身流露出来的气势骗不了人,那种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气势根本掩盖不住,但即使是现在沦落到这里,他依旧平和,说到过往,除了怀念就只剩平静。
苏清云忍不住问道:“叔叔,您的心里不会有怨吗?”
听到这个问题,季父愣了很久,眼神讶异地看着她,季越表情也有了波动。
半晌,季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淡然,他缓缓道:“我心里不会有怨,因为我知道我所经历的所有,不是在于某一个人的过错,而是我们这个国家在探索未来的道路上的一点偏差,它终究会走回正路上面来,我又怎么会有怨呢?”
“几十年前,我们的先辈不知道走了多少的弯路错路,才找到正确的救国之路,如今也不过是历史的洪流里必经的坎坷,对于国家来说很重要,对于个人来说,微不足道,我们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求其他。”
“我相信风雨之后会是彩虹,黑暗之后会迎来黎明,我们需要做的,不过是等待而已。”
苏清云愣愣地听完了这一段话,只觉得胸口酸涩鼓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窜上来,她眼眶发干,几乎要红了眼。
季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依旧轻松,有着见惯风雨的平和,以及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魄。
苏清云去心头巨震,她是这个时代的外来客,清楚地知道后世的发展,但现在,每一个为国家未来奔波的人,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他们依然坚信,明天会更好。
时代的一粒沙,落到每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可依然有许多人,负重前行,愚公移山。
这些人,值得敬佩,也值得铭记。
季父看着她眼里的敬佩,朗声大笑,“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我们已经老了,时代的未来是你们的,需要你们去努力,都加油吧。”
“只要有能力,有抱负,就一定要努力走到更远更高的地方去。”季父鼓励道,“这里,始终还是太小了,别被困住了。”
“我会的,叔叔。”苏清云认真道,语气坚定。
她当然会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完成她未尽的事业。
苏清云笑道:“以后,我一定会去到京城,看看叔叔说的那些地方,见见许久未见的人。”
京城是秦英的久违的故乡,从动荡之后,她就跟京城那边彻底失去了联系,父母的消息也没有了,她想了十多年,念了十多年,苏清云全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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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高考,考上大学,就是她去到京城的机会。
听见她这话,季父有点疑惑,他问道:“你在京城有认识的人吗?”
“不是我,是我娘。”苏清云和盘托出,“我娘是京城人,是最早下乡建设的那一批知识青年,十多年都没有回去过了。”
“你母亲是京城人?”季父惊讶道。
季越也目露惊愕,他也从未听苏清云提起过这事儿。
“对。”苏清云叹了口气,“动荡发生后,我娘就跟家里失去了联系,这么读哦年一直放心不下,我知道她是很想回去看看的。只是现在这个情况……”
她语意未尽,但父子俩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聊什么呢你们?表情这么严肃。”季母端着菜出来了。
苏清云连忙站起身来想帮忙。
“清云,你坐着,没事儿。”季母叫季父,“来帮我端一下汤。”
季父站起身进厨房端汤上桌。
等着所有的菜都上了桌,几人也落座之后,季母给苏清云夹菜。
“清云,我听阿越说你喜欢吃鱼,这是我早上特地去买的,你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苏清云闻言,讶异地看了季越一眼,他怎么知道她爱吃鱼的?
“每次学校食堂烧鱼的那天,你都会打这个菜。”季越淡淡地解释道。
“哦哦,我就说嘛,你怎么会知道。”苏清云恍然大悟,也没有多想。
季父促狭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他还不知道这小子有喜欢看人打饭的癖好。
“怎么样?”见苏清云尝了一口,季母满脸带笑地问道。
“很好吃!阿姨手艺很好!”苏清云不吝赞美。
季母脸上笑意更甚,她给苏清云盛了一碗汤,“再喝碗汤,这汤我炖了好几个小时,鲜着呢。”
“好的,谢谢阿姨。”苏清云乖巧道。
一桌人气氛不错,季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说着说着,季母又问了问几人刚刚在聊什么。
季父随口提了提。
“还有这事呢?”季母听说了苏清云母亲的情况,也是一脸震惊,“那你母亲这些年来,还真是不容易。”
年轻的时候为了支援乡村建设离开了家,后面遇上动荡又跟家里失去联系,这些年来杳无音讯,心里不知道得多难过。
也幸好她在这边成了家,有了孩子,不然一个人的日子不知道怎么坚持得下来。
“我娘其实很少跟我们提起以前的事儿,但她虽然不说,我们也都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苏清云语气有点沉重,“主要是我姥姥姥爷现在年纪大了,我妈心里一直挂记着,放心不下。”
动荡的年代,通讯也不发达,唯一的方式就是写信,一旦联系不上,很可能这一辈子都再无相见的可能。
“确实是这样,谁不盼团圆呢?”季母想着自己年迈的父母,也叹了口气,她想了想道,“你母亲以前在京城的住址是在哪里?我看能不能托人帮忙打听一下。”
他们季家虽然从京城到了这个小地方,但也不是说完全就跟那边断了联系,以季家在京城的人脉,别的不行,找个人这种事儿还是能办到的。
苏清云一听,目露惊喜,“真的吗?那太谢谢您了。”
季母和善地笑笑,“没事儿,你说说地址,我看是在京城哪一片儿?”
苏清云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在京城东城区那边。”
“东城区?”季母皱了皱眉,“那这个范围可有点广了,你知道具体的街道吗?或者你姥姥姥爷的姓名之类的,最好精确一些才好找。”
苏清云回忆了一下,不是很确定道:“好像是在东城区的和平里街道。”
“我姥姥的名字叫做王碧云,姥爷叫做秦卫国。”这个她还是记得听清楚的。
“啪!”一声脆响,季母手中的碗摔碎在地,炸开碎片。
她却完全顾不得这些,怔怔地看着苏清云,满脸的不可置信,季父也是猛地瞪大了眼。
这是怎么了?苏清云和季越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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