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道祖是后天终极,明悟了后天一切变化的存在,而这后天的一切变化,无非天、人二字。
天道变化,亦即一切后天的道的法则的变化。人道变化,亦即一切后天人道演化的可能性。
所以常威愈是接近这个境界,便愈是了然——那大罗道祖,是知道这一切的。只是一切的变化有无数的可能,知道这无数的可能,并不意味着可以判定未来的变化一定是哪一条。
有的认为是这一条,有的认为是那一条——尤其是人道的变化,最是难测。天道的变化有迹可循,人道的变化则莫测多端。
劫发于人道,仙秦已经应了劫数,大抵很多道祖都知道的罢。但劫数这种东西,譬如洪水,堵不如疏,只能迎接,不能抗拒。
“所以太玄道祖曾与我说,太夏道界很特殊。”
常威收起人王大印,感叹道:“终于还是要在太夏道界搞清楚名堂。”
看了眼身侧紧随的十二金人,常威知道,无论人王大印还是十二金人,都不是他的所有物,暂时大抵算是代管——仙秦终末了,承继人道的下一个时代的建制,才是人王大印和十二金人的归宿。
“走罢。”
...
常威在咸阳圣城经历的简单而长久的时间里,太夏道界,已去百年。
百年风雨,太夏天朝几已崩解。
先是,玄锐起兵,据西域,随后西南域、南域、北域几乎不分先后,同时揭竿。太夏八域,四个脱离掌控,烽火遍地,太夏中枢果断坐不住,强行按下内部争斗,调遣大军征伐。
初时极顺,连占据了西域的玄锐,也被太夏禁军打的节节败退。眼看义军仿佛就要被扑灭时候,许多仙门下场了。
仙道的大教大派,厉害人物层出不穷,各自下注一方,襄助之下竟将太夏禁军打崩了去。
太夏受到重挫。
如果说玄锐击败岳鹏举全据西域是第一个转折,那么这就是第二个转折,这标志着太夏失去了威慑天下的重要力量,失去了大部分掌控力。
就在这个时候,张角高举黄天大旗,在冀州起事。一浪尚未过去,二浪接着汹涌——这些年,趁着太夏中枢的目光被其他地区的义军所吸引的空当,张角迅速在各域、州郡,发展黄天事业。
他这一举事,声势之大,竟超过了之前三域共同起事的气象。
这是第三个转折点。
张角一起事,太夏全乱了。除了中州还镇压的住,其他地区全部成了一锅粥。
太夏中枢忙调集大军镇压,张角以朱蓬为大将,统御大军与战,竟不落下风。
这一下,整个太夏道界都看出了太夏中枢的虚弱。一直按捺着的东域,也举事了。
从此天下大乱。直到常威回来,百年已去。
百年烽烟,太夏道界的局势,渐渐鲜明。
先是张角,势力遍布据北域、东北域两个大域,大军陈列大河,窥望中州。接着是玄锐,据西域、大半个西北域,气象仅在张角之下,其陈兵玉门,兵锋直指中州。
随后有南域、西南域之主英琼——星灵子玩到半道上不相干了,就一股脑儿全交托了英琼,南域、西南域于是合流。不过南域和西南域外敌甚多,掣肘很大,因此英琼的势力在两位师弟之下。
至于星灵子,却竟跑到东域去了——东域就是位列第四的势力,首脑唤作子任。这位东域之主甚是沉着,起事极晚,不出风头,但脚踏实地,做的确非常好,不少仙门都下注在他身上。
这四个势力,便是如今有希望取代太夏的第一档势力。除此之外,夹缝中生存的,还有数百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势力草头王,也都是风生水起。
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就是武曌。也不知这位小九,是怎么混的,竟混入了太夏中枢——太夏帝君早不理事,朝中军政大权先是为国师所掌,后来在内外争斗之中,太夏宗室长公主太元公主脱颖而出,与国师分庭抗礼,而武曌,便成了太元长公主的贴身女官。
常威归来之时,第四个转折正在进行——八方义军诸侯,此时以精兵汇聚于龙雀关外,将与太夏中枢决战!
太夏是一个发展到强盛阶段的人道文明。比起仙秦这个主持人道的宗主而言当然不算什么,但也仅在人道宗主仙秦之下。
各种技艺,臻至一个相对的极致。而中州作为太夏的中枢,防卫之森严,是寻常难以想象的——中州为大阵所护——太夏阵法技艺之极,唯有一座龙雀关可以进出。不打破龙雀关,便休想攻入中州覆灭太夏。
所以陈列八方的义军,不存在地理位置上的围困。张角陈兵大河北岸、玄锐陈兵玉门、英琼陈兵南阳这一概军事行动都不会威胁到太夏中州。中州只需谨守龙雀关,便可御敌于外。
龙雀关镇压着中州的一切时空因素,要进中州,必须过龙雀关。
此时龙雀关外,一切时空维度,皆被大军占领。八方义军各据时空节点,列起阵势。
军炁冲天,杀气浩荡,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军阵,镇压了一切时空因素,简直群邪辟易,仙神皆不敢侧目而视。
那龙雀关下,有一座中军大帐伟岸巍峨。此时帐中,诸侯汇聚。
大大小小的诸侯首脑,以四强为中心,环座虚空。此时,正商议要事。
正当是英琼说话,只见她身披甲胄,头盔置于身侧,英姿爽朗,背影挺拔,便听她道:“...我等起兵,只因太夏新律暴政悖逆人道、残害万众。而今聚兵于此,正要一鼓作气打破龙雀关,却中州传来太元长公主变法之事...”
原来今日所议,却是中州有变。
而今八方义军汇聚,士气高昂,正待打破龙雀关,一举攻入中州覆灭太夏,却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太元长公主竟斩杀了国师,推翻了国师当政时颁布的太夏新律,并昭告四方。
这事看起来好像问题不大,但涉及到一个名器的问题——各方义军起事,皆打的是反抗太夏暴新律暴政的旗帜,然而此时暴政既废,以太夏七百万年统治的深入人心,下面的百姓会怎么想?底层的将士会怎么想?
士气已然受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