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初晓 第二十三章明日出湖

    陆晓惊恐地睁大眼睛，可是他眼中的只有浑浊一片的泥水。

    倒灌入鼻的浑水呛得他极其难受，他的喉间瞬间满是腥臭。

    紧紧握住喉咙，陆晓竭力摆动身子，想要甩掉拽住自己脚底的东西，可是自己还是在快速下沉。

    水终于干净了一些，陆晓使劲瞪大眼睛，拽着他的是一个毛茸茸的怪物，看它身影应该是极其瘦削，尤其是握着陆晓的那个爪子，细如干柴。

    然而它的力度极大，扯着陆晓改变方向，极快地向更深处沉去。

    四面八方都是要将他埋葬似的水，浑浊的污水开始散去，可是他的双眼却越来越模糊，他的脑海也越来越模糊。

    从他口中呛出的气泡越来越少，他就这么被那个黑影拽着，不断地下沉......

    碧落谷被丛山所围，最高的那座山上，江定威正在认真地记录着。

    他这里的视野极好，可以清楚地看尽谷中所有。而且对于像他这样的第五境大修行者，看透繁茂林梢，看到每一位参试者的表现自然是再轻易不过。

    所以，现在他放下手中的卷宗，脚步微动。

    然而，一直坐在他身边，眯着眼像是在打盹的成院长却是抬起手：“再等等。”

    江定威停在了原地，他点头沉默，可是他的身体每一处都用力绷着，随时准备冲出。

    他的目光依旧严肃认真，但是却隐隐有些恼火，学院设置的防护衣在脑后有特殊机关，它可以立刻提供能抵抗第二境的保护力，可是这个少年竟然完全不使用，所以现在他是真的很恼火，很焦急。

    然而，这时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哼，明阳学院已经落魄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一个明显没有灵力的废物还值得你们这样关注，而且面对堪比第二境的妖兽，还自不量力到现在都不按下求助按钮。”

    说话的是一个从目光到神色都写满了冷漠的青衫女子，她紫色的眼影画的极柔极魅，可是一双眼睛透出来的全是冷漠。

    与她这种目中无人的冷漠不同，文凤洁的冷是清清冷冷自持，她的一双丹凤眼盯着青衫女子，语气犹如寒霜：“你可不要忘记，你曾也是明阳学院的一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满脸冷漠的青衫女子突地猖狂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如锥，尖锐地扎在每一个人耳中，连带着她的声音也尖利如长指甲挂在铁器上：“文凤洁，你可不要忘了，当年修行最快的你现在不过是这个学院的破讲师，而我，梁新月，直属于天子脚下那抹红袍。你这个所谓的女武神，挡得住我麾下重甲骑的铁蹄吗？”

    明阳学院是明阳人的信仰，现在竟被如此说道，即便她是红袍最亲近的部下，在场几个有血性的讲师也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们的目光都突然被吸引住了。

    猖狂大笑的青衫女子突然愣住了，因为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转移。

    转移向谷底那片湖泊。

    那个陆晓沉下后连冒出的气泡都越来越少的湖水。

    陆晓已经没有动作了，只是他的手正下意识放在脑后的按钮上。

    他的脑海已经陷入无尽黑暗，湖水的寒意渗入骨子里。而他下落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他脚底的黑影缓缓飘起，徐徐向他胸口游来。

    陆晓的意识在黑暗一片中越来越冰冷，如果连意识都放弃挣扎，那么他便会真正死去，死在这冰冷的水中，死在脑海的黑夜。

    “从现在起你要记住，我们不会永远在阳光里，所以要有直面黑暗的勇气；我们也不会永远困于黑暗，所以我们必须心存光明。而这片天，终究会变的！”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心中响起，那是他养父的声音！

    这个声音越来越响，最后一字一句都在他脑中轰鸣，让已经闭着眼睛的陆晓突然被震醒，他猛地睁大眼睛。

    倒灌在他鼻喉的湖水呛得他又开始不停咳起来，水中又开始冒起气泡。

    “吱”他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有些惊疑的怪鸣。

    陆晓感到一股杀意袭来，他猛地抬头，碧绿湖水中一团毛茸茸的黑影正向他扑来，速度迅捷看不清面容，只清晰地看到伸出的爪子散着森然寒意。

    利齿如钩，飞速向他胸口抓来。

    陆晓没有呼吸，且不说他现在沉水已久，肺腑鼻喉都已经充满湖水，就算他现在站在岸上面对这快如迅影的黑影，他怕是连深吸一口气再回击的时间都没了。

    腰腹和腿部的肌肉骤然一缩，他整个身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旋转半周，而他挂在腰间的短剑轻鸣出鞘，随着他这急速转身划出一弯白色月弧。

    他避不开，他也没打算避开。

    噗的一声闷响。

    犹如重剑刺破厚重皮囊的沉闷声，三条巨大的血痕从陆晓后背绽开，黑色利爪勾着破碎的防护衣，划出三道血色轨迹。

    同样，它也避不开。

    月弧般的剑迹毫无停顿地扫过那黑影的腰间，那看似无比瘦弱的身躯崩出惊人的血浪。

    “吱！”无比愤怒而凄厉的吼声从陆晓身侧传来，蔓延的血水涌动，他只看到一双吃痛的幽青目光凶厉地盯着他，在猩红的血水中让人全身都发寒。

    但陆晓没有停顿，或者说他一切动作都似乎提前做过预演般，剑势划过的瞬间，他骤然发力的脚部肌肉再次发力，一脚稳稳踏在那黑影身上。

    他的身体瞬间上窜，而脚底的黑影带着那血浪在无比愤怒而怨恨的嘶吼中下沉，陆晓的手疯狂摆动着，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他的身子似乎就是一个本能在挣扎，他感觉自己已经窒息很久，身体已经全部冰冷，可是他依旧疯狂地往上冲着。

    他不能在这里死去，他不能按下那个按钮。他要活着，他要赢得比赛得到龙涎丹，他要追逐太阳。

    他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昏暗，可是内心却愈发炽热明亮，而他紧闭的双眼却感到越来越光亮。

    “啪”

    压抑的世界骤然破碎，耳中还充斥着湖水，但终是能听见风声水流声鸟鸣声，他不知道自己被那水中的怪物带到了哪里，但是听着耳边的喧嚣，他很疲惫，很欢喜。

    他从湖中冲出，他的鲜血染红了湖面。

    他就像湖中升起的红日。

    明日出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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