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去病带着独孤羽等十名随从,与孙六一行人出了春明门正准备纵马狂奔之际。
远在五十里之外的华清宫外的龙武禁军大营之内,王林天正愁眉苦脸,胆战心惊地开始在营帐内披盔贯甲,扎束整齐,为接下来的刺杀和发动做最后的装备。
自昨天在布政坊被胁迫之后,他和葛春就彻底失去了自由。邢縡和王焊倒也不是完全的傻蛋,虽然把造反想得太过想当然,但两人同时也是十足的阴毒小人,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为了防止王林天和葛春临时变卦,邢縡和王焊逼迫两人杀死了他们的四名亲卫,又给两人各喂了一颗据说三天就会发作的毒丸。然后再由韦青等三位高手,和其他五位麾下好手穿了那八名亲卫的衣服,化了妆扮作两人的亲卫。
协助他们行刺的同时,更多的却是监督,这半天多以来,这八名假扮的亲卫几乎与两人寸步不离,也不许他们随便与人说话接触,时时刻刻小心提防。
眼看还有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发动的时候了,王林天的心也焦急就像要烧了起来一样。刚才韦青伺候他穿甲的时候,竟忍不住瑟瑟发抖。
韦青一章拍在王林天的肩膀上,警告道:“老实一点,不要想着耍花样!”
韦青也算是一个数得上的高手了,虽然比沐风流云差一点,但六识同样敏锐,一个晚上他就发现王林天辗转反侧,呼吸紊乱,心绪不宁。他下意识地就觉得王林天心里有鬼,故此警告一番。
王林天苦笑道:“我还有我全家的性命都在你们的手里捏着,再说我也没有退路了,哪里还敢耍什么花样!”
“没有最好!算你想得明白!”韦青哼了一声道。
王林天惶恐道:“事已至此,我只能与邢帮主和王十一郎一条路走到黑了。但我却是个不成器的,临大事总忍不住紧张,惶恐,故此夜不能眠,瑟瑟发抖!”
“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此事保证万无一失,你只要想着事成之后,你就是龙武将军,还能拥有三个如花美眷就不会紧张了!”韦青这样开解着,心里忍不住对他无比鄙视。
王林天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依然还有一些颤抖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韦青对他越发地鄙视了。
扎束完毕之后,在韦青的示意下,完林天带头钻出了韦青的大帐,一行五人准备去与葛春汇合,然后准备前往陈玄礼的中军大帐,假称有要事禀报,伺机杀死陈玄礼。
王林天在帐篷门口站了一会,装作平复心跳的样子四处打量,心里哀叹,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想不出办法来,到了陈玄礼的中军大帐自己就只能以死报警了,这样还能少连累一些家人。
然后他就看到沙小山,福至心灵心想就他了,是死是活在此一举了!
“我还是紧张,我想喝点酒,也许就不紧张了。”王林天转过头颤巍巍对韦青说道。然后也不等韦青同意,立刻转回头指了指沙小山,扯开了嗓子大喊:“那个谁,没错就是你,过来!”
沙小山一脸疑惑地跑过来,眼神里充满了警觉和敌意,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军礼,语气生硬:“何事?”
沙小山正是当初陪同孙六去西域传旨的十六名龙武禁军的一名,原来是名队正,后来因为另一名龙武禁军跟踪王林天被发现,连累他也受到处罚,现在变成大头兵一个。王林天突然把他叫住,沙小山自然满心的不高兴,老子都这样倒霉了,你还想怎地!
王林天颐指气使:“去给老子拿一坛酒来,要兰陵美酒。看什么看,等着挨抽呢!”
“这军营里上哪里去找兰陵美酒?”沙小山顶了一句。
“那随便什么酒都行。怎么还不去……好了,我给你钱!”
军中本不许饮酒,但这支龙武禁军几十年不稳战事,不进行操练,吃空饷盛行,军纪早就败坏了,因此士兵偷偷从黑市买酒也就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王林天示意了一下韦青,韦青又示意了另一个手下,那个手下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几十个开元通宝拍在沙小山手里。
沙小山撇了撇嘴,接过钱转身走了。心想德行,几十文钱还你看我,我看你抠抠搜搜的。王果毅身后四名亲卫却眼生得很呢!之前那几位几乎形影不离的怎么一个都没看到?还有这又不当值,五个人顶盔掼甲扎束得这么整齐做什么?
见了鬼了!
有了这件事,五人只得再次返回军帐,韦青显然对王林天的自作主张颇为不满。
“马上就要干大事了,如何能饮酒?若是陈玄礼闻出气味来……”
王林天连连点头认错道:“你说得对,我只饮一杯,压压惊!”
韦青哼了一声,示意一名手下守在帐门口,越发看不起这个胆小鬼,扶不起的阿斗。
片刻之后,沙小山的酒就送到了,王林天也当真老实,说饮一杯,就当真只饮一杯。然后重重地把酒杯摔在地上,握紧了拳头,嘴里念念有词给自己打气。
看到他如此不堪的表现,韦青等四人对视一眼也都忍不住冷笑起来。这家伙也太没用了,然后他们就突然发现喝过酒的王林天再经过这样一番自我打气,竟然一下变得不再紧张了,腿不抖了,说话声音也不打颤了,眼神坚定了。
我的乖乖,一杯酒,竟有这么神奇的效果,弄得四人都忍不住也想喝一杯了。
……
王林天喝完酒整个气质一下变沉稳,带着四人与葛春的那四人汇合,之后十人一同前往陈玄礼的中军大帐的时候,刚到灞桥的萧去病一行人却被令狐流云骑着萧去病的小红马从后面追上了。
“发生什么事了?”看到令狐流云完全不顾惜马力,着急忙慌的样子,萧去病神色一凝,焦急的问道。
流云看了一眼孙六他们,萧去病立刻会意,两人并辔走到几步开外,令狐流云这才着急说道:“嫂子出事了!”
萧去病咯噔一下,紧张道:“可儿?邢縡派人去攻击何府了?”
流云摇摇头:“不是,不知道那王鉷从哪里知道你跟嫂子相好这个消息,今天王鉷突然带着一大群人到何府去抢亲,说要娶嫂子给王准冲喜。一开始还来文的,你岳丈和岳母抵死不从,然后没讲两句那王鉷就没了耐心,就准备动手抢人了。是小瑶见状不好偷偷跑了出来报信。”
“他|妈|的,王鉷这是找死!”萧去病一下怒了,心一下狂跳了起来,又怕又急。然后又开始责备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加强对她的保护呢?应该让沐风和流云在可儿家附近对她进行暗中保护的!
“你先赶回去,我能追上你!”
萧去病策马来到孙六和独孤羽等人面前,神色焦急道:“长安城有人命关天的事,我得先回去一趟!孙大哥,你先赶去华清宫,第一时间通知高翁和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然后你跟高翁一起去跟陛下讲王鉷王焊邢縡造反。王焊现在正在谋杀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然后起兵作乱。”
然后又对独孤羽道:“若陛下相信了,你就请命带三百飞龙禁军,按制定好的计划前去平乱。记住王焊一定要抓活的!”
话一说完,也不等众人回过神来,萧去病就硬扯缰绳掉转马头,双腿在马腹上重重一磕,小白龙立刻会意,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像一道白色的闪电飞一样冲向长安城位置,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
此刻的安业坊何府,情形也确实到了危急时刻。
说起来也是凑巧,五天前萧去病在永穆公主府上十个耳光把王准打成猪头,然后又强令王准跪在平康的坊街上忏悔认罪。之后小瑶突然找到那里然后被令狐流云迎上酒楼,偏偏就被王鉷手下的一个武侯看到了。
之后小瑶和萧去病流云回去的何府的时候,这名武侯还试图进行过跟踪,但萧去病和流云何等警觉,一人在前一人断后,这名武侯也只能远远看着,然后就发现断后的流云突然不见,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这几天王准的脸伤一直不见好,而且似乎越来越恶化,牙齿也几乎都掉光了。王鉷却是一个重视亲情的人,于是就请了假,近两三日每日都在家照顾王准。
然后看到王准总不见好,情绪越来越坏,动不动就训斥责打京兆尹和长安晚年两县的武侯衙役捕快等,拿他们出气。
那名武侯也因此两次无端被骂,自然是一肚子的气,王鉷权势熏天他自然不敢对王鉷怎么样的。然后就把怨气全算到萧去病头上来了,思来想去又想到那天的情形,心想若是能再次找到那个绯色衣衫的俊俏丫鬟,就可以到王鉷那里去告状,将王鉷的怒火转移。
看那丫鬟那天与萧去病有说有笑颇为亲近的样子,萧去病一定与她家小娘子关系非同一般。既然王鉷王大夫没办法再去找萧去病出去,找到那个小娘子出气也是一样。
然后这名武侯整天就在街上转啊转啊,没想到在昨日傍晚时分,竟然真的让他在朱雀大街上碰到打探消息回来的小瑶,然后一路尾随,找到了何府。一看认识,长安市署丞何建的宅子嘛。
于是这个武侯今天一大早就献宝也似的来向王鉷禀报了,王鉷当时正在气头上,又立刻联想到之前刺杀案的情形,也十分认同这个何建家的小娘子应该就是萧去病喜欢的相好。
看着脸肿胀一直未消,不停呼痛的儿子,又想到萧去病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李倓那个才认几天的徒弟都肯违逆皇帝。若是将他的心上人给抢了,他将会多么暴跳如雷,说不定还能威胁萧去病什么。即使不能也能让萧去病自乱阵脚,即使也不能也能让萧去病痛心疾首,给儿子王准出气。
然后王鉷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即点齐人马,去长安市署找到何建提亲,而且立刻就要接人。何建当然不从,于是王鉷一怒之下,便开启了王霸模式,准备带人硬抢。
这才有了流云所说的那些事,而这个时候何家小娘子的誓死不从,更加让王鉷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快意。
这么多次,自己总算能赢萧去病一回了!
“你死啊,死了某也抢了去,叫那萧去病痛苦一辈子!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