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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赤脚欲在云雾山建庙,遭到儿子反对后,人便离开了云雾山,再未见到他人。
陈晓琪下了死命令,找不回爹许赤脚,他不许回家。
许一山想了好一会,猛地想起无修山。心里想,爹会不会又回去了无修山?
无修山因为无修水库溃坝而失去了山的清奇。过去的无修山,屹立在盈盈一水间。晨钟暮鼓,超凡脱俗。若遇云雾天气,一座山半遮半掩在云雾缥缈间,恍如仙境一般令人神往。
如今,水库无水。无修山就像失去了生命源泉一样,日渐枯竭下来。
许一山找老董要了车,一个人开着去了无修山。
他要去碰碰运气,万一爹还在无修山上也难说啊。
溃败的无修水库大堤,就像一段枯枝一样横亘在两座大山之间。当年洪水奔涌滚流下去时,将泄洪渠道也冲得七零八落。洪山将渠道两边都冲塌了,形成一片巨大的沙土。
沙土上已经长出了一些植物,覆盖住裸露的泥土,仿佛一幅还未画完的画,令人陡生无限凄凉之感。
许一山将车停在大堤上,眼睛看向溃坝之处,不觉大吃了一惊。
原本库底已经无水,而现在,不但水库库底已经盈满了一层深过膝的水。溃坝之处,显然被人堆砌起来一条高约一米的拦水堤坝。
堤坝蜿蜒,将溃处堵住了。
许一山吃惊之余,赶紧下到库底查看,才发现整条拦水堤坝,都是一块块石头垒砌起来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不由陷入沉思,谁花那么大的力气,想要将溃堤修复呢?
从现场情况看,显然这不是大工程所为。应该就是一个或者几个人,每天蚂蚁搬家一样的,将一块块石头从远处搬来,再一块块垒砌上去的。
无修水库管理处依旧还在。水库溃败,管理处主任曹朝阳非但没受处分,反而高升到洪山镇去当了镇长。如果不是廖老埋骨无修山,如果不是上面领导发现无修水库的溃坝,曹朝阳还不会那么快锒铛入狱。
对于水库管理处的人来说,许一山算是个熟人了。
在水利局工作的许一山,每年至少要来无修水库三趟或者更多。
过去每次来,他都在曹朝阳家里吃饭。作为无修水库管理处主任的曹朝阳,对上面来的干部都会倾尽所有,盛情接待。
曹朝阳一家,算得上是两代水利人。从他父亲开始,就一直与水库打交道。曹朝阳父亲还是当年无修水库的缔造者之一。
七十年前,茅山举全县之力,兴修水利工程。其中,无修水库是水利工程中最大的工程之一。全县派往无修水库的人在三十万之多。
许一山曾听老人回忆,兴修水库那年,整个无修山是红旗招展,人声鼎沸。在没有任何机械的情况下,勤劳聪明的茅山人们,硬着凭着一双手,一副铁肩,在群山峻岭之间,打造出来这么一座伟大的工程出来。
曹朝阳父亲就是当年修无修水库的先锋。在水库工地上,有两支队伍特别引人注目。一支是曹朝阳父亲带的“铁汉团”,另外一支是由一群姑娘组成的“铁娘子军”。
两支队伍你追我赶,掀起了一阵狂潮。
待到水库落成之日,铁汉团的团长曹汉与铁娘子军队长姚青在别人的撮合下,喜结了连理。
后来县里成立无修水库管理处,曹汉被任命担任无修水库管理处主任。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几十年。当年的铁汉和铁娘子,早就成了耄耋老人。
许一山找到水库管理处办公室,发现管理处早就凋落成尘。破败的门窗在寒风中摇曳作响。墙头上长着的几蓬衰草,更衬托得一片凄凉。
管理处虽没撤销,却已经名存实亡。
有门路的人家早就搬走了,剩下的一两户,还在顽强地守护着这一片凄凉。
曹朝阳父母都还健在,他的妻儿子女早已经搬去了县城居住。
本来,曹朝阳是要将父母一起带去县城住的。但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他们说,自己这一辈子是不可能离开无修水库了。这里不但埋葬了他们的青春,还将埋葬他们的将来。
许一山很轻松就找到了曹朝阳过去的家。
破败的房屋,破败的门庭。门口,坐着一位老眼昏花的妇人。她看见许一山过来,颤巍巍的问了一声,“是朝阳吗?”
许一山赶紧过去,搀扶住老妇人,小声说道:“大娘,我是许一山,不是朝阳。”
老妇人就是曹朝阳的娘,当年英姿飒爽的铁娘子军队长姚青。
姚青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招呼许一山坐,小心翼翼问许一山,“我家朝阳呢?怎么好久没见他回来看我了啊。”
许一山喉头一涩,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被抓了。
“姚大娘,我是许一山,朝阳哥忙,没时间来看望你。这不,刚好我要过来,他委托我来看望您。”许一山临时编了一个谎言。他认为,善良的谎言总比残酷的现实要美好得多。
“这个死畜生。他不来看我,还委托别人来,他有多忙?当了多大的官啊。”姚青絮絮叨叨地埋怨道:“他要有本事,就把水库修起来啊。”
许一山笑笑道:“大娘,您别急,无修水库早晚会重修。”
姚青叹了口气,眼眶便湿润了。她怅然道:“当年,修这座水库,死的人就有五个。现在水库大坝跨了,也没人来管了。这些人都白白死了啊。”
许一山心里也很难受,他安慰着姚青道:“姚大娘,你信我一句话。水库真的会重修好的。”
“唉!”她长长叹气,缓缓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
“一定能。”许一山赶紧说道,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娘,我看大坝哪里现在有人在拿石头垒砌,你知道吗?”
姚青老妇人笑了,脸上顿时呈现一片崇敬之色。
“是我家老头,与许赤脚两个人干的。”姚青笑呵呵道:“我家老头子是晕了头了,他们两个老家伙都晕了头了。他们以为凭着他们两个就能修起一座大坝,真是笑话啊。”
许一山心里一动,赶紧小心问:“姚大娘,你刚才说,是曹伯与许赤脚一起在搞?”
“对啊。”姚青笑了笑道:“这个许赤脚,很有一套的。过去他也在水库工地参加过劳动,他是个土医生,水平我看比县医院的那些医生高明很多。”
她展露着胳膊腿道:“我们年轻时啊,用力过猛了。到老了,就一身的病痛。许赤脚给我弄了几副中药吃。还真奇怪,我现在比过去好了许多。一身轻松了。”
许一山听她赞扬爹,心里不觉一阵欢喜。
“他们人呢?”他小心问。
“应该在山里打石头。”姚青笑了笑道:“这不,我在给他们准备午饭。等下还要送给他们吃。”
许一山赶紧说道:“大娘,我来帮你送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