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站在日头下,绣鞋沾了早春草地上的枯叶污泥。
石榴裙也有点脏了,或许是为了爬树拿纸鸢,裙摆还扯坏一角。
她脏兮兮的,清风拂动下,碎发肆意飞舞,连步摇都在玩耍间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即便这样,她站在那里,就让早春美景繁花瞬间失色。
这九天鸾凤般的女子,用尊贵的眼神睥睨他,用粗俗直白的话一下子戳破徐子聆的心思。
这还不算。
她根本没想放过他。
“徐大人,你自诩君子,没想到这样不知廉耻,要是陆重华知道你在这里勾引他未过门的娘子,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大姐姐!我和徐大人清清白白,你何必用龌龊心思来诋毁我们!”
孟清瑶冷眼看她。
她这嫡姐,最恶毒刻薄。
以前不想和她计较,可牵扯徐子聆,她不想再忍。
“徐大人,大姐姐素来看我不顺眼,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一直这样欺负你?”他问。
孟清瑶苦笑:“我习惯了。”
闻言,徐子聆眉宇蹙的更深。
他看向她额头被纸鸢砸伤的淤痕,对孟婉宁更加没一分好脸色。
“好一个孟家。”
竟纵容自己女儿去欺负堂堂帝姬。
简直目无尊卑,毫无礼法!
徐子聆上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对孟婉宁开口:“孟小姐这样张狂放肆,想必是家中纵女无度,今日之事,我会禀明原由,希望你好自为之。”
孟婉宁被他这话给气笑了。
“徐子聆,你不要拿爹爹威胁我,你既认为我欺负她,那我就成全你,绿竹!”
“小姐......”
“给我拿石头砸死她,砸的头破血流,这样才好让他去和爹爹告状。”
绿竹要被她给吓死。
这可是徐大人!
她有几个胆子!
“好,不为难你,我亲自来!”
只是话音刚落,就见碧云把拳头大的石头一下子丢了过去。
徐子聆眼色一变,拉住孟清瑶险险避开。
孟婉宁的石头紧随其后,一下子砸在他脑袋上。
“徐大人!”
孟清瑶慌了。
看着孟婉宁眼神愈发发冷。
“孟琰,你真以为,你殴打朝廷命官爹爹会纵容你?”
孟婉宁没看她,只是看徐子聆。
“徐大人,我就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你满意了?”
“你!”
徐子聆见她拍拍手就走,想追上去,被孟清瑶拉住。
“算了,大姐姐就是这样,徐大人没事吧。”
她掏出帕子,想为他把额上的血擦了。
徐子聆后退一步,并没有让她触碰。
“这于礼不合。”
他秉承君子之道,方才是情急才拉了她。
孟清瑶把帕子放下来,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也是,徐子聆恪守君子礼节,和她疏离的很,可想到他为自己做的,她也能理解。
......
回去的路上,绿竹心都要跳出来了。
完了。
小姐这次闯大祸了。
“小姐,为什么不和徐大人说清楚,小姐根本不是故意的。”
纸鸢飞到了树上,被风吹掉了,这才砸到了二小姐。
小姐是无心的。
“当一个人对你有成见的时候,你解释再多,他也只会认为你在强词夺理,好没意思。”
孟婉宁撑着脑袋,透过马车看向外面。
暖阳和煦。
她被刺的微微眯眼。
“更何况,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谁又会信我。”
“奴婢相信小姐。”
突然,碧云开口。
她看向孟婉宁,神色认真且真挚。
“奴婢相信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小姐心地善良,并非十恶不赦,就算有心害人,也是逼不得已。”
孟婉宁被她弄笑了。
她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她骨子坏透了,见不得人好,也压根不想洗白自己,没想到这小丫头这样想。
见她笑,碧云眼神更加坚定。
“以后,奴婢会成为小姐的刀。”
她嗓音惯来绵软,可出口的话如寒刃削骨一般冷。
“小姐不能做的,奴婢做,小姐不敢做的,奴婢敢。”
“要害小姐的,小姐想害的,讨厌小姐的,小姐讨厌的,这些人,奴婢绝不会放过她们。”
“这把刀,听命小姐,供小姐差遣,还希望小姐不要嫌弃。”
被她这样认真看着,孟婉宁不知道为什么,心被撞了一下。
上辈子,她就知道碧云性子狠。
和她一样。
得不到的东西,就去抢,去害,她对她性子,也愿意提携她。
可这些不过顺手为之。
没想到......
孟婉宁两世为人,人情冷暖看透了,也见惯了。
她不是绿竹,没有和她从小长大的情分。
也不像哥哥和爹爹,有家族血缘羁绊。
她扪心自问,自己这样烂透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这样帮她呢?
想不通。
孟婉宁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她只是问:“回去请你吃葡萄?”
碧云笑容绽开,温柔一笑:“谢谢小姐。”
小姐是碧云见过最好的人。
......
可孟婉宁并没有机会请她吃葡萄了。
一回到家,她就被罚跪祠堂了。
“一天不管你,你就无法无天,连徐子聆都敢打,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孟景珩站在她面前,脸色铁青。
徐子聆那伤,他看了都疼,一脸的血。
“他和大哥哥打小报告了?”
“难道他还会替你瞒着不成?”
连纵女无度,希望二叔亲自管教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自然不会是小事。
“我问你,为何要拿纸鸢砸清瑶?”
这话一出,孟婉宁直接炸了。
她跪在地上,仰头看他,像一个炸毛的刺猬,竖起自己满身的刺,准备把他扎个稀巴烂。
“你信他的鬼话?我根本就不是故意的,是......”
“不是故意又如何,你出言挑衅在先,又亲手拿石头砸人家,这难道不是事实?”
“那是因为......”
“婉宁,大哥知道,你讨厌清瑶,可清瑶根本没对你做什么,你何必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四个字,让孟婉宁竖起来的刺,一下子偃旗息鼓。
她愣愣的看着他,张了张口。
她想说,孟清瑶明知道陆重华和自己定亲,还和他无媒苟且。
她想说,孟清瑶明知道自己要面子,还让陆重华在大婚那日休她另娶。
她还想说,孟清瑶明知道她最嫉妒她,还总是找她不痛快,表面不屑和自己计较,清高大度,暗地里,总是装无辜,让别人来对付她。
就这辈子,在满江楼,也是她故意让陆重华误会,以为自己要和她抢簪子!
她为什么讨厌她!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那么讨厌!
她对她做的,比她害她的,要多的多的多!
可她要怎么解释呢!
她就是这样记仇的人,就是这样坏到骨子里的人!
她就是恨,就是嫉妒,就是见不得人好!
可别人说她怎么样都可以。
唯独孟景珩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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