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神州。
秦国边陲,隆冬腊月,临近年关。
莽山山脚,大雪纷飞,二贼蹲坐荒草丛。
赵还真身披单衣袒胸露腹,胸前有一手掌大小的伤疤格外的显眼,嘴里叼着半截发黄的狗尾巴草,冻得牙齿打颤,手捧着三枚铜钱,随手摇晃了几下扔在地上。
边上一两三岁的小屁孩,身穿破棉袄,衣服又脏又破却也裹得严实,头上扎了俩冲天辫,其中一个还是歪的。
脏兮兮小脸通红,鼻涕横流,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铜钱。
赵还真摸着下巴摇头晃脑道:巽上离下,风火鼎!大吉大利!
少年一脸郁闷,屁孩梨花带雨。
因为赵还真算卦从来没准过。
赵还真一脚踢在小屁孩的屁股上指向山路:来活了!走着!
一马当先冲下山来,后面跟着一小鼻涕虫脚步踉跄。
爷爷生在莽山上啊!生来秉性好杀人哟!
好杀人哟!
姑娘全都掳上山嘞!老幼尽作下酒菜啊!
下酒菜啊!
七尺汉子你莫狂呦!一刀一个不管埋呀!
不管埋呀!
赵还真喊着打家劫舍的号子,混杂着小屁孩奶声奶气的吆喝声显得不伦不类。
山路上出嫁的队伍听到远处传来山贼的号子,年轻的汉子们顿作鸟兽散,只剩下一老妇人与身材魁梧的新娘子。
二贼横在路中央。
赵还真嘴角抽搐看着如同南天一柱的新娘子。
这要是将其掳上山去当压寨夫人,二贼估计只有饿死的份了。
临近年关难遇路人,头一阵可万不能输了。
赵还真高声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牙蹦半个不字,一刀一个不管埋!
小屁孩说话有些不利索,台词太长跟不上,鼓起腮帮子,豁牙露齿,奶声奶气的憋出三个字:
不管埋!
说完还用眼睛撇向赵还真,少年挤了挤眼睛表示肯定,小屁孩有了底气,双手叉腰,腰杆挺的笔直。
老妇人见二贼趾高气扬,也不畏惧反而生出三分委屈,七分恼火,因为今日正是老妇人的孙女出嫁,好不容易才找到婆家,却遇上这一档子事情。
不等二贼反应便杀将而出,抄起手中拐杖对着赵还真当头就是一棒。
带着哭腔骂道:你个杀千刀的小王八蛋子!年纪轻轻不学好,整日往那脂粉堆里钻也就罢了!
现在到好!当起剪径的山贼了!日后被官府杀头自己下地狱也就算了!还拉着馒头这小妮子。
可怜这小妮子跟着你这小王八蛋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平日接济你的东西全当喂了狗!
打死你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老妇人一边骂着一边挥着拐杖砸向少年。
少年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扯着叫做馒头的小女孩,满山遍野地抱头鼠窜。
或许是老妇人打累了站在路中央喘着粗气。
刚才作鸟兽散的汉子们见老妇人如此威猛也都回来了,为首的一个汉子小声地问道:王二娘!要不要报官啊?
老妇人见汉子们刚刚扔下娘俩扬长而去,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拐杖作势要打,吓得汉子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只好就此作罢。
赵还真摸着肿起的脑袋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山坡之上目送着老妇人一行人离开。
莽山之上原有六贼,皆由瞎眼的老道人收养。
老大老二一对狗男女打着求仙问道的幌子私奔去了。
老三天生痴呆,因惹恼了过路的仙人被随人手打死了。
老四胆小如鼠,瞎眼老道病死之后便偷偷离开自寻生路去了,从此再无音讯。
赵还真和谢馒头排行老五老六,瞎眼老道人在时靠着给周围村子看风水,算卦倒也能混个温饱。
老道人一死,二人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多亏了周围村里的接济,不然二贼早已冻饿而死。
赵还真是个不讨喜的,村子里的人之所以接济二人,全仰仗谢馒头生的乖巧和赵还真那城墙厚般的脸皮。
每到饭点便让谢馒头这小妮子蹲在人家门口,瞪着水灵灵大眼睛咽着口水盯着人家桌子上的饭菜,若是挤出几颗小珍珠来就更好了。
任你铁石心肠见此多少也会分出一点粮食。
因此时间久了赵还真就更不讨人喜欢了。
赵还真坐在山坡上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感叹道:自己要是那传说中的仙人就好了,最起码不用饿肚子了。
赵还真在山上套兔子时曾经见过一次天上的神仙腾云驾雾飞驰而过,宛若流星,便心生向往。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听镇子上传道的先生说起过一但修炼有成便可脱胎换骨,不食五谷杂粮,只饮山间朝露。
毕竟这年月粮食可不好找,早上的露水倒管饱。
因此赵还真每次听小镇里的先生讲道便格外认真。
再近一点便是头顶高悬的那道剑气长河了,小镇上的讲道先生每讲起时便神采飞扬:
仙人飘然一剑,至西向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银河倒卷,一剑气长何止九万里,千载不变。
说是讲道其实就是给镇子上的孩子们讲些修行的皮毛,若能有一两个“开悟”的就算是捡到宝了。
凭借着连修行者都算不上的讲道人教的皮毛,便能自行开悟的天赋自然是极好。
这样的孩子往往会被讲道人登记在册,传信各大修行宗门或修行世家,之后可谓一步登天。
只不过此事百年难遇,现如今连当初传道的目的都已经忘了。只是教穷人家里的孩子读书识字罢了。
赵还真将先生教的《太上三洞渊神咒经》记得滚瓜烂熟,自懂事起便开始修习,可是至今一无所获,只因为这玩意是白来的,这年头白给的东西可不多。
除此之外赵还真最喜欢坐在烟花巷里的春华楼前看姑娘,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经常假装从楼前经过,时不时地瞟上一眼。
直到遇见一猥琐老头,老头一边看姑娘一边饮酒,对赵还真的把戏一眼看穿,便邀其共赏美景。
老头看姑娘时眼神肆无忌惮,没少招到姑娘们的白眼,但其对此不以为意。
二人因有同好,没多久便打成一片,猥琐老头看得高兴了,偶尔还会赏赵还真两口酒喝,其城墙般的脸皮便是与老头学的。
和那些嫖客不同,赵还真只觉得姑娘们与那瞎眼老道人视若珍宝那副画一样好看。
画中楼阁一十二,五座仙城在其中。仙人兮飘飘渺渺,云雾兮彩霞笼罩。
上书五个大字“十二楼五城”。
令人心驰神往。
以至于春华楼外多了一景,从老至少三人蹲坐一行,猥琐老头与赵还真呵呵傻乐,谢馒头看着二人不知道笑什么便也跟着傻笑。
行人指指点点,三人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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