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声低沉压抑,像是很委屈一样。
陆清棠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似乎是从农家四嫂的房间里传来的,如果那房间里没有旁人,大概就是阿嫂在哭。
她干嘛要哭呢?
想起吃饭时候阿嫂热情,且大大咧咧的模样,她看起来应该不像是那种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的人。
不过人不可貌相,陆清棠也不打算去偷听人家的床帏之事,于是她站起来准备回屋,谁知道阿嫂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陆清棠刚站起来,抬脚准备要走,连手臂都悬在半空中,就看见阿嫂站在门外。
阿嫂也被陆清棠吓了一跳,连身上披着的衣裳都掉在了地上。
陆清棠立马冲她干笑了两下,“我我睡不着,出来坐坐,是不是打扰到你和阿哥休息了?”
阿嫂擦去脸上的眼泪,然后弯腰拾起地上的外衣,走上前道:“不碍事的妹子,我们都还没睡呢。”
她走到一旁的磨盘上坐下,然后低头腼腆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妹子。”
红彤彤的眼睛似是受了不少委屈,让陆清棠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嫂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阿嫂抬头看向她,眸子里闪过一瞬的愤怒,然后低下头叹了口气,“还不是那土匪闹的!我养了一年的鸡全让他们给偷去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留着下蛋给娃娃补充营养,留着过年杀,谁想到这帮天杀的土匪”
她越说越委屈,泪水指不住,开始捂着脸哭起来。
陆清棠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阿嫂接过帕子立马惊讶起来,“啊呀妹子,你这个可是丝绸的,我怎么敢用!”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帕子塞回陆清棠的手上。
陆清棠接过帕子,笑着为阿嫂擦眼泪,又道:“不碍事的,什么丝绸不丝绸的,不过是个物件儿。”
阿嫂笑了笑,十分腼腆,“没想到你们有钱人也这么和气,你的丈夫一定是做大官的吧,你可真幸福。”
陆清棠没有回应阿嫂的这句话,她苦涩一笑,又问她,“你们报官了吗?这些鸡也值不少钱的。”
“报了,怎么会不报官,可是那县衙里头的县丞却让我们回来等消息,这一等我们笼子里的鸡全都被偷了,就给剩了一只打鸣鸡!”阿嫂又叹了一口气,她指着不远处的鸡笼子同陆清棠说着,一脸愤慨,“你是不知道那土匪有多厉害,居然还会撬锁,弄得我们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陆清棠看向了鸡笼子的方向,那把新锁在月光下显得尤为锃亮,她对阿嫂说:“土匪怎么会偷东西?”
阿嫂冲着陆清棠发呆,然后笑着解释,“当然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解馋呗!”
“我说,土匪怎么会偷东西。”陆清棠为了提醒阿嫂,特意把“偷”字加重。
阿嫂这才缓过神来,她立马惊住了,然后一脸崇拜地看着陆清棠,“啊呀呀,还是妹子厉害,一下子就破了案,敢情这不是土匪,这是个偷子啊!”
陆清棠瞧见阿嫂一脸夸张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地说:“这算哪门子破案,得抓住那个贼,并且让他承认了才叫破案。”
阿嫂腼腆地笑着,“我可不懂什么破案,我只知道妹子你长得好看,又懂得多,我是打心眼里觉得你人不错。”
这下轮到陆清棠不好意思了,她脸上有些发红发烫,配不上这位阿嫂的夸赞。
其实她是想帮着这位阿嫂抓住偷鸡贼,但是现在的她不比之前一身轻松,她有孩子要管。万一遇到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因为一只鸡和自己拼命,也太不划算了点。
不过阿嫂没有在意到陆清棠的表情,和她又聊了一会,两人各自回了屋。
一夜无事,天明时分,陆清棠等人在吃过早饭后,便听见村里又有丢失米粮的事件。
出于好奇,陆清棠换上一身男装,与水云奚一起跟着阿嫂去失窃人家看热闹。
村里人很穷苦,被偷了东西自然心疼,这人又是个老实人,只会抱着空米缸在那里哭。陆清棠看了一眼周围的细节,如地上一深一浅的脚印,窗子上的撬痕,以及窗外的大树。
诸多细节告诉陆清棠,这个小偷是个瘸子,且只有一人,又通过在场众多村里人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回去以后,陆清棠便与水云奚商议了一番,决定多留几天帮助村里人抓住那个小偷。水云奚是个热血男儿,又为官吏,见不得百姓受苦。再加上方城县知县根本不管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出于心里的不平,水云奚就同意了陆清棠的想法。
于是,陆清棠、水云奚还有余白三人便开始白天休息,晚上守在阿嫂的院子里捉贼。
为了吸引小偷的光临,他们还特意从别人家高价买了几只鸡,放在阿嫂家的鸡笼子中养着,好吸引贼人的注意。
第一天晚上,贼人没来。
第二天依旧如此。
第三天,陆清棠打了个盹,抬眼看了看半空的月亮,已经快到子时了。
旁边的余白见状立马同她说道:“夫人,要不你回去睡会儿吧,白天你要带孩子,晚上跟咱们爷们熬什么?”
“对呀,你去睡吧,这里有我们呢。”水云奚也跟着附和起来,他往下咽了咽吐沫,“不过我觉得今晚那个贼也不回来了。”
余白打了个哈欠,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又说:“对,我有预感,我们今天又得落空。”
刚刚那个盹让陆清棠觉得精神好多了,她摇摇头,“我还好,不如我去给你们弄点水吧,我瞧着你俩都渴了。”
这两人一听都挺赞同的,于是陆清棠站起身去阿嫂家的厨房里给他们两人倒水。
一手端着一碗茶水,陆清棠从厨房里走出,她打了一个哈欠,无意间看见鸡笼子前仿佛蹲着一个人。
厨房就在鸡笼子旁边,不过三五步的距离。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双杏眼,眸光清澈光亮。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努力睁大自己双眼,还奋力地甩了甩头。
那人也在看自己,他一手捏着铜丝,另外一手托着锁,正在将铜丝塞进锁眼中。
两人对视了一番,忽然笼中鸡叫了一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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