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许沉默,眼睛往天花板上瞥。
她其实也记不清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一些模糊的片段,她拉着他的手让他别走,周恪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沙哑低沉的嗓音里艰难地吐出清晰的字眼,“姜知许,我不是他。”
可能是这句话唤醒了她片刻的意识,所以,这个场景她记得很清楚。
直到现在,在脑海里依旧挥之不去。
她在沉默间松开了他的手,周恪依旧站在那不动,眼神里有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在她要昏昏欲睡时,周恪忽然问,“姜知许,我是他的替代品吗?”
辛愿想说不是,你是你,他是他。
你们不一样,她无法将他们两个弄混。
喝过酒的女人是感性的,伤感的,脆弱的,不管她平时如何理智,如何坚强,此时倒像个陶瓷娃娃。
一碰就碎。
“你就那么喜欢他?这么久了,还是放不下他?”
周恪忽然俯身下来,抓着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声音和语气里是她醉酒状态下无法辨别的复杂情绪。
她是怎么回应的,她已经忘了。
后面他又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突然吻了下来,封住了她的唇,带点试探的意味。
四片唇瓣相贴,好半晌都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姜知许喝过酒的大脑在那刻瞬间就宕机了,也不知是忘了推开他,还是不想推开他,任由他这么亲着。
那片刻的停留,是周恪在给她拒绝和反抗的机会,可她没有动。
周恪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终于有了动作,却是急促又蛮横的。
就如同那份想占有她的心。
想让自己狠狠填补她,占据她的身心。
他的吻又凶又猛,让姜知许有些招架不住几次想逃,可周恪的心里那道克制已久的闸被打开了,哪那么容易再关上。
后来姜知许就如砧板上的鱼,任他宰割。
醒来时是在他怀里,两人不着寸缕,就这样相拥而眠。
姜知许第一反应是懵的,回忆起昨晚那些碎片,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却也没有怪周恪。
成年男女之间,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没道理去怪东怪西的。
但因为她的反应太平静了,反倒让周恪有些不安,看了她两天的脸色,她对那晚的事情只字不提,后面也没有再一起睡过,更没有肢体接触了。
他那性子忍不了,拉着她谈了下。
姜知许是理智的,当即道,“那晚是意外,我喝多了,虽然有那约法三章,但我们是夫妻,也算是你情我愿,下不为例吧。”
这个下不为例让周恪当时怔住了。
好像是他做了什么错事,得到了她慷慨的原谅。
这种感觉很不爽。
说白了,要不是他们之间有个结婚证,那一晚和一夜情其实没什么区别了。
“你是这样想的?”他沉声问。
“那你想让我怎么想?”姜知许反问,“你放心,我依旧不会管你,你和谁好都行”
许是想到这个,她心里有些膈应和难受,皱起了眉头。
被拍到的都有那么多,没被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谁知道他睡过多少人。
到底是要多不在意她才能这么平静,没有半分波澜的说出这番话。
周恪没再说话,他觉得有些挫败。
他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帆风顺的,父母感情好,家里也是真正的兄友弟恭,可唯独姜知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绊子。
他无法掌控,也无法放手。
从那天后,他再也没闹出过任何绯闻了,就连在公司都和女星们保持距离,微信里那些不重要的网红们也删个干净。
陆时凛当时以为他和姜知许的感情出现了转机,才让他这个风流公子改邪归正了。
周恪摇头,“没用的。三年了,我也看明白了,她不在乎的。”
她心里的那个人,怕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取而代之的。
他根本走不进她尘封的心,只能在她的心外边徘徊两圈,还要被她无情赶走。
想到这,他忽然苦笑一声,“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有成人之美,放她走啊?”
陆时凛没有给他准确的回答,因为放一个自己想得到很久的人走,是一件多难的事情,他清楚。
他的变化,姜知许也感受到了,但他们日常交流,又让她觉得他好像没变,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再后来就是周老爷子催生了。
提到这个话题,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晚上。
周恪觉得很烦,当天晚上把她送回家后,一声不吭地去了酒吧,喝到了三点多才回来。
那时候走路都是打晃的,戴戴来回踱步叫了两声,把姜知许吵醒了。
一出来就看到周恪坐在地上,身上的衬衫和西装裤皱巴巴的,抱着戴戴的狗头呢喃道,“戴戴,你想不想我?快扶你爹去洗澡。”
“”
姜知许看着一阵无言。
她当时看他没有跟她回来,以为是他约了哪个妹子,晚上不会再回来了。
心里当时有些恼火,也有些烦的。
却没想到大半夜的,他突然回来了。
她走过去,就闻到了铺天盖地的酒味,以及一股很浓郁的香水味。
是女人的。
她顿时沉下脸,皱紧了眉头,嘲讽道,“怎么?这大半夜的,被女人赶出来了?没地方收留你,才想着回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恪缓缓抬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姜知许,一眨不眨。
姜知许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又看戴戴嘤嘤嘤的叫,显然是被他酒熏的难受了。
便道,“赶紧起来,别缠着戴戴了。”
周恪的手一松,戴戴就立刻溜走了,他依旧坐在地上不动。
“姜知许。”
姜知许正打算不管他,转身回房时,他忽然出声喊道。
姜知许回头看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说,“我没碰过她们。”
‘她们’自然指的是那些网红和小明星了。
姜知许一愣,就听他苦笑一声,“你不用觉得我脏,也没必要在不小心碰了我后洗那么多遍手。”
她浑身一僵。
他们结婚以来,肢体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晚上在周家吃饭,盛汤的时候不小心溅到手背了,周恪当时抓住了她的手查看,很担心和关心的查看。
当时被那么多人盯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立马将手抽了出来,恰好周老爷子说起催生的话题了。
她没做声,都是周恪和老爷子打着哈哈搪塞过去。
从饭桌下来后,她就去了洗手间,用洗手液反反复复洗那只手,不是因为嫌弃他,而是因为手上有油,而且还有被灼烫过后的微微疼意,被水冲着能稍微缓和一些。
难怪,老爷子催生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回来路上也是一言不发,把她送到之后,就直接飙车去了酒吧。
“我没”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爷爷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要问起来,你把责任推我身上就行了,就说是我不配合,不想生。”
说完,屋子里安静了几秒,周恪混沌的大脑仅剩一丝清明。
他觉得把该说的话说完,就完事了。
接着就是从地上爬起来,但实在是喝太多了,身子完全站不住。
在要倒下去时,姜知许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揽住他的腰。
周恪一愣,缓缓垂眸睨着她,眼里的不可思议和错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很可怜。
姜知许先问出了她心里的疑惑,“你没碰他们,那些绯闻是怎么来的?还有你现在一身酒味和香水味。”
“我找人拍的。”周恪木讷道.
又扯过身上的衣服嗅了嗅,还真有股香水味,绞尽脑汁想了想,“哦,喝酒的时候有个女的凑过来,我嫌味道太冲,把她推开了。”
“味道不冲你还打算留下她?”
“没有。”
两人的一问一答十分流畅自然。
姜知许回味他的话,“你找人拍的?你有病啊?”
拍了被老爷子看到罚跪祠堂,还要挨顿打,他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周恪蔫蔫的回,“或许吧。”
病得不轻,不然这么馊的主意怎么想得出来,又怎么做得到呢。
两人又沉默了,周恪有些支撑不住了,干脆歪头倒在她肩膀上,他试探性地揽着她的腰,低声问,“你不嫌弃我了?”
姜知许无言以对,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干脆什么也没说,扶着他去了浴室,“难闻死了,去洗澡。”
“哦。”
周恪应了声,也不等她出去,就开始自顾自脱起了衣服。
姜知许把浴袍给他拿过来,一回头就看他脱得差不多了,正在脱内裤,眼睛都直了,气恼道,“你你干什么?!”
“洗澡啊!”
周恪理所应当的回。
“”
姜知许吸了一口气,那脸和脖子红透了,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看到他某处鼓囊给羞的。
她将浴袍扔他脸上,转身出了浴室,摸了摸戴戴的狗头,直接回房睡了。
十多分钟后,房门有拧动的迹象,但因为她有锁门的习惯,门并没有拧开。
但外面的人好像很执着,一直拧门。
姜知许烦不胜烦,掀开被子走过去,拉开门,看着外面的高大男人,“你干什么?”
“我洗好了。”
“洗好了就去睡。”
姜知许真是搞不懂这男人的脑回路。
真的有够奇葩的。
周恪眼睛朦朦胧胧的,看着一点也不清明,但就这样乌沉沉的锁定她,他说,“我想和你一起。”
哈?
姜知许有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刚做出震惊的表情,周恪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另一只手禁锢着她的腰肢,这些动作依旧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这些小动作让姜知许还挺触动的。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试探性的和她接触。
哦,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他远没有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豁达和随意,以及放松。
那些表面的东西,只是他想展现出来的,其余的,都被他很好的收敛了起来。
比如,那些汹涌的爱意和占有欲。
姜知许从未见到过。
他知道,他们即便结婚了,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属于过他。
他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在爱情面前会变得这么卑微,甚至乞求一个女人能够看他一眼,能把心里的位置留出一个小角落给他。
那天晚上,是他们的第二次。
第一次她醉酒,第二次他醉酒。
姜知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他放进来的,两人又是怎么开始的。
反正后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直到天破晓时才彻底结束。
姜知许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只觉得有个人将她紧紧锁在怀里,不留半分空隙,好似是怕珍宝离他而去一样。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好像又发生了变化。
依旧没有同床共枕,但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对上,像是一个开端信号,彼此都懂。
从搂腰接吻开始。
说是夫妻,好像p友这个词更合适。
像是在各取所需,天亮醒来就继续各司其职。
周恪也没再她面前表露过其他情绪,两人的婚姻生活不温不火,偶尔也会干柴烈火。
寡淡又热烈贯穿着他们的生活。
姜知许自己也定义不清他们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她只粗略的和辛愿说了一些,然后把她和周恪目前的关系也放在明面上和她探讨。
她也想从这次探讨中找到一个答案。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辛愿听了她的话,面上表情也是一阵复杂,默了片刻,开始反问,“你对周恪是什么样的感情?喜欢?还是不喜欢?你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喜欢?
她喜欢周恪吗?
好像也算不上喜欢,只能说不排斥。
这三四年的婚姻,她应该是习惯了他的存在,就像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
日常相交并不多,偶尔一起吃饭时能闲扯几句。
其余的就是在床上,以及在工作上了。
他是她的老板,也是她的老公。
这两者之间,她自认为,他们都平衡得不错。
姜知许依旧回答不上来,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觉得我和他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也挺稳定的,不用去计较情爱这些都能理智一些吧。”
尾音那个‘吧’充满了不确定性。
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她现在的心境和刚结婚那会一点没变吗?
不可能的。
或许是变了,她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所以,周恪于她而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这好像是个没有答案的命题,姜知许也不知道该怎么解。
辛愿却动了动唇,“明天上午贺默尧和遇况就到了,他们也住这家酒店。”
提到许久都没听到的名字,姜知许一愣,心脏在那刻停止了跳动,眼底原本还存在的光陨落了半分。
她想也是,这场婚礼,和陆尘卿那场婚礼不同。
贺默尧和遇况作为朋友,总会到的。
“我猜到了。”姜知许轻轻说,“都已经过去了,阿愿,我可能不会再动摇了。”
曾经那段至死不渝的爱情,早就回不去了,现如今,除了遗憾,她也感慨不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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