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夜幕缓缓降临。
大河西岸的河滩上,一处巨大的临时营寨已经修建起来,营内一团团篝火烧得很旺,篝火闪动间照印出一张张笑脸。
在营地里,一口口大锅架了起来,锅内煮着热腾腾的饭食,整个营地里都飘荡着浓浓的饭香味,近千流民排成几条长龙,挨个前往大锅领取饭食,周遭有着一群玄武营的将士在维持现场的秩序。
待到碗中盛满米饭,有的流民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已经多年未吃过这样的白米饭了。
营地中央的主帐外,望着这一幕的越启越兮父子也是面露动容之色。
为了他们这些流民,复夏军竟如此舍得!
此乃招揽人心之举,还是常例?
对此,越启不清楚,也不想深究。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百姓们能得这样一顿饱饭,已足见复夏军之诚意。
至少,对方想要接纳他们的心是很真诚的。
一旁,李宝和燕青两人也立于越启越兮父子身侧。
望着面露动容之色的越启越兮父子,两人的心中有着一股满足感和自豪感。
复夏军有粮,且愿意善待百姓。
这就是必杀技。
身处乱世,谁不想寻一处可以安稳活命的地方。
与先前在后赵国所面对的恶劣环境相比,复夏军这里简直就是世间最美好的地方。
对和平安稳生活的向往,古人和今人都一样。
一顿饭,足以收拢这些流离失所的汉民之心。
“呼!两位将军之仁义,老朽感佩于心!”
良久,越启深呼出一口气,转身向李宝和燕青两人躬身行礼道。
“越老此言差矣!我们只不过是照主公之言按常例而行罢了,主公曾经有言,身处乱世,最苦最无辜的还是老百姓,我们当善待之,唯有百姓归心,我复夏军才能走得更稳更远。”李宝连忙拦住越启,然后神色郑重地说道。
“主公真乃明主也!”
越启脸上的神色越发动容,诚心夸赞道。
身后,年轻的越兮脸上也是露出动容和向往之色。
“哈哈!主公之贤明,越老以后会知道的。”李宝大笑着道。
燕青也道:“不错!越老,待您亲自见到主公以后,方可知主公之能!”
说话时,燕青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傲色。
那是一股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认同。
见此,越启越兮父子不由对尚未蒙面的于洪飞更加期待了。
接着,一群人就进入主帐用膳。
李宝、燕青等人的吃食也很简单,就是一些普通饭食再配了一点肉食。
一边吃着,众人一边闲谈,气氛还算融洽。
吃到中途,燕青突然开口道:“越老,最近这几日我们虽和山中的另外两股流民有过接触,但他们却对我们有些排斥,并未向我们透露太多的情况,不知越老可清楚他们的来历?”
听到燕青的问话,越启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开口道:“其中有一股流民的情况我倒是清楚。”
“哦?还请越老详谈。”燕青、李宝两人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一起望向越启。
越启道:“说起来,这另外一股流民还是和我来自同一时期。”
闻言,燕青若有所思道:“他们既然和越老一样都来自汉末,不少人头上还戴着黄巾,难道是黄巾军?”
眼见燕青一眼就猜测了这些人的身份,越启不由看了一眼燕青继续道:“不错!正如燕指挥使所言,他们的两个首领都是曾经的黄巾军将领,一人名周仓,一人名裴元绍。
这两人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在后赵燕郡建立起一股黄巾军势力,巅峰时兵众多达上万人。
不过,他们的崛起很快就引起了后赵朝堂的注意,在后赵大军的打击下,这股黄巾军残部就逃到了燕郡北面的甸山盘踞,据山而守。
后赵大军多次围剿无果后,也就放任不管了。
今年后赵国内缺粮,发动大军对甸山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躲藏不住的周仓和裴元绍二人只得带着剩余的千余部众来到了奎山。”
“裴元绍?周仓?”
李宝、燕青二人相视一眼,脸上露出喜色。
他们虽未听说过这两人之名,但并不要紧,复夏军中可是有着黄巾军猛将管亥在,由他出面或可劝说两人来投。
注意到李宝燕青两人脸上露出来的喜色,越启不由开口道:“李都尉、燕指挥使,这周仓、裴元绍二人匪性很重,要想说服他们来投复夏军恐怕不容易。”
见此,李宝开口解释道:“越老所言有理!只是,主公麾下已有一员黄巾军猛将,我们准备遣人去请他过来说服二人。”
“原来如此!若周仓、裴元绍二人都投了复夏军,那剩余那一股流民应该也会主动来投吧。”闻言,越启脸上神色这才稍缓。
“希望如此吧。”李宝淡淡道。
淡然的语气里透露着杀机。
复夏军虽有心以仁义之师的面貌来接纳其他汉民,可若有人真不识趣的话,必要的手段还是要用上的。
争霸天下,容不得妇人之仁。
闻听此言,越启越兮父子皆是心中凛然。
帐内有着片刻的沉默,少许后越启的声音再度响起道:“两位大人,不知我军此次有心想要接纳多少汉民?”
李宝眼睛微亮,盯着越启道:“自然是越多越好!越老可是有什么良策?”
越老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道:“国中粮食可能吃得消?”
李宝的语气很是肯定道:“粮食问题越老不用担心,就算是增加十万人,我军也能轻易养活。”
越启越兮父子脸上再度露出动容神色。
能养活十万百姓,这得多少粮食和田地。
要知道,众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都还不长,复夏军是从何处搞到这么多粮食和田地?
沉默数十秒后,越启道:“既如此,那老朽就建议两位大人派人与章武郡的坞主邵续和陈川联络,这两人所统领的坞堡实力强大,若能得他们来投,我军至少可多得数万汉民百姓。”
“邵续?陈川?这两座坞堡不是一直臣服于后赵吗?”听到越启的建言,燕青皱着眉道。
这是暗卫先前探查到的情报。
越启口中的邵续、陈川二人皆是来自五胡十六国时期,其中邵续为厌次坞主,麾下一共建有八座坞堡,堡内收拢的汉民百姓多达两万人;陈川则是蓬陂坞主,麾下有十三座坞堡,堡内收拢的百姓多达三万人。
这两股势力算是后赵境内最强的汉人势力。
不过,邵续、陈川二人在去岁就已经向后赵国称臣了。
“燕指挥使有所不知,邵续、陈川二人名义上虽已投效赵国,但其各堡仍旧在两人的掌控之下,并不听从赵国的号令。去岁因为先后与燕国数次大战的缘故,赵国抽不出兵力来征讨他们,这才放任其存在。
可如今,赵国境内的粮食已经很是匮乏,邵续、陈川这两股势力的存在就很碍眼了。他们若愿献出坞堡,交出粮食和人口或还可逃得一命,若不愿,赵国必挥军讨伐他们。”越启解释道。
李宝接话道:“听越老所言,这邵续、陈川二人的实力不弱,他们会甘愿舍弃坞堡前来投靠?”
越启道:“肯定会!因为他们坞堡里的存粮也不多,若赵国大军持续围困他们,坞堡也坚持不了多久。眼下赵国大军还在持续对较为弱小的其他汉民势力发起攻击,但进攻邵续、陈川二人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越启说完,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宝、燕青都在琢磨越启说的这些话。
若他所言不虚,这或许真的是一个机会。
与缺粮且残暴的后赵相比,复夏军绝对是一个更好的去处。
可此事真要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
毕竟,章武郡虽地处后赵北部,但与博陵、高阳二郡都接壤,距离东面的大河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带着数万百姓想要横穿半个章武郡不是一件易事。
以往,邵续、陈川二人凭借着坞堡才能勉强抵挡住后赵军的兵锋,可若一旦脱离坞堡,就很容易被后赵的大量胡骑袭扰围困至死。
这些都是邵续、陈川他们会着力考虑的事情。
除非复夏军能够主动出兵接应,否则两人未必会如越启所言那般愿意来投。
以复夏军如今之实力,能否抵挡住后赵军的兵锋?
这一连串的事宜都需要主公于洪飞来定夺,李宝、燕青无法做主,也不敢做主。
若事有不谐,或许反而会为复夏军引来灭顶之灾。
这般想着,李宝和燕青的情绪都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过了片刻,李宝才舒缓了一口气道:“此事我等无法决断,还是上呈主公定夺吧。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行将山林的这些流民都收拢过来。”
“都尉说得对,我们还是尽快将消息传给主公。”燕青赞同点头。
当下,几人不再多说此事,转而闲谈起其他事来,话题主要集中到了越兮身上,李宝和燕青都想多了解一些他的情况。
饭后,众人各自散去。
半个时辰后,一艘舰船在夜幕下驶离宴门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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