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父照顾着自己的女儿在树屋里睡下,独自一人坐在树冠上睁眼看天看到了天亮。
清晨,他到了外面,将一连三天所有的吃食用一个布包装起来,带到了树屋里面,随后便回到了街头小楼。
就在他回到家中没多久,一群人出现在了叶县街市的街头上,为首的一人正是那位向导。
而在向导身后,几十个青年男女,身穿绿军装,手拿红宝书,不是红卫兵还能是谁?
这些红卫兵进入叶县,看到满街古色古香的店铺门面,看到各种充满古代封建社会色彩的建筑摆设时,就像是见到花蜜的小蜜蜂扑了上去,几乎眨眼之间就把整条街都贴满了破四旧的宣传标语。
标语贴完他们又开始是沿街呼喊,让所有人走出家门。
他们热情似火,但现实给他们泼了一头冷水,整个叶县除了这座街头小楼其他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活人居住的。
而街头这座光秃秃的小楼也被他们给选择性地忽略掉,以至于到最后他们谁也没找到。
红卫兵们重新聚集起来,拉住向导让他说清楚这座叶县为什么会没有人,一帮人吵得沸沸扬扬的。我就听见向导喊了句,所有人得到那块石碑前去磕头。
话是对着红卫兵喊的,但向导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街头小楼这边。
他似乎是想引起黄父的注意,可黄父始终站在二楼的窗口处没有任何动作。
红卫兵们不同意磕头,两边就这么吵吵嚷嚷地围着整个叶县街市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耗到了夜幕降临。
过去这么长时间,事情都没有紧张,我等得也有些疲乏了,正想着稍稍休息一下呢,突然黄父动了。
他趁着那帮红卫兵都聚集在街市中央的这个功夫,从小楼里走出来,转头通过街头石碑去到了那块神秘的墓地里面。
黄父这边刚进去。我就看到街市中央那里,向导奋力挣脱开身边两个红卫兵的控制,撒腿冲了过来。
红卫兵没有追他,这倒遂了他的意。
向导只身一人冲出街市。一个转身也闯进石碑里面。
此情此景看到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和胖子讲述的他家老爷子的故事完全吻合。
我敢说,史卫国大爷他人现在就在那群红卫兵当中。
当然,就目前的状态而言,我可没兴趣去看看年轻时候的老史。
我迈步向前。紧跟着向导进入到墓碑内部。
第二次来到这里,我算是稍稍弄清楚了整个叶县的地形。
正像老陈学长之前提到过的,叶县是一处大型的轮回阵法。
阵法是一个圆形地域,其中央部分横贯了一条街道,这条街道将整个阵分成两个半圆形。
所以叶县除了街市之外,其实还有两个半圆形的空地。其中一个空地就是我此刻所在的墓冢,另外一个半圆空地则是小姑娘黄婉如躲藏的树屋所在的地方。
想想也是,黄父把自己的女儿带出街市让她避难,肯定是要远离这个死人的世界的。
我穿梭在各色的墓碑中间,以最快的速度追着向导来到了那处摆满牌位的小木屋门前。
就凭他这么轻车熟路地找到这里来。我也完全可以确定这位向导曾经是叶县本地人了。
在这里,向导和黄父两人再一次见了面。
急匆匆赶到的向导率先开口道:“姓黄的,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叶县的吗,怎么那些人进来了,你不但不去管,反倒跑到这里来了?”
向导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黄父看在眼里,呵呵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向翻译,那些人是你带来的。我为什么要管他们?”
“你现在是叶县的组长,是这里的主人,你当然要管。难道你忘了当年你接手叶县的时候,发过的誓言了吗?”
“誓言?呵呵。向翻译,你竟然还有脸跟我说誓言。好,我告你我从来没忘记我发过的誓,今天,我就让你在叶县所有父老乡亲的面前认罪!”
说完这句话,黄父一抖手臂。竟然从旁边的牌位架子下面抽出来一把盒子炮手枪。
我类个乖乖,这可是老古董啊。
看到黄父手里的枪,我和向导都是眼前一亮,只不过我是兴奋的,向导则是恐惧的。
“姓……姓黄的,你什么意思?你不去管外面那些人,难道还要先杀了我吗?我告诉你,外面那些人会把叶县整个给烧了的。刚才他们就已经砸烂了好几家的门头牌匾了,你没看见吗?”
“我看见了。”
“那你还……”
“告诉我婉如为什么长不大!”
“啊?”
黄父突然转变话题,弄得向导有些蒙圈。
“向导,告诉我我女儿为什么长不大,我可以考虑让你多活一会儿。”
“呵,姓黄的,我说你怎么什么事也不管了,弄了半天是只关心自己的女儿啊。哼,要是向烈那老不死的还活着,绝对后悔把整个叶县交给你……”
“啪!”
向导的风凉话还没说完,黄父突然就扣动了扳机,炽热的子弹钻进向导的大腿,疼得吱呀乱叫气来。
黄父一个箭步冲上去,拧着向导的衣领吼道:“告诉我,我女儿为什么长不大,否则下一颗子弹可就是从你脑门上穿过去了!”
“别,别,我说,我说。这个叶县整座县城都是一个特殊的阵法,但凡是生活在这里的人,时间久了,年龄就会固定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从小时候开始,周围的人都是这种固定的年纪,生活状态也都是周而复始的。你难道没有发现,不光是你女儿,现在的你也是处于一个固定的年龄。叶县居住的人,生活周而复始,没有生老病死。所以,叶县从来都不会收留外人在这里,防止太多的人进入叶县。影响其他人的生活。”
“那有没有办法改变这种情况?”
“有,像我一样离开叶县到外面去生活!”
“真的?”
“千真万确!”
“好,那我就信你这一次。”
说完,黄父拎起向导。拖着对方来到牌位架子前。
这一下可把向导给吓坏了,哭喊道:“黄同志,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黄父完全无视向导的哭喊。拉过一把椅子来,把他绑在那些牌位的面前,随后单膝跪地郑重说道:“叶县的各位父老乡亲,我黄某人把害死你们的罪魁祸首带来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惩治他的时候。现在外面还有一群跳梁小丑在破坏我们的家园,我请求各位父老乡亲帮我赶走他们,然后再回来收拾这个向导。还望各位父老乡亲同意我的要求。”
随着黄父的话音落下,小木屋内阴风四起,烛光摇曳不定,我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向四周看过去。正巧透过敞开的房门看到外面墓地里。无数男女老少从坟地里爬出来,纷纷朝外面走去。
我不知道黄父是否能够看到这一幕,或许是通过摇摆不定的烛火确认了什么吧,他冲着满架子的牌位高高拱手,郑重说了句“谢谢”,然后回头看向向导。
“向导,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带着反思自己犯下的过错吧。等我解决了外面那些人,再回来收拾你!”
“哎,别啊。黄同志你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商量。我也能帮你对付外面那些人的!哎。你别走啊。黄同志,黄同志……”
任凭向导怎么呼喊,黄父根本不理会他,大踏步地向外走去。我赶紧跟上黄父的脚步。
本以为他是返回原处的,谁知黄父在墓地边缘绕了一个圈,竟一下子进入到了叶县的另外一个半圆区域,直接来到自己女儿所在那棵大树下。
这时,小姑娘黄婉如并没有待在树上的树屋里,而是站在树下。焦急地原地转着圈。
看到黄父出现,小姑娘,赶忙冲了过来,抱着自己父亲的一条腿,委屈地问道:“爸爸,你去哪了,我害怕。”
“婉如不要怕,乖乖回去休息,爸爸让阿浩他们来这陪着你。爸爸去外面办点事情。”
“不,我不要阿浩,我要爸爸,我要跟你一起。”
“婉如,乖。”
“不,我不嘛,我就要跟爸爸在一块。”
“这……唉,好吧。”
黄父应该是打算办事之前,再来看望一眼自己的女儿,没成想反倒被孩子给缠上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领着黄婉如一起走了出去。
这次离开,我跟着他们父女俩重新回到了叶县街市的街头。
再一次回来,我就看到街市中央火光冲天,那群红卫兵竟然在这里燃起篝火,歌唱起来。
殊不知,危险正悄悄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黄父回到自己家中,翻箱倒柜找出来一盏红灯笼。
当他点亮灯笼,将其挂在自家门前的时候,这就像一个信号一样,整条街上刹那间灯火通明,将红卫兵们燃起的篝火的光亮都给压了下去。
整条街亮如白昼,喧闹声骤然而发,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家家户户里走出来许多着装古朴的男女老幼。整个叶县俨然成为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
从安静到喧闹,这期间也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看来黄父的请求真的成功了,这时出现的叶县居民不知道是一种什么状态,反正黄父和那些红卫兵也都能看到这些人了。
远远地我就听见红卫兵队伍里传出一声高呼。
“这些顽固的封建主义思想拥护者,竟然藏在自己的家里想要躲避社会主义思想的洗礼,阻挠革命工作的进展。同志们行动起来,让他们见识一下伟大领袖毛主席护卫队的风采!”
这一声令下,所有的红卫兵全部站起身来列出整齐的队形,冲着街市上的人群喊出破四旧的宣传口号。
近百人齐声高呼,不能说声势震天吧,但也差不多震撼人心了。
街上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本地居民当时就愣在原地,齐刷刷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一时间喧闹的街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时,黄父揣起自己手里的驳壳枪,领着自己的女儿,迈着四方步来到了刚刚指挥红卫兵行动的领头人的身边,伸手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的?”
黄父一句话打破了诡异的宁静气氛,那领头人打量了一下黄家父女,回答道:“我们是红卫兵,来这里破四旧的!”
“红卫兵?是解放军的一种吗?破四旧又是干什么?我们这里已经解放了啊。”
“红卫兵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护卫队。我现在郑重告诉你,你们人虽然是自由的,得到解放了。但是你们的思想还很封建,我们就来对你们进行思想解放的!”
“思想解放?不需要!这里的人早就没有思想了,何谈解放。我今天一直在观察你们,你们解放思想的方式难道就是贴几张莫名其妙的题字?”
“不,我们红卫兵是可以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随时随地开展革命工作的。我奉劝你一句,赶紧把整个叶县的人都召集起来,改掉所有封建主义残余的东西。否则,我们就要用对待阶级敌人的方式对待你们了。”
“呃……”黄父装模作样地像是要教导这些红卫兵一下,可这些人哪会让他来教导啊。
可能是察觉出来自己说再多也没用了,黄父微微摇了下头,振声说道:“好,那我也奉劝你一句,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革命工作未完成,我们是不会走的。”
“再不走,你们遇上的麻烦会比现在更多的。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你们赶紧走吧。”
“革命工作最不怕的就是麻烦,革命工作最担心的就是没有敌人。我们不会走,我们要让社会主义新文化,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同志们,行动起来吧!”
那领头人没再跟中年人废话,大手一挥,所有红卫兵立刻分散了开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跟胖子所讲述的没有任何区别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