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炕里面,跟那些破碎的土砖混在一块的,是一张用破席子裹着的男尸。
说是男尸,其实是出于猜测这就是焕生家的老汉,如果单从眼力上来看,根本就辨认不出这副尸体的性别。
因为这具尸体早就严重脱水,他没有腐烂,是脱水,从头到脚,皮肤萎缩,皮肤底下的血肉全没了。
头上成了一个皱巴巴的风干皮囊包裹着的骷髅头,头顶留着一簇类似于枯黄玉米须的死人头发。
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还留着一条缝,眼仁都是白的。
身体也都差不多,像是一副用皱巴巴皮囊包裹着的骨架,但是——
从他的身上,却长出了很多的触须,像是一颗黑色的黑豆种子埋在地里,然后开始生根发芽。
有的触须已经比较长了,密密麻麻,像是一根根绳索,一端连接着焕生老汉的尸身,另一端穿透土炕,穿透墙壁,穿透地面,往地底下钻
还有一些根须没有长成气候,但是就在这老汉的身上继续发芽,这芽有长有短。
土豆发芽,不稀奇。
树木发芽,也很正常。
可如果一个人身上发芽,皮肤底下,头上,脖子上,耳朵背后面,甚至大腿,腰间,后背,全都冒出密密麻麻的肉芽,那种感觉,你可以想像吗?
饶是杨若晴和骆风棠这种见过了大场面的人,此刻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至于身后的张三他们几个,看到这老汉身上的异状,更是一个个吓得腿脚发软,当时就有人捂住嘴巴逃出了屋子
就连张三,都不敢再跟这屋里待了,拔腿就往外跑。
先前他们几个只是无意间挖破了这土炕,发现里面藏了死人,就吓得赶紧丢了锄头和铁锹跑去了院子外面,等待杨若晴他们过来处理。
如果当时他们继续挖,看仔细些,肯定就能看到这些肉芽。
估计当时就要被吓死几个
视线重回屋子内。
虽然张三和其他几个村民都吓得不敢在这屋里待,但是杨若晴和骆风棠却依旧没有离开。
短暂的惊骇之后,两人先是观察了下眼前的情况,然后,骆风棠再次上前去,拿出手里那把跟着他上战场,收割过无数敌人首级的短柄匕首。
“滋滋!”
几道寒光闪过,那些纠缠在焕生老汉身上的很长的根须瞬间被划断。
骆风棠一脚将土坑蹬倒,然后用铁锹将焕生老汉从土炕里铲出来。
那老汉被铲出来扔到地上的时候,发出噗通一声闷响,就好像一个超级大的土豆,或者红薯,被人从土里挖出来扔到一边。
这时候,杨若晴发现那老汉的后背依旧连着好多根触须,她也学着先前骆风棠那样,她是拔出她腰间的古剑莫邪,哗哗几下,青光闪过,斩断了老汉后背的触须。
“这些触须是什么东西?”杨若晴问。
看着不像是科幻片里那种外星生物的鱿鱼须,但是这种触须显然是有生命的,穿透老汉,将老汉当做养料,吸取老汉身上的养分。
也因此,老汉虽死,却并没有散发出腐烂的恶臭,就是因为被这些触须控制。
骆风棠看着被挖出来后,底下一个洞的土坑,说:“这些根须,是老枫树的根。”
杨若晴倒吸了一口气。
这棵老枫树的年岁太久远了,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说不清它到底是哪一年栽种在这里的。
估计全村人的年纪加起来,都比不上这棵老枫树吧?
树大根深,真的不是随口说说的,很可能以老枫树为中心,它的根须会覆盖方圆好几丈,甚至更远的距离。
而焕生家就处在老枫树的底下,所以老枫树的树根延伸到他家屋子底下,也不稀奇了。
可是,这树根竟然能穿透死人,从死人身上去吸收养分,虽然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可以解释。
但是,当亲眼目睹,还是让人心惊胆战,脊背发凉。
“怪不得我好两次都听到老枫树那块有老汉的叹息,很可能冥冥中是有点玄妙的东西在。”杨若晴自言自语。
“还有袁道长卦象上说,这老汉,活着,也是死了,死了,却还活着。”
“我当时不能参悟这意思,现在看来,我好像明白了。”
死,那是真的死了,站在老汉的角度,他停止了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大脑也停止了思考。
从生理的角度,他确实是死亡状态。
但是,因为老枫树根须的原因,源源不断吸食着老汉肉身的养料,供给老枫树的成长,老枫树吸食的可能不仅仅是老汉肉身的养料,说不定还会吸食老汉的精气神。
因为肉身,是七魄藏身之处,肉身的腐败,代表着七魄的溃散。
肉身被老枫树所食,那么七魄也有可能被老枫树所食,既然老枫树是活的,所以老汉便也就以这种方式’活‘了。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隐没到乌云后面去了,在这黑窟窿东的屋子里,唯一的光亮便是杨若晴手里拎着的马灯。
三个人,她和骆风棠是两个站着的,还有一个地上躺着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思考这些问题,杨若晴感觉头皮发麻。
尤其是这屋子里,不知何时开始刮过一阵阴嗖嗖的风,风中若有若无有老汉的叹息声,更是让杨若晴打了个哆嗦。
而此时的骆风棠在听完杨若晴的分析后,沉默的拿了一块席子给地上的老汉重新盖好,又朝老汉拜了三拜。
他转过身握住杨若晴的手:“先就这样放着,等明天天亮,再做处理。”
杨若晴被他护着,两人快步离开了屋子。
张三他们都一口气跑到了院子外面,几个汉子缩在一起,互相给对方壮胆气。
看到杨若晴和骆风棠出来,他们这才站直了腿,但是说话还是打哆嗦。
“晴儿,棠伢子,啥、啥情况啊?”
“妈呀,太吓人了!”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种恐怖玩意儿”
“”
杨若晴说:“哥几个今晚辛苦了,不要怕,那老汉只是被埋在土炕里,刚好老枫树的树根太深,给缠住了。并没有其他的异变。”
“啊?”
“被哪个狗日的埋里头?是焕生嘛?”
“杀千刀的,这不是弑父吗?要砍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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