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纷纷 第九章

    转眼三年过去了，有贵即将大学毕业，桂芹的第二个儿子正在蹒跚学步。珍珍此时早已将自己视作张家的一份子，常来帮着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父亲一如既往地爱喝酒又糊涂，但每次见到珍珍，他都是眉开谈笑、高兴得很，比见到家中任何人都快活。

    有贵在一天的正午时分风尘扑扑地回来了，比过去瘦了一些，但却不见得更成熟了。他一进门就对珍珍爱理不理，那份冷淡让不相干的人都看着难受。

    父亲在第二天吃饭时就大大咧咧地提出要有贵择日完婚，因为他们早就该结婚了。有贵不知是因为上了大学、长了见识，还是突然间福至心灵，认清了自己的本意，第一次大着胆子顶撞了父亲，并且声明他绝不会和珍珍结婚。父亲当时就把饭桌子掀了，“乒乒乓乓”碗盘摔得稀碎。父亲不由分说就去打有贵，有贵三窜两跳跑出了家门。

    不知道有贵是怎么和珍珍说的，反正象他那样苯嘴拙舌的人好话都说不圆，何况是伤人至深的绝情话。珍珍不知道有多伤心呢。她已经二十五六岁了，同龄的姑娘们都早已嫁了人或者都有了对象，同龄的小伙子们也大多名花有主，一时间让珍珍如何是好呀。糊涂的有贵做了一件多么坏的事呀。

    桂英第一个去劝有贵。有贵不敢回家，住在同学家里。桂英劈头盖脸地给了有贵一顿臭骂，倒叫有贵更糊涂了。

    “你不是一向支持我的吗？怎么你说变就变？”

    “嘿。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什么时候支持你跟她黄了？”

    “你不是总说她的坏话吗？”

    “那跟这儿是两码事儿，你别给搅到一块儿。我问你，你是不是上了大学就自以为了不起了？你要是敢当陈世美，我就当包公铡了你。”

    “这跟上不上大学有什么关系呀。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要叫我和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这对我公平吗？对珍珍也不公平呀？”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让珍珍等了你这么多年。”

    “我敢说吗？你看看咱爸那样，我敢说吗？”

    “你可以早跟珍珍说呀。你可以在写给珍珍的信里告诉她呀。”

    “天知道，我什么时候给她写过信。”

    “总之这件事你做得是一万1分的不对。以后人们还会说你张有贵是因为上了大学而变了心，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有贵重重地坐到床上，嘴嘟得能挂个油瓶。“谁找对象都能由着自己的心意去找，偏偏我就不能。老早就给我定下来了，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是我结婚还是你们结婚？都新社会了，还搞封建那一套。”

    “你别找理由，这件事情你做的就是不对，你可以有很多机会扭转这种局面，可你却一错再错，非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也别说我，等赶明儿你找对象的时候能不能想怎样就怎样？你就没有犹豫的时候？”

    “我可不会象你。”

    这一家子闹开了锅，父亲把他钟爱的酒瓶子都摔了。找不到有贵，他就冲着桂英发起了火。

    “都是你在里面挑拨的。是你鼓捣有贵提出黄的。从小起你就总欺负珍珍，成天跟人家打仗，现在你还把他们搅合黄了，你这个该死的臭丫头！”

    桂英直呼冤枉，但无济于事，父亲认定了桂英是罪魁祸首。都怪她平时的表现太偏激了，对珍珍太不友好了，以至于她去安慰珍珍，都被珍珍看做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父亲一直到死都没有原谅有贵。有贵有好几年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戳着有贵的脊梁骨骂他是陈世美。珍珍很快就有了新男朋友，说来好笑，这个比珍珍小三岁的男孩子，本来是一心要替珍珍报仇的。他听说这件事后，就来找珍珍，说只要珍珍发话，他立即就去把张有贵的脖子拧下来，还把张有贵骂得狗血淋头，说象他那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珍珍，珍珍跟他本来就屈得慌，然后对珍珍的为人大加赞赏。珍珍压下了男孩子的火气，象个悲情英雄般惨然一笑，说算了，人各有志，他不仁我不能不义，人要凭良心做事，随他去吧。珍珍的大度、宽容更增加了她久已具备的人格魅力，那男孩子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忧伤的女人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意中人，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更可爱的女人了。所以在珍珍失恋的一个月后，她便拥有了一个更年轻、更英俊的恋人。当她洋洋得意地告诉桂英[其中不乏报复的意味，因为她也认为是桂英破坏了她的婚事]某某某成了她的男朋友时，桂英都不由得慨叹，怎么珍珍命里注定就该找美男子呢？其实珍珍的相貌实在不值一提。那男孩子不仅得到了一件至宝，从此拥有幸福温馨的生活，还成了救美的英雄，让珍珍永远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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