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寒 第四十四章见过伯父

    寒兮凝视着纳兰容若的脸，顿了顿头，缓缓言道：“纳兰公子，寒兮素喜纳兰词。从公子词作中，寒兮能感受到公子的为人，岂有不相信公子之理？只是寒兮不明白，公子怎么会与王府千金大小姐有书信往来？”

    纳兰容若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忽然隔壁牢房传出一个苍凉的声音道：“性德，咱纳兰家遭此大劫，皇上没杀我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你为情所困，失手杀死了人，又何必找人诉苦？你阿玛当年抄了多少官员的家，杀了多少官员，从没像你这样，杀死一人就这般婆婆妈妈的。”

    寒兮心中一惊，她没想到隔壁牢房竟然有人在听她和纳兰容若对话。天牢中，非皇亲国戚、三品以上大员，即使犯有天大的罪，也不会被关进天牢中。

    因此，天牢并不大，大部分牢房都是空着的。寒兮没想到，除了纳兰之外，竟然隔壁还关着其他人。

    这人是谁？称纳兰名为‘性德’，又自称阿玛，难道是纳兰容若的爹，当年的权相纳兰明珠？

    纳兰容若被隔壁那人一喝斥，立即噤声，隔了好一会才委屈地说道：“阿玛，王家小姐，真的不是您儿子所杀。性德冤枉啊！”

    隔壁那人冷笑道：“性德，你说是有人冤枉于你？这也太可笑了。纳兰家已败，别人还有冤枉你的必要吗？更何况你阿玛一直为相，那告你之人，仅是一商贾，他有何目的要冤枉于你？”

    纳兰容若不敢多言，寒兮走出纳兰容若的牢房，来到隔壁牢房门口，向内张望。

    牢房中，蒲草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寒兮心中大奇，那老人身上衣衫褴褛，显是长年关在牢房中的原因，可那老人却一脸刚毅，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老犯人见一个美貌少女出现在监房门口，脸上表情明显楞了一下。他打量了一下寒兮，忽然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性德没辱没我纳兰明珠，坐了牢，还有如此绝色佳人前来探望。”

    寒兮也不恼怒，施了个万福道：“前辈想必是一代名相明珠吧？小女寒兮，仰慕公子之才，闻公子身陷囹囫，故前来探望。寒兮失礼，见过伯父！”

    纳兰明珠哈哈大笑道：“好极！妙极！老夫关入天牢，世人皆以老贼唾骂，寒兮姑娘竟还称老夫为一代名相，老夫虽死足矣！”

    他忽然语锋一转道：“寒兮姑娘，敢问姑娘是哪个府上的贵人？老夫被关天牢日久，不知世事甚多。”

    寒兮微笑道：“伯父，寒兮只是民间一女，偶与纳兰公子相识于皇上的御花园中，得皇上隆恩，寄居于雍亲王府之中。”

    纳兰明珠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喃喃地道：“雍亲王府？这么说你是四阿哥的人了？哈哈，老夫知你前来天牢的用意了。”

    寒兮惊讶地道：“伯父，寒兮刚才就与公子说过，寒兮此来，是想了解事情原委，以救公子出天牢，并无他意。”

    纳兰明珠冷笑道：“得了吧，老夫这眼还没瞎，心更是明着呢！可惜了，索额图这老家伙已经死了，老夫少了一个知音。要是索额图还活着，与老夫同处天牢之中，见姑娘今日之事，老夫和索额图必仰天大笑。”

    寒兮不解地道：“索额图？那不是和伯父齐名的权相吗？寒兮可是听说，当年伯父与索额图相争激烈，也正因为党争，伯父才与索额图双双下狱。”

    纳兰明珠叹了一口气道：“小姑娘，你哪知其中奥妙？人活世上，钱财易得，知音难求啊！”

    “老夫与索额图虽然是冤家对头，欲互相置对方于死地。可唯有索额图才配与老夫过招，惺惺相惜，最大的对头才是真正的知音。唉，下狱以后，皇上把我和索额图关在一起，天天争斗，虽陷大牢之中，却也快乐无比，痛快，痛快，真是痛快！”

    寒兮惊讶极了，她不明白，一对欲你死我活的对手，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种特殊情感？

    纳兰明珠又道：“可惜，索额图先老夫一步走了，老夫顿觉活在这世上也没意思了。性德我儿真是孝顺，知老夫寂寞，杀了个女人进了天牢，陪老夫来了。”

    寒兮渐渐有点明白了，当年位极人臣的纳兰明珠，早就看破了一切，甚至于自己儿子的性命前途，他也都漠然视之了。

    眼见纳兰容若不再开口，寒兮心中焦急，她寻思着，只有让纳兰明珠闭上嘴，她才有机会从纳兰容若嘴里探知真相。

    寒兮见纳兰明珠发疯般地狂笑着，她思忖了一下，冷笑道：“伯父，寒兮有一言，不知伯父愿听吗？”

    纳兰明珠停止了狂笑，脸上却仍挂着笑容。他瞄了一眼寒兮，慢慢地道：“小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老夫闲在这儿闷死了，也没一个人可说话。”

    寒兮微笑了一下道：“伯父，寒兮得罪了。伯父，若论你之罪，皇上就是杀你一千次也不为过。可皇上为什么没杀你，降恩允许你在这天牢之中熙养天年，伯父可知皇上心思？”

    纳兰明珠得意地道：“老夫虽和索额图党争，可老夫亦为大清江山立下许多不世功勋。皇上念老夫之功，不忍杀老夫而已。”

    寒兮噗嗤笑了一下道：“呀，我还以为伯父天牢中面壁这么多年，已经悟了皇上的真意了呢，没想到伯父至今不领皇上的苦心。”

    纳兰明珠一楞，寒兮接着道：“皇上没杀你和索额图，真是因为你们之功？历朝历代，有功之臣，犯上作乱，为皇帝所杀者甚多。为何我大清皇上却偏偏不杀你俩？这岂是因你们之功？”

    纳兰明珠一下子睁大了眼，他搔了搔头道：“寒兮姑娘，你说的似有几分道理。反正老夫也是无聊，你且说说，皇上为什么没杀我和索额图啊？”

    寒兮本是想以大话镇住纳兰明珠的，哪知道眼前这位当年的权相，几年牢狱之灾后，竟然不为寒兮的话而怒，反而向寒兮讨教，这让寒兮始料不及，一时也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