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氛围怪怪的,所以两人早早就躺床了。
李幼白一直保持着规律作息,脱掉新郎官的大红袍子以后,躺在床上没过片刻功夫就直接睡了过去,反倒是又激动又紧张的苏尚,翻来覆去横竖都难以入眠。
她不时扭头看看睡在身旁的李幼白,直感叹人生的奇妙之处,翻了个身子侧躺着,仔细端详李幼白的容貌,双眸熠熠。
苏家现如今的一切,多亏了李幼白所赐,只是不知道今后还会如何,这场谎言会持续多久,苏尚不清楚,也懒得去思考时间长短。
眼下李幼白就在她身边,心中就多了一份安定,苏尚满足的看着眼皮渐渐沉重,在一日的疲倦中闭上双眼终于沉睡下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中州城上空像遮了层白纱,李幼白睡得极好,等她醒来的时候,春日里的明媚光亮已经透过纸窗,映得房间明亮。
想要起身,发现身上压着什么东西,李幼白看了看自己身旁,发现苏尚一只手揽在自己胸口,并且还在均匀吞吐呼吸。
她揉了揉眉心,才知晓这这一切并不是梦,现如今,苏尚是她名义上的娘子了。
新婚第一天,女方要去给婆家敬茶,也就是林家家主林婉卿,李幼白看向窗外,发现时间尚早,时辰未至,礼数不可怠慢,当即安下心。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规矩,特立独行追求自我反而会让别人对你指指点点。
蹑手蹑脚拿开压在苏尚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轻手轻脚下了床,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倒映出自己的女相,她貌似已经很久没用李幼白的样貌示人了,不过也无所谓。
李幼白想着,换好衣服推门出去,独属于她的宅子昨日酒席过后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却仍旧留有喜庆的红色。
早先林婉卿想帮她安排几个仆人过来照看,全都被她拒绝了,人多眼杂,不方便自己行事和练功,看着安详宁静的院落,她心情不错。
“小翠见过姑爷。”
正当李幼白端详春日晨景时,一道脆生生的音调闯入了她的耳中,微微偏头,便见到一个模样可人的小姑娘。
李幼白自然是认得她的,和苏尚关系很好的丫鬟,陪着自家小姐过来了,对于和苏尚关系不错的人,她也就没有排外,露出一丝柔顺的笑意。
“在我家里就不必行礼了,帮我打些水过来,带着妆睡了一夜真是不舒服...”
小翠原来是低着头不敢去看李幼白,一来对方身份尊贵,二来据说还是个武功很高的人,而且家中都没招仆役,她生怕李幼白是个不待见下人的主,陪着小姐过来时诚惶诚恐。
可当听说不必行礼时,小翠惊愕了一下,听着言语,抬起头悄悄偷看李幼白一眼,发现对方冲自己笑着,那笑容里并不似苏家二房三房那般尖酸刻薄。
就如同这春日里的微风一样,令人心神都愉悦了,瞧着李幼白雌雄难辨的标致容颜,小翠俏脸染上一抹红晕,用力点点头,“我这就去。”
李幼白折身回到房里,苏尚正巧刚刚睡醒,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武道初期的武者和普通人差距不大,苏尚目前就处在这一状态。
从睡梦中醒来的苏尚,脑子还是有些混沌的,她身上穿着件贴身的素衣,领口大开着,能看见里头鲜红色的肚兜与雪白肌肤,加上她还未洗掉妆容,此时此刻,风情万种的撩人之感让李幼白心神都乱了一下。
昨夜她与苏尚啥也没做,就直接躺下睡觉了,两个女子到底是不可能做点什么的,李幼白心底神游起来。
“夫君怎的不唤我起来?”
苏尚温柔的声音传到李幼白耳边,等了片刻,直到小翠敲门声响起才让李幼白回过味,她先是开门将水端进来,这才回道:“昨日劳顿,我起来时娘子还在酣睡,我想娘子定当是累极了,多睡些时辰又无大碍。”
这话轻飘飘的,听在苏尚耳里却是暖得很,她看看窗外天色,故作为难的说,“待会还要给娘亲敬茶,我现在才起来,怕不是赶不上时间...”
李幼白不以为然的摆手说:“迟一两刻又无所谓,我娘祖业在顺安城,这中州城中并未有其他叔父老人一辈,不会有人刻意念叨你的,只要不让外人落了口舌便好。”
“那我就听夫君的。”苏尚眉眼弯起笑成了月牙。
她想过很多和李幼白相处的方式,到现在她觉得,两人若以亲密朋友般相处,或许是最好不过的,但她能看出来,李幼白似乎在情感一类的事情里,总是被动的很,这令她非常意外。
讲道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待自己的感情不该如此愚钝才是,苏尚如此想着,起床更衣卸妆。
由于李幼白是女子身,所以苏尚没有叫小翠进来服侍自己,但她自己亲自动手去做些以前下人帮助的细活时,显得非常生疏。
李幼白看出这点,走到苏尚身后亲自为她梳洗绾发,动作轻缓手劲远比服侍自己的小翠更为轻柔舒服。
苏尚内心惊叹,会自己打扮不代表会替人做妆,想必以前李幼白也曾对其他人如此细心过,不免好奇起来,在自己之前,又有谁会让李幼白展现出如此一面。
等到李幼白取来黛笔,苏尚见了,心情异样起来,原先还算平静的心,等到李幼白拿着黛笔凑近她面前,整个人再也难以平静。
眼看着李幼白细心地替自己画了眼眉,媚而不妖,美而不艳,正是刚好,如此亲密举动,倒令得苏尚眼神飘忽。
心中思绪万千,她亦非不沾尘世的小姑娘,此时此刻下意识揣摩起李幼白来,回忆起过往事细细琢磨探究,李幼白很多时候展现出来的姿态都不像女子,尽管偶尔会露出女子的姿态,但很多时候在气度上与男子是相仿的。
对方怕不是个好女风的女子。
如此一想之下,苏尚又更是紧张起来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没忍住紧紧捏住裙摆一角,双眸躲闪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李幼白。
猜忌女子想法不易于大海捞针,李幼白将黛笔放下,看着紧张兮兮面颊绯红的苏尚,她柔柔泛出笑意。
“以前有一对男女生活在同一个村庄之中,原是青梅竹马,生活还算不错,童年都是无忧无虑的,大家在一起疯玩,一次偶然,男孩无意用石块打破了女孩的头,鲜血很快就流出来了,小男孩害怕,不管女孩哭喊转身就跑,并且再也没有和女孩一块玩耍过而且还很快离开了村子...”
苏尚听李幼白讲起故事,紧张的心一下子稍稍安定下来,安静聆听,听到男孩打破女孩的头不但跑掉,而且还不再与女孩玩耍,苏尚的心情一下子就不美妙了。
义愤填膺道:“这男孩太可恶了,若我是那女孩,非要把他打一顿不可!”
李幼白笑着继续讲:“很多年后,女孩因为眉梢有伤疤这个瑕疵,根本就找不到婆家,年纪不小,继续再等下去将要蹉跎岁月了...”
苏尚替女孩感到急迫,她虽住在苏家,却也并非不知道女子错过适婚年龄的坏处,急忙追问:“后来呢?”
李幼白将双手按在苏尚双肩,让她不自觉就能感受出来,故事该是夫君给她的感觉一样,肯定不是坏结局。
“后来那个男孩回来了,将那女孩娶过门,为了遮住难看的伤疤这才有了日日的画眉之乐。”
苏尚一怔,想不到画眉的真相竟是如此,比起说书人口中的浪漫故事,她更愿意相信夫君,更愿意相信男孩其实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村子,更没有忘记过那个女孩。
心情慢慢平静,苏尚觉得,夫君这番话不仅仅是对她说的。
人总会犯错,因为一时的怯懦,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而没有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于是时时会后悔,那件事情当时如果我要是“那样做”就好了,在这种无穷的假设中苦苦地折磨自己,不能解脱。
苏尚认为道理是这样的,心下又不免慌张,对她而言,与其追求虚无缥缈的浪漫,眼下正是最为平凡的幸福,哪怕没有情爱,她都不会后悔更不愿意失去。
伸出手去紧紧捏住了李幼白袖袍的一角,知足道:“夫君,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了,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李幼白眨眨眼,抬起一指笑着在苏尚额头弹了一下,“说的什么话,该去向我娘亲敬茶了。”
“夫君,娘亲她凶不凶,我看着觉得应当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可不是好人,你不要什么话都找她说。”
“那当然,有什么话我肯定第一个找夫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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