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给老杨按着大腿,盛春成的电话响了,他看看,是条儿。
盛春成和老杨说:“稍等啊,老杨.”
盛春成接通了电话,条儿在电话里叫:“军师,熬烧熬烧,你过来清吟巷这里.”
盛春成觉得奇怪,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去清吟巷,都是去的比蓝公司,怎么又让他去清吟巷,是何锻工发生什么事了?盛春成说好好,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盛春成还没有说,老杨就叫道:“好了,揩油结束,你去忙吧.”
盛春成到了何锻工楼下,条儿一个人蹲在楼梯口抽烟,看到盛春成的车到了,就站起来。
盛春成问条儿:“怎么了?”“东哥要戳煞了.”
条儿说,“尹的娘寻回来了.”
盛春成愣了一下:“东哥的妈妈?什么妈妈?”“亲娘,亲娘寻回来了,真是活侧空.”
条儿说。
盛春成明白了,原来是那个当初跟市场里卖鱼的私奔,已经被法院判定为失踪人员,和何锻工离了婚的,东哥的亲妈妈回来了。
怪不得东哥只带了条儿一个人过来,而是一帮的兄弟,这事,说什么也不算是光彩的事情。
条儿和盛春成两个人上楼,敲了敲门,那个阿姨起身来给他们开门。
两个人走进去,看到东哥和一位六十来岁妇女,面对面坐在桌子两旁,东哥眉头紧锁,不停地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都快满出来了。
对面的那个妇女,看上去一脸的苦相,十足的农村妇女的样貌,岁月的流逝,把她身上杭城人的痕迹,已经一点点都抹去了。
何锻工坐在轮椅上傻乐,阿姨给盛春成他们开了门之后,还是坐回去他边上的凳子,何锻工很习惯地,就把手伸过来,要抓着她的胸。
阿姨把他的手推开,他就嗷嗷叫,阿姨看了看东哥和那个妇女,两个人都没有空管他们。
阿姨脸红了起来,不过何锻工的手,再伸向她的时候,她没有再推开,何锻工也安静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东哥手指朝两边点了点,示意条儿和盛春成坐,两个人坐了下来,四个人,一人占据桌子的一边。
他们进来之前,东哥的娘还在和东哥说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她闭嘴不说了,迟疑地看了看盛春成。
条儿是老邻居,还是东哥的同学,从小她就认识,盛春成对她来说,是新面孔。
东哥拿着烟的手,在面前划了两下,说:“都,都是兄弟,自,自己屋里厢人,你喔,喔就是.”
东哥的娘,于是把已经和东哥说过的,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重新和他们说了一遍。
概括地说,就是东哥的娘当年跟着那个鱼贩子私奔,但其实并没有跑远,连省都没有出,而是跑去了德清,鱼贩子的老家。
鱼贩子从卖鱼的,变成了养鱼的,东哥的娘就跟着他,一起养鱼,帮助抚养他死去的老婆,留下来的三个儿女。
三个子女,后来相继都成了家,他们两个,帮他们都造了新房子。
东哥的娘和鱼贩子住在鱼塘边上的老房子里,继续养鱼,还雇了帮工,日子倒也过得清静。
鱼贩子前年的时候,生病死了,东哥的娘没有跟他们三个子女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人继续住在老房子里。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毕竟是她养大的,感情还是有的,那三个子女经常还是会来看她,还是叫她妈。
可是今年年初,他们那里要搞成一个休闲养生园区,鱼塘和老房子都被征用了。
三个子女合谋着,把东哥的娘赶了出来,谁都不愿意收留她,把拆迁款赔偿款都分了,一分也没有留给她。
当地的村委会,觉得这不是个事,把她暂时安置在村委会里,把三个子女叫过来,开了几次协调会,都没有用。
三个人谁都不松口,都知道只要答应了,接下去就是要给老太太养老送终,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可以甩掉这个包袱,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他们说,老太太的户口还在杭城,她在杭城,还有儿子,要养,也是她亲儿子养她,他们没有这个义务。
这么多年,老太太在那里尽心尽力,悉心照料拉扯大三个小孩,村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也早认他们是一家人。
但现在三个子女翻脸不认人,认真起来,其他人谁也没有办法。
村委会的那些年轻村委,咨询了律师,也是一筹莫展。
这事要怪,就怪老太太当年跟着那个鱼贩子,跑去了老家,就那么一起搭伙过日子,但什么手续也没有办,要办,不是还要回来杭城拿户口本,或者打户籍证明什么的吗?他们哪里敢,也觉得没有必要,就这么稀里湖涂过下去了。
他们自己觉得是一家人,边上人也觉得他们是一家人,但在法律上,他们并不是。
当初家里分到的鱼塘和地,鱼贩子有份,他那个死去的老婆有份,三个子女也有份,就是没有这个从杭城过去的女人的份。
加上鱼贩子死的时候,也没有留下遗嘱什么的,现在再说,就说什么也说不响了。
村委的几个年轻干部,会开了一大堆,但屁问题没有解决,再找到那几个子女的家里,被人一顿臭骂赶出来。
他们也觉得无奈,除了让老太太,继续在村委会住下去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杭城这几十年,也是天翻地覆,村委的人带着老太太,到杭城原来住的地方找,连根毛也没有找到,连当地的派出所都拆并掉了,去市民中心找老太太的户籍资料,说是被销户了。
加上这几年开始无纸化办公,要找几十年前的资料,得去档桉馆找。
他们跑到了档桉馆,倒是找到了当年的资料,找到了也没有什么用,一堆几十年都没有人去动的东西,能告诉他们后来的变迁?那上面何锻工的住址,还是被拆掉的地方,东哥还在小学校上学。
他们只能重新找回去市民中心,工作人员帮他们又找了一番,发现一条线索,说是老太太的户籍,是今年刚被销户的,依据是法院的失踪人员判决。
他们找去法院,总算是找到了东哥的起诉书和法院的判决书,从上面,才知道何锻工和东哥,已经搬到了这里。
东哥虽然家在东方润园,但他的户口,还在清吟巷,法院上的地址,留的也是这里。
儿子和老公是找到了,但老太太死活也不肯过来认人,也是啊,都被自己的儿子申请判决为失踪人员了,她怎么还有脸来认儿子。
一帮人忙了一圈,白忙,只能回去,这是三个月前的事情,老太太继续在村委会住着。
但是现在,村委会本身也在拆迁的范围,村委会的房子也要被拆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管老太太愿意不愿意,村委的干部,只能把她送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