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月,含月……”文婷使劲全力托起刚要倒地的含月,“你?!你要生了……”
“快!我带你去……”
“不要!”含月突然慌张起来,她知道文婷是要将自己带去楚宅,她根本都不知道楚宅发生了什么,如果现在去,她不敢预料后果,本能地喊了出来。
“求你!文婷姐,去……去清风居”在那里是她唯一值得留恋的地方,是她和苏瑾玉唯一的记忆,是自己这一生唯一的快乐,她想把孩子生在那里,“好好好!你先别说话!”文婷奋力扶着孕妇,一深一浅将她带到清风居,其实清风居离苏楚两家都不是很远,加上含月跑了那么长一段路,很快便到了。
到了之后,含月看着熟悉的环境,突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文婷赶紧忙里忙外,准备着,“文婷姐……热水……有热水,就在那里!”含月躺在床上,吃力地些微起身,指了指离床很近的地方,文婷掀开铁锅,一看果然是热腾腾的水,来不及惊讶,含月又咬着牙,硬撑着指着剪刀在哪里,纱布在哪里……所有的准备工作是那样的快捷。
“含月,快!快躺着!”等一切准备都就绪后,含月才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不由地叫了起来,仰头平躺在了床上,文婷赶紧过来,一边喊着,安慰着,让她放松,含月照着文婷说的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却感觉下身一阵阵剧痛,“啊!文婷姐……救我!好痛!……”含月情不自禁地抓住文婷的手喊到。
“我会救你的,我在……我在,你别怕,别怕……”文婷不停地安慰着,手扶着含月弯曲的膝盖,喊到“用力……快了,就快了!”
“啊!”下身一阵阵剧痛席卷整个身体,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出刚刚楚家一片狼藉的场景,火苗吞噬了整个楚宅,楚意映嘶哑着喊着,求着救命,她好像看见烧得面目全非的楚母就站在自己面前,含月“啊!”地恐慌地喊了起来,她从来没如此恐慌,“痛!救救我!不是我……不是……不是我呀!不要,不要!”
“含月,你怎么了,不要怕,生孩子而已,是女人都会生孩子,忍忍就过去了,文婷姐在这里,文婷姐在这里……”文婷看着满眼恐慌的含月,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赶忙安慰。
“啊!”随着一声撕裂的喊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在整个房间响起。
“生了!生了!含月……”文婷高兴地笑了起来,将孩子抱在含月枕边,含月看着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一股莫名的母爱之心油然而生:“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娘错了,对不起,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此刻的含月突然觉得这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都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加的枷锁,沉重的枷锁,让自己根本无力喘气,她感受着那疼痛,想象着楚母被活活烧死,楚意映无能无力嘶哑的哭喊,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仇恨埋没了所有,埋没了一切,使得一个原本善良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放火杀人的恶魔,而她的孩子,也会因此成为一个恶魔的孩子,她紧紧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千言万语,泪眼朦胧。文婷听着含月从未有过如此幡然醒悟的言语,看着她如此虔诚憔悴的面容,知道这孩子是真心地悔过了,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含月确实受了太多的苦,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抱了抱含月和孩子。
“大哥,今天是婶娘出丧,你真的不去吗?”
“我……对不起瑾玉,我真的很想去,可是大哥必须要走了,这几天本来也想去楚家看看,可是……这次的生意非比寻常,是和海外的一家大户做生意,只要做成这单生意,我们整个苏家在整个杭州城可再也不用怕谁了,连督军也要礼让我们三分,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能放弃……”
“可是……”
“别可是了……意映现在最需要的是安慰,我真的要走了,码头的船马上要开了,合作方是个很讲信用的人,我必须要守时!”苏瑾玉还来不及拉,苏瑾衣对着镜子领带一拉,毫无眷恋地走了。
帮助含月调养了一段时间,文婷想着已经有好几天没回楚家了,她从乡下回来,本来早该回去了,却在前几天不小心在去往楚宅的路上,碰到了含月,这才迟了几天,文婷将从乡下带来的一些吃的,留了下来,自己带走了一点点,特意为夫人带的,每次回乡,她都知道夫人最爱吃她家里做的点心,文婷兴高采烈地提着篮子,向楚宅走去,刚要到门口的时候,惊了自己的眼,久久没有缓过神来,下意识揉揉眼睛,“我是不是走错了?”正想着,四处望了望,远处一个曾经在楚宅做过丫头的姑娘走了过来:“文婷姐,你可回来了!”说着泪水突突地往外冒,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文婷姐,楚家,楚家没了……夫人……夫人也没了!”说着低了头,咬着牙,哭得更伤心了。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翠文,你别光顾着哭,你倒是说话呀!”文婷看着那满是灰烬的楚宅,怎么都不能相信这是真的,自己,自己才离开三天,三天而已,加上在含月那里耽搁了两天,也才六天,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文婷没等翠文的回答,跑了过去,对于楚宅,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如今却满是灰烬,一阵风吹来,将黑色的烟灰吹起,好冷……好冷……
文婷跑进支离破碎的,横木乱躺的楚宅,一块楚宅的牌匾,被压在烧成黑色的柱子下,只剩下一个模糊少了半边的“楚”字,而“宅”字已经找不到了,含月将牌匾抱在怀里,轻轻地小心翼翼抚摸着,泪水划过,抱起牌匾往里屋跑,却发现到处都已经挂满了白色的布,有几根崭新的柱子立在大厅,看得出整修过,冷冷清清的大厅,一个赫然的“奠”字,在正中央,如此醒目。
“夫人……”文婷失声大喊一声,楚意映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也不再理会任何声音,整个人就像活死人一样,毫无表情,只是跪着,一直跪着,怔怔地看着母亲的灵位。
“文婷!”苏瑾玉喊了一句。整个哀悼会,只有苏瑾玉和楚意映两个人,那些来祭拜的人来了,拜了拜,都已经回去了。
“小姐,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吗?”楚意映抬了抬早已哭干,毫无神色的眼睛,在文婷身上毫无表情游离了一下,又继续低了下去,继续跪着。
“怎么了?怎么了?”门外阮心禾的声音,渐渐清晰,“天呐!这是怎么一回事?”阮心禾抱着跪着面如死灰的楚意映,焦急地喊到:“姐姐,我是心禾,我是心禾呀!天呐!……”心禾摇了摇眼前的楚意映,楚意映看了眼心禾,突然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姐姐,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心禾担心你,心禾担心你……”阮心禾一脸担心,不住地在楚意映的床边喊着、呼唤着,心禾给楚意映喂着药,可是她只是睁着眼睛,眼睛却一动不动,平躺着看着床上方,心禾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意映……”苏瑾玉抱起躺在床上的楚意映,喊着,此刻他多想保护这个女子,多想代她去痛。
“问白云,你到哪里去,为什么不停一停,停一停清风,问清风,你到哪里去,为什么不停一停,闻一闻花香,闻花香,你到哪里去,为什么……为什么……”哽咽着声音唱到这里,阮心禾早已泣不成声,顿了顿,继续唱到,“闻花香,十里兰花香……闻花香……十里兰花香……”抽泣着强忍着唱完后,继续到,“姐姐,你不是最喜欢听我唱《十里兰花香》吗?你不是会唱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每次都是我唱给你听,你也唱给我听好不好……”说着,又开始唱了起来,“……闻花香……”
“闻……花……香……十里……十里兰花香……香。”楚意映微微张嘴,哼哼了起来,苏瑾玉和阮心禾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激动极了,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从那以后,楚意映精神就开始不正常了,经历了那么多坎坷,那么多苦痛和曲折,任何事情都没有把她给打倒,而这次母亲的死,她每次在梦里都可以清晰地看到母亲在熊熊的烈火中被一点一点烧着,烧死的挣扎,她是那样的无能为力,那样的难以言表,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唯一无私地疼着自己,爱护自己的人就这样在自己绵延眼睁睁地痛苦地死去更可怕的?
“事情还不是那么绝望对不对?”心禾对苏瑾玉说到,“至少姐姐现在还有意识!”
“我带她回落花阁!”苏瑾玉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瑾玉……”门外,一白衫少爷踏进门来,“心禾!”苏瑾玉和阮心禾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才发现是韩书玉,“韩大哥!”阮心禾些微激动,不能地喊了出来。
“你们要去幽兰苑么?那样,也好!”韩书玉微微说到,“可是,你们觉得楚姑娘会跟你们走吗?”
他俩被这一问,突然若有所思:“意映,现在,说什么都不会离开楚宅,离开婶娘的。”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不是么?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逃避只是掩盖了事实,最终却还是要爆发出来,也许那时会更严重。”韩书玉回到。
“是!是……我们也冲昏了头了,我要留在姐姐身边,我要照顾她,直到她渐渐好转!”阮心禾坚定地说着,韩书玉微微一笑,“我会在!……”
“韩大哥!……”阮心禾听着他这句话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表达。
可是楚宅已经被烧毁得不成样子了,根本无法住人,即使要让楚意映面对现实,也要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去我家!”苏瑾玉坚定地说到。
“那样,也好!”韩书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