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戏已足,公私两分。罗浮仙灵话音一转,便说到正题。
常威便打了个稽首,伸指环视周遭无尽虚空,笑道:“前辈观者宇宙,何如?”
“破烂货。”罗浮仙灵笑眯眯道。
常威闻言大摇其头:“谬矣。老前辈此言,言不由心。”
罗浮仙灵笑道:“如何言不由心?”
常威道:“这一方宇宙,虽劫数甚重,几有倾覆之危。然危重已过——正如那阴阳交汇之黎明刚过矣。如今看似残破,却内蕴生机。下有:人道光辉不尽;上有:天道鸿钧亦存。”
又道:“玄坛既落子,怎轻言放弃?老前辈唬我修行不长,年岁不足,见识不广乎?”
罗浮仙灵哈哈大笑,抚掌道:“唬不得,唬不得。你小小修道士,心性通明,果然自开一派跳脱藩篱,了得,了得呀。”
常威便笑道:“那这‘破烂货’,老前辈要是不要?”
“要,怎么不要。”罗浮仙灵笑道:“老夫既来了,自不能空手而归。”
到这里,才把眼神落在鸿钧嬴政身上,道:“倒是莫名颇为熟悉,你这鸿钧,唤作嬴政?”
嬴政一直未言,此时淡淡颔首:“是朕。”
“有内味儿了。”罗浮仙灵抚掌笑道:“祖龙功盖人祖,光辉曜曜混沌,尔虽只一映照之化身,却也有几分祖龙气度。”
鸿钧嬴政神色微微一动,不言。
罗浮仙灵道:“想是老夫来之前,你这鸿钧与这小辈已商议妥当。说罢,有甚需求。”
常威含笑,示意鸿钧嬴政开口。
嬴政斟酌片刻,道:“此生养朕之家乡也,若毁败,于心难安。这里只一言:劫数深重,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承其负。只将这生养之地,托庇于玄坛,只盼玄坛保住朕这寰宇母亲不因此劫而灭,足矣。”
罗浮仙灵大笑:“好,好的很。果有人道祖龙之几分气度。此事于玄坛有益,老夫如何不允?不过尔只此一言?可有所求?玄坛广大,我见你与天道异位,可随时脱身——老夫可作个引荐,引你拜入玄坛,予你个前程,如何?”
鸿钧嬴政气机稍一起伏,可见心中惊讶。他自凡间而来,成为这方宇宙最高者,然受困于法统不全,难见天仙大道。
此前也想过,借此机会,与夏国主背后的仙门拉上关系。却也没想到,这仙灵竟愿引荐他拜入玄坛。
嬴政极是果决。这罗浮仙灵连道了几次‘祖龙’二字,他已略有所感。料来定是那威震混沌,光耀大道的伟大存在。
知晓自己,怕是一映照之化身。心中已是存疑。但此时听到愿意引荐,拜入玄坛,以嬴政的智慧,便立刻安然——要么玄坛仙门不惧那尊名为祖龙的伟大存在,要么那伟大存在并不在乎他这尊映照化身。
嬴政极是果决,稽首道:“固所愿也。”
一旁常威抚掌大笑:“皆大欢喜,皆大欢喜也。”
嬴政又与常威稽了一首,道:“朕能有此时,多赖真人相助。”
话不多说,皆在心中。
常威道:“遇上了便插一手,如是而已,道友无须挂怀。”
罗浮仙灵含笑:“你这小辈也算是功德无量。此间玄坛得了好处,你要甚么,老夫可做主予你奖赏。”
常威摆了摆手,指那夏国主,笑道:“老前辈没有怪罪于弟子,便足矣。”
罗浮仙灵失笑:“你在这小子身上下了咒,老夫自是知晓。这前因后果,无外这小子自找,让他吃些苦头,也是磨砺道心。哪像现在,空有元神神通,道心却俱无,与那凡人无异。”
夏国主顿时噤若寒蝉。
罗浮仙灵斟酌了一下,目光落在英琼身上:“这小子以为自己是龙傲天,虽只起心,还未行动,但也须得惩处。此间事由这女娃子起因,老夫便予她些好处罢。”
英琼此时已明白过来,闻言连忙稽首,道:“不可,不可!”
“为何不可?”罗浮仙灵笑道。
英琼道:“晚辈亦知国主心思。然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国主邪念,只是心中构思,还没成为事实。若国主始施邪念,晚辈自有办法应对,若国主不实施邪念,此间便不论因果。”
又对常威道:“师父,且解了咒法罢。”
她这里一说,常威、罗浮仙灵、嬴政,皆抚掌。
罗浮仙灵扇了夏国主后脑勺一巴掌,叹道:“真个是羞煞老夫。为何那前程广大的弟子,往往皆在他人门下!”
嬴政笑道:“这女娃前程可期。”
常威含笑:“也罢,既你有决断,为师便不越俎代庖。”
当即指头一勾,从夏国主脑后勾出一缕暗红的细线,弹指崩灭。
夏国主此时,已怔怔然,也不知心中羞愧几多。
你道常威看透了这夏国主的邪念,只当作不知么?当然不是。常威这一路走来,就收了两个弟子。
星灵子顽皮,而英琼直烈。英琼名义上虽只记名弟子,但常威待她,与亲传弟子无异。两个都喜欢到骨子里,视为衣钵传人。
这夏国主自以龙傲天,心生邪念,常威自将要给他个好看。早便据此间因果,施了咒法。以此咒法折磨这夏国主,教他日日难安,心如虫蚀。只消得哪天成了道心,透了红尘,这咒法才会自散。
罗浮仙灵自然早是看出来了。这是比肩天仙,甚至更强大的存在。常威的手段虽然奇妙,但也逃不出仙灵法眼。
但仙灵什么境界的存在?看到这咒法,便已知道其中因由。夏国主身具根性,早晚入玄坛成为正是弟子,但这道心俱无,实在不堪入目。常威这咒法,虽教人寝食难安,痛苦难当,但只要熬过去,未尝没有好处。
而且既然与常威有各种渊源,这里便也不算越俎代庖教训玄坛未来弟子。
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常威自己提起。
罗浮仙灵极是高兴,看英琼,更恨不得把英琼也作了玄坛弟子,但既是常威弟子,不好强求。
道:“是个有根性的。老夫也不说什么补偿你。只是见你根性深厚,作为长者,赐你些礼物。”
一弹指,一道明光没入英琼眉心。
“此是一门时空秘法,唤作‘白驹过隙’,是老夫自友人处所得,便予了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