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几大口把窝头咽了下去,扑了扑身上的灰尘,没事人儿似的笑道:“总爷,你听见了吧,我就是和他玩玩,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老啊,别管这件事了。”
“大人,这事我可以证明,”旁边冷不丁走出一个贼眉鼠眼的军汉,满脸不屑的指着地上的削瘦汉子道,“这小子欠揍,他投军就没安什么好心眼儿,打仗就知道往别人身后钻,吃饭倒是挺积极,刚才他把自己的那份儿吃完了,又去抢王队长口中的那份儿,王队长气不过,就打了他几下,没事了没事了,总爷您就忙您的去吧。”说着脸上抹着笑意。
“张富贵,你说的是真话?”秦德不悦的问道。
“是真话,是真话。”那被叫做张富贵的军汉眼睛一溜,在曹文焕身上停了一下,嘻皮笑脸的道,“总爷,咱都是您的部下,还能骗您不成?”说着,他又面向王二泥道,“王队长,我说的对吧?”
曹文焕看到张富贵偷偷地从袖子里伸出二根手指,掐了王二泥一把,眼睛却贼溜溜的看向了自己,眼神儿的成份极其复杂。
王二泥啊的一声,含糊着道:“啊,是是是,是这么回事。”
“张富贵,本总知道你和王二泥一向是穿一条裤子的,你们一个是队长,一个是什长,可不能合起伙来骗我啊,军营之中,一定要团结协作,知道吗?”
秦德教训完这两个军汉,转头去看曹文焕。
皱了皱眉,曹文焕对秦德这个处理结果多少有些不满意,正要迈步,忽然听到魏东良的声音在耳边悄声道:“大人,王二泥和张富贵这两位,一向作战勇猛,是军中难得的好汉,这种打架斗狠的事在军中也很常见的,您看是不是……”
魏东良没把话说完,但是曹文焕已经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了。
在明末,军中出现几个能打仗的兵很不容易,上官的战功,有很多时候就是靠这些兵来维持着,如果军中没有几个能打仗的兵带着,其它的兵很容易就成了一盘散沙。所以,对于这些兵勇只能是多加笼络,他们犯的错误也就能闭一只眼就尽量闭一只眼,毕竟,像地上那个瘦小猥琐的军卒,如果打起仗来,能指望得上他吗?
可是,曹文焕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在一个军营中赏罚不明,其它人看在眼里,又怎么能够心服?如果兵伍人心不服,那又何来军队的士气?
能打仗的军队,从来都是靠着上下团结,拧成一股绳子,这样才能拆不挎打不烂,如果人心不齐,没有一个稳定的向心力,就靠那几个好勇斗狠的人,军队一样不能打仗。
作为上官一定要赏罚分明,如果一味纵容姑息有功的卒子,不仅其它卒子会离心离德,而且被纵容的卒子就会越来越骄横,必然会影响营伍的发展。
带着这样的想法,曹文焕哼了一声,大步走到地上的削瘦军卒跟前,温和的问道:“我知道你有苦衷,有些话不敢说出来,没关系,我在这里。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削瘦军卒怯怯地看了旁边的王二泥、张富贵,不知道旁边那两位给了他什么恐吓的表情,削瘦军卒脸色一变,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曹文焕憋了一肚子火,勉强压了下去,道:“你说实话,不要害怕,我保证给你做主。”
正在这时,旁边的王二泥怒气冲冲的声音道:“该说的咱们都说的清清楚楚了,你是谁啊,还在这里问个没完没了的?”
曹文焕这次巡营,穿的是一身普通吏员穿戴的圆领袍。
“大胆。”秦德大声道,“王二泥你太不像话了,这位是新到任的阳和地方守备曹大人,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啊?曹大人?周围的兵卒一阵躁动。
“曹大人?”王二泥似乎也很意外,咂了下嘴角,咕哝了一句。
“王二泥,你嘴巴念叨什么呢?”这次是魏东良问的。
“嘿嘿,”王二泥笑了笑,道,“魏总爷,我还能说什么,早就听说上边派来个年轻的守备,可是没想到岁数这么小,分明还是个小孩子嘛!”
话音一落,周围的兵卒都跟着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秦德和魏东良脸上都变了颜色,警惕的向曹文焕望了过去。只有张富贵表情凝重,还用脚偷偷的踢了王二泥的鞋子一下。
这一切都被曹文焕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的抛开守备大人的架子,蹲下身,温和的道:“本官是新任守备曹文焕,你不用怕,只管对本官说实话,本官立刻调你到守备府做贴身的亲兵。”说完,还怕他不信,又加了一句,“本官说话一言九鼎,绝不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