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双双长到这么大,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她嫉恶如仇,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行走江湖,遇到过不少欺压百姓的恶霸,她仗着一身过硬的功夫,便也做了几回锄强扶弱的侠女,救了几回百姓疾苦。只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潘双双纵然是艺高人胆大,可到底岁数小,经验不足,没多久就遇到了比自己还有本事的高人,栽了一回跟头,差点折在里头。
面对比自己势强的凶神恶煞一般的贼人,潘双双没有胆怯,更不曾屈服,也正是这股宁折不弯的劲头,让垛子寨的主人对她起了钦佩之心,出手救了她,才有了日后这段情缘。
潘双双眯了眯眼睛,暗想着当年自己年轻气盛,正是出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可毕竟经历的少,生死关头时即便是表现镇定,但一多半也是装出来的。如今自己年纪渐长,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生死什么的,看得都挺开的,也算是经得起事儿的人了。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单用眼神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能把自己吓成这样。
那丫头绝不简单,年纪不大,身上却有好大一股子杀气,血腥味从骨子里透出来,比当家的身上的血味都重。她才多大,难不成打生下来就杀人?
潘双双暗暗嘲笑了一番,又稳了稳心神,不由得掀起帘子来朝厅里望了一眼。
大厅灯火通明,不知道是谁关上了大门,阻隔了外头咆哮的黄沙,桌上一片狼籍,一个刀斧一般伟岸的背影映入眼帘。那个被娇娘称为“九爷”的男人稳若泰山,一动不动,周身上下散发着冷冽,那温度低的,好像能把人冻僵一般。
潘双双与他相隔有十几步那么远。却也凭借一个背影感受到了非人的压力,她摇了摇头,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凡人。看了揪心,不如不看。
潘双双放下了帘子,把自己与外头的厅里的三人隔绝开,她隐隐觉得,这样对自己或许是最好的。
帘子被放下以后,秦黛心扭头冲慕容景道:“我就说老板娘是聪明人。”
慕容景没说话,不过看样子,应该并不反对这个说法。
秦黛心这才扭头看向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娇娘,或许该叫她楚彩衣?
“你是乐意让我叫你一声楚姑娘呢,还是想听到叫你一声娇娘?”
楚彩衣听了这话。不由得苦笑,“楚姑娘?我哪里还是什么楚姑娘,早在我被卖进青 楼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被楚家抛弃,成了一颗没用的废棋。哪里还配姓楚。”她语气平静,丝毫没有不甘心的意思,倒引得秦黛心多看了她一眼。
“那,我便叫你一声娇娘了。”秦黛心定定的瞧着她,只道:“你到是比以前长进了不少,知道唤他一声九爷。”要是这楚彩衣光明正大的喊慕容景一声王爷,只怕事情会更糟。不说别人,只怕潘双双那里就糊弄不过去。
潘双双的这个垛子寨,仗着天高黄帝远,没少干违法乱纪的事儿,虽然不至于到了杀人越货的地步,但这间店也绝不是什么干净的店。一旦让她们得知慕容景的身份。只怕事情就会变得不简单了,到时候情况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这楚彩衣经历了一回沧桑变故,身上的骄傲和棱角倒是被磨得差不多了,人倒是也变了不少。不但没有愤世嫉俗,反倒变得有些豁达,这一点,真的很出乎秦黛心的预料。她还以为像楚彩衣这样骄傲的人,一旦落了下乘,便会破罐子破摔,变本加厉的打击报复旁人呢,却不想这回居然学乖了,不但没报复,反而还帮忙掩饰了一回。…
她这样,是在向慕容景示好吗?
秦黛心暗地里摇了摇头,当日她是楚家女,虽然不是出身名门的望族千金,可毕竟也是皇商之后,大雍四大家之一的楚家名头不弱,给慕容景当妾虽然是有些高攀了,可到底是说得过去的。那时的她尚不能打动慕容景,如今,她一个失了洁白的风尘女子,又有何资本向慕容景示好?
又或者,是真爱?
楚家让她去接近慕容景,讨好慕容景,不过是想利用她搭上慕容景这条线,保他楚家兴盛。楚彩衣之前与李慕的情分有几分真假尚不可知,或许她也是不得己,为了家族的利益不得不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可面对慕容景那样的人,楚彩衣招架不住,对他日久生情也是情理之中事。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份真心,今时今日她才会称呼他一声九爷吧!
秦黛心不是什么心软之人,她断然不会为了楚彩衣这点小善而忘了自己的目的。
“娇娘,我们也算是打过交道的故人,你既然肯保全九爷,我就暂且当你是个明白人,我问你,你跟着曹黑汉打垛子寨的主意,除了想除掉沙里飞,可还有别的打算?那三十个瓦那兵是怎么回事?”
秦黛心总觉得,自己这一行人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坑,挖坑的人是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她与慕容景私底下商量过,却一直没啥头绪。今时不同往日,毕竟现在慕容景等人身份特殊,做为细作,他们是孤立无援的,只能靠他们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可以随时随地的得到炎黄和朝廷的支持,有些东西,他们必须要顾忌,所以只能自己着手调查,再暗中操作。
楚彩衣似笑非笑的盯着秦黛心看,只道:“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况且你们想太多了,我不过是曹黑汉的一个玩物,他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把我送来送去的,当个货物一样,他的事儿,我又怎么会清楚?”她说完这句话,便轻轻的阖上眼睑,不在说话。
秦黛心拧了拧眉,虽然楚彩衣的话很有道理,可她就是觉得,这女人一定知道什么。
“楚彩衣,你陷垛子寨于危难之中,垛子寨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老板娘这个人你也看到了,她可不是什么善茬子,你有胆子到垛子寨当内鬼,就得有胆子承担后果,只怕一会儿她会活扒了你的皮。”秦黛心的声音不大,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在楚彩衣的心上。
楚彩衣故做镇定,可脸色却因为她的这一番话而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她不是没想过自己的下场,可当初她被曹黑汉逼迫,不来垛子寨做内鬼,她就得被卖到瓦那去做军 妓,与其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倒是宁愿自己死在潘双双的手里,这样也痛快一些。
“做就是做了,我认了。”楚彩衣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她替曹黑汉在垛子寨做内鬼,目的是要收拾沙里飞,可这垛子寨的人怕也是不能留的。现在事情虽然没成,可她毕竟是做了犯众怒的事儿,她知道垛子寨的人都挺邪乎的,对待叛徒也非常狠,可自己如今已然是没了活路,倒不如死得有骨气些。
秦黛心打量了她两眼,才道:“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有这样的骨气。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有活路,你还愿意死?”…
楚彩衣那暗淡无光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光亮。人活在世,不管遭逢什么样的劫难,就没有几个是真的看不开想要寻死的。像楚彩衣,她从一个千金小姐,一下子沦落成了青 楼的卖笑女,又跟了像曹黑汉那样的恶人,事到如今,大难临头,可是她还是想活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彩衣今非昔比了,经历了一番翻天覆地的变故后,她的性子改变了不少,她相信秦黛心的这句话另有深意,而非无的放矢。
秦黛心抿嘴一笑,只道:“垛子寨的危机已经解除,真正要陷垛子寨于危难的曹黑汉也已经死了,你,对于垛子寨来说,不过是个小角色。”她停在楚彩衣面前,只道:“说你是内鬼,其实也牵强了些,你本身就是带着害人的目的来的,是垛子寨认人不清,真要严究起来,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楚彩衣被她这话说得摸不到头脑,只愣愣的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若真想说,就别卖关子。”
秦黛心也不介意她口气不好,只道:“怎么说我们于垛子寨也算有恩,若是你能告诉我们一些你知道的事,我倒是可以替你向老板娘求求情,放了你这一回。”秦黛心扭过头,高声冲着后堂喊了一句,那模样,分明是有心要说给人听的。
躲在帘子后头的潘双双听了个真切,暗暗骂了秦黛心一句小狐狸。
这潘双双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别的不说,单说秦黛心他们救了垛子寨上下好几十条人命,替她保重了产业和名声,光冲这一点,但凡是秦黛心所求,自己就没有不应的。更何况虽然曹黑汉是死在沙里飞手上,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明眼亮,垛子寨与曹黑汉的仇怨一了,她在自己这里自然有话语权。别说放了一个娇娘,就是放个十个八个的,她也得应下。
潘双双叹了一声,掀起帘子走了出去,仿佛不经意的朝厅里看了一眼,随后翻了个白眼道:“一个花姐,我还不放在眼里,是死是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说完便转身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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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宝宝打针才回来,抱歉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