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山间小城,阳光正明媚,却又恰到好处的没有一丝热度,全都增添给了山间的美景,正是一个秋天的好天气。
小城上,行人不多,但是每一个行人都好似相识颇深一般,走不远几步路,便会碰见自己的熟人,于是就该停下来唠嗑几句鸡鸭鹅犬,瓜果蔬菜之类的琐碎小事了。
苏昌城的正中心有一条小河流过,这并不是那一条经过苏昌的大江。事实上,那一条大江还在城北一里处,这只是一条流入大江的小河罢了。
小河边的一座低矮石桥上,顾三月和徐松图缓缓并肩走过。脚底的河水离着石桥很近,伸手就能碰到,顾三月走在桥上,远处看来,若是不留心注意的话,就像是走在了水上一样,很是有趣。
而也是在这一座桥附近的河岸边,便是苏昌城最繁华的地段了。说是繁华,和兴庆、淅城此类的大城自然没有办法相比,只不过这一块小小的地方,也是小城人们的休闲娱乐之地了。
此时正值清晨,没多少人在河岸的商铺里玩,要到晚上的时候,这里才会热闹起来。
徐松图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铺子,那里正浓烟滚滚地冒出来。他笑着说道:“别看那里不好看,但是却是一家老店了。我们就去那里吃早点吧,那里的铁板烧,几乎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铁板烧,你一定也会喜欢的。”顾三月微微点头,和徐松图一起走进了那一家烟雾缭绕的铁板烧铺子里。
那间铺子的样貌很是寻常,甚至算得上是不好。桌子和椅子上积了年代久远的一层油,而且也没有几个客人,倒是有一个流着鼻涕的五六岁孩子在门口折纸蜻蜓玩。
徐松图毫不避讳,走上了前去。那站在店门口一片烟雾之中的汉子一瞧见徐松图,就像是活人见了神仙一样,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来,笑着招呼道:“哟,这不是徐仙长嘛!好久不见你,今儿个又来了哈!”徐松图开怀一笑,答道:“那还不是馋你这里的铁板烧了。几天不尝,心里痒痒的,很不是滋味呀!”那店老板憨厚一笑,又惊奇地看着徐松图身边的顾三月,问道:“徐仙长,这位是?”徐松图答道:“这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还是第一次来苏昌。这第一顿饭就在你这里吃的,你可得上点心做,不然要是人家不满意,岂不是给苏昌丢了面子。”店老板把顾三月上下打量了几眼,豪迈地笑道;
“好说好说,包在我身上!我老牛做事你还不清楚啊,我做这铁板烧二十好几年了,哪有不满意的客人?今儿个刚好王胖子给我送了两条江里钓上来的鲜活鲫鱼,这就做给二位吃,保管好吃!”徐松图笑着答应下来,带着顾三月走进铺子里,也不嫌不干净,随意挑了一个座位便坐下了。
顾三月是吃过苦的人,这些东西自然不在乎,于是她也就和徐松图相对而坐,看着那汉子熟络地从后厨里拿出了两条鲫鱼,抽了一把刀,三下五除二便把鲫鱼开膛破肚,整理好了。
随后,他提了一桶门口河里的水,把那鲫鱼用水洗过了几遍,就重新钻进了那一片烟雾之中,去做铁板烧去了。
门口那个折纸蜻蜓的孩子似乎有些呆呆的,一直专注着手上的折纸,他的父亲在一边忙里忙外,他也连一眼都不看。
顾三月看着那孩子,徐松图见她视线所指,便说道;
“那孩子也是可怜,娘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出了好多血。后来好不容易要生出来了,结果又被脐带缠住了脖子,当时没处理好,这不一长大,智力就有些不正常。之后,他娘就因为身体虚弱去世了,只剩下这孩子爹,一手把他拉扯大。”顾三月心里不太快活,点了点头,沉默下来。
徐松图又说了些其他关于这小城里的事情,顾三月一一点过了头,不久,那汉子就端了两碟新鲜出炉的烧鱼出来了。
把那烤鱼递给徐松图之后,汉子有急急忙忙跑进了烟雾里,再次拿出了两碟堆得满满当当的铁板烧肉来。
他把那烧肉也放在了徐松图和顾三月的面前,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犹犹豫豫着说道:“那个徐仙长啊。方仙长不是最近要在白凉山上修建一座宗门吗,我寻思着能不能也把我这孩子弄进去?虽然平时看起来,他有些呆呆的,但其实这孩子早慧得很,说不定能有修道的天赋。要不您给看看?”徐松图苦笑了一声,说:“老板,这你可就是为难我了呀。那宗门挑选弟子一事,我做不得主的。要是你的孩子有修道的天赋,就算是不说,我们也得请他进去。只是若是没有天赋的话,就算是我,也不能违背规矩说把他带进宗门啊!”那店老板有些急了,又说道:“这不您还没看吗?要不您给看看,说不定真有天赋呢?”徐松图拗不过他,就对着那孩子说道:“孩子,你过来,我帮你看看你的根骨。”那孩子头也没抬,痴痴地望着手中的纸蜻蜓,眼中别无他物。
店老板汉子心急如焚,语气加重了几分,对着那孩子喊道:“狗蛋儿,听话,赶紧过来,给这位仙长看看!”那孩子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这边,眼神阴暗得完全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倒像是一个刀尖舔血的刺客。
只不过他的脚步,却完全没有因此动弹。那店老板是个急性子,此时一见那孩子如此没有礼貌,不禁怒了,当即冲上前去就抓住他的后衣领,狠狠给他甩了俩耳光,骂道:“叫你给仙长看看资质,还敢如此放肆!我养你这么大,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爹!”说罢,手又从身边随手抄起了一根竹鞭,狠狠打在那孩子的屁股上。
竹鞭呼呼作响,那孩子挨了这么重的打,竟然一声不吭,死死咬紧着牙关,眼神依旧如一头恶狼一样看着徐松图,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
这种眼神,哪里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够做到的?顾三月心中不忍,忙说道;
“快别打了,不就是看修道资质吗,我也稍微会一点,我来看。”那店老板这才停下了竹鞭,惊奇地看着顾三月,说道:“姑娘也是修士吗?”顾三月答道:“姑且算是吧,反正看修行资质这种小事,还是能做到的。”店老板如获至宝一般看着顾三月,连忙改了笑脸,说道:“那就多谢仙长了!狗蛋儿,快去,给这位人美心善的女仙长看看资质!”说罢,他放下了那孩子。
谁知那孩子刚一落地,便恶狠狠地瞧了一眼顾三月,顿时拔腿就往街道上跑走了。
店老板傻了眼,想要去追,奈何店铺还在这里,需要有人看管,只得愣了一愣,再骂道:“这死不听话的家伙!跑吧,跑了就别回来了!”他生气地跺了跺脚,再看向顾三月和徐松图,苦着脸说道:“二位仙长,这这孩子不听话,给二位惹麻烦了。害,糟了仙长们的心情,这顿饭,就当做是我请你们的吧,权当是给仙长们的赔礼。”徐松图笑了笑,说:“吃饭哪能不给钱呢?我又不缺饭钱,老板你也不必如此拘谨。”说罢,他从身上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那汉子说道:“不用找了,给那孩子多买点肉吃,和他好好说说话,别动不动就打孩子了。”汉子受宠若惊,那腿脚就像是僵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走不过来去接那银子。
顾三月劝道:“店家,我们既然在你这里吃饭,又不缺这钱。你不要我们的银子,是把我们当做那街头讨饭的乞丐可怜我们,还是把我们看做那恃强凌弱的恶霸害怕我们?”那汉子顿时一惊,连忙说道:“怎么可能!我们全苏昌的人都知道,这位徐仙长的脾气那是最好最好的!我们都很尊敬他,何来这么一说?”顾三月微微笑道:“既然是尊敬,那就该收下这银子。”看书喇汉子这才明白过来,心中一股暖流顿生,感激涕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许久,才说道;
“我们苏昌能有二位这样的神仙人物大驾光临,真是苏昌的荣幸啊!”汉子颤抖着手接下徐松图的银子,说道;
“这银子我会好好珍藏下去,作为传家宝,一直流传下去的。”徐松图哈哈大笑,道:“些许银子,满是污秽,我看你还是找个地方用了吧。我坚持要给你钱,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修士和你们凡人,并没有多大区别。依旧是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自然吃饭也要给钱。像你那个孩子啊,我瞧着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却是是个早慧的孩子。你只要平时多多劝导他向善,将来福气不会小的,没必要一定要做修士。”那店老板连声称是,徐松图又吃了几筷子,便和顾三月一起与那店老板作了别,去往别的地方了。
走在路上,顾三月有些心事重重的,徐松图看出来了,便问道:“顾姑娘这还是在想之前那家铁板烧店铺的事情吗?不妨告诉姑娘,天底下这样的家庭多了去了。没必要为他们感到惋惜,该有的都会有的,不该有的也不会再有了。”顾三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个。”这下子徐松图困惑了,说:“那姑娘在想些什么?”顾三月便问道:“这里附近有没有什么卖小玩意儿的铺子之类的?我想给师父买个礼物送给他。”徐松图愣了愣,笑道:“你师父能看上这些世俗小东西?提前说好,这苏昌只是个小城,可没有什么法宝符箓卖。”顾三月听出他话里对徐怀谷不善,便赶紧反驳道:“哪有?我师父倒是和你有些相似,明明那么高境界的人了,偏偏就是喜欢这些个俗世里的小东西。要不是他不在,若是今天一起来了铁板烧的铺子,还不知道要闹出怎么样的事情来呢!”徐松图脸色有些发红,不好意思,说道:“那看来是我错怪徐道友了。只是这苏昌城里也没有什么有趣的把戏儿能送的出手的,顾姑娘还有别的选择没?”顾三月为难起来,却突然想到一物,最是徐怀谷所喜爱,顿时有了主意,说道;
“那酒呢?酒总该有地方卖吧?”徐松图笑道:“原来徐道友也喜欢那东西。苏昌哪能没有酒呢,说起来,苏昌的酒还是附近很出名的!我这就带你去清月斋,那里的酒最是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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