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们听到皇上来了,立刻欢喜不已,都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裙钗环,含羞带怯地向殿门处望去。
公孙云步履匆匆,风一样从殿外卷进来。只见他身形高大,眉目如画,俊逸非凡,此时只穿一件玄色华美常服,龙行带风,在众女眷的请安声中直奔太后而去。
“母后,咏儿如何了?”公孙云握住崔太后的手,神色焦急。
“无妨,只是受了点惊吓,已经无事了,就在里头休息呢。”太后的话刚说完,皇帝便朝内室急冲冲地赶去。
众女们还期待着少年皇帝那声“平身”呢,除了王妃偷懒只福了福,公主命妇们都半蹲着,闺秀们都跪着。直到皇帝进了内室,太后才对众人道:“你们都起来吧。”
闺秀们纷纷抬头,小心翼翼地往太后方向看去,可那道高大的身影早就没了踪迹,顿时原本满目期待的微笑便耷拉了下来。
王妃觉得这才是大昱国好皇帝,对自己的女人一心一意,旁的可不管那么多。
一个宫女从外面进来,走到太后耳边悄悄禀报了什么,太后点头,看向王妃,那宫女才过来轻声道:“王妃娘娘,世孙公孙印在殿外求见。”
小印也来了?怎么惊动他的。不过经历了方才的事情,王妃也有点儿想小印了,皇宫果然永远不缺勾心斗角,还是和自己熟悉的人在一起自在。
王妃便向太后告退,太后既然知道小印在外边,她也不必解释什么,一个眼神行个礼就出去了。
走到慈宁宫的宫墙外,看到公孙印偏瘦的身影,王妃心里一热,快步上前。
“小印,你怎么来了?”公孙印曲臂举着双手,此时还微微喘气,头上、颈上正往外渗汗珠,清澈的双眼下竟还有两行半干的泪迹。
“你怎么了?”王妃取出手绢,上前给公孙印轻轻擦去泪水。
他的脸色平静,只是眉头微蹙,像是身上哪儿不舒服。
“听说你和昭仪出事,那宫人还没说清楚皇上就带着人跑来了,想是要边走边说的。我不放心就跟来了。方才不小心衣袖几次碰到伤处,就疼得眼泪自己出来了。”他因为是医者,知道人有时在疼痛时流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因而并不觉得自己一个男子流泪便是丢人。
王妃心疼地抱怨:“你就不能小心点!你那毒-药也是,毒性怎么就如此强烈,碰一下都这么疼。你下次再研究时,给自己做几个手套,哎算了,我回去叫人给你缝制几套。”
少女带着幽香的手绢在他脸上轻轻擦拭,公孙印每日和王妃相处,对她的香味尤其熟悉,但越是近距离接触,越是对她的体香喜爱不已。此时两个人挨得很近,公孙印不知为何心跳渐渐加快了些。
王妃一手捏着下巴沉思片刻,说:“小印,你这伤得找人看看。虽说你医术应该很高明,但皇宫的御医也不是吃白饭的,看看他们也没有办法减轻你的症状,不然你岂非十日之内都不能换衣服了?”
公孙印对娘亲传授给自己的医术和毒术颇为自信,他并不觉得御医能给出比他的解毒方更好的药方,但看见王妃对自己的殷切关心,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就举着手点点头。
“你总举着手也怪累的,我把你的袖子卷起来固定好,这样你就能把手垂下来了。”她想了想,就拿出两张手绢,把公孙印宽大的长袖袖口扎成两坨。
“难看是难看,至少你可以把手放下了。”王妃看着那两坨布团不好意思地笑笑。
“无妨。”他真举累了,能放下还管好不好看?
“哪里来的男子,在慈宁宫外与王妃娘娘拉拉扯扯?”陈芝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妃扭头,看见那些闺秀们正纷纷走出来,心中冷哼一声,对公孙印道:“小印我们走。”
正前方一男子身穿官服,身后跟着个背着大药箱的童子脚下生风地往这边赶。
“这不是何院判么?”王妃叫住那人。
“诶哟哟,是王妃娘娘,微臣有礼了。”何裘领着小药童给王妃作揖。
“是去给昭仪诊脉吗?”
“正是。”
王妃看看公孙印,道:“院判大人稍后不知可否为我家世孙也看看,他的手沾了毒粉,如今红肿还碰不得,一碰就疼痛无比。倒是有解毒的药方,但也得过十日才能痊愈,这十日里还得受不少苦头,若大人有缓解疼痛的办法,还请大人为世孙解毒。”
何裘忙躬身道:“娘娘抬爱,微臣求之不得,受宠若惊!还请娘娘稍等片刻,待臣给昭仪娘娘诊脉后,再来给世孙看伤如何?”
“何院判请。”王妃侧身示意他先去忙自己的。
慈宁宫外有一处水榭,湖面碧绿清透,宽阔适意,王妃道:“小印,我们去水榭那边等何院判。”
公孙印边走边道:“那何院判并非皇帝专用的御医,皇上如此在意崔昭仪,为何不请御医给她诊脉?”
王妃点头:“我也认为以皇上对咏儿的宠爱程度,应当是直接召御医过来的。不过大概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频频劳动御医似乎也不妥。御医最大牌,大牌都有大牌的架子嘛,要是这点小惊吓都得过问,到了处理重疾时就显不出御医的重要性了。何院判亦是陛下信任之人,在太医院官职不小,叫他倒是合适。”
公孙印沉默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冒出一句:“以后你的事,不论大小,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你。”顿了顿,又说:“你的身体我一定调理好。”
两人正好走到亭子里,王妃双手并拢对公孙印作揖:“那就多谢公孙大夫了。”
公孙印红着脸看向水面:“你把刚才发生的事给我说说。”
两人在鹅颈靠椅上坐了下来,王妃撅着嘴把之前的事说了:“谁会想到第一次进宫都能被人设下陷阱。这些人还是今天刚来的呢,可是今天这事儿要说没预谋我才不信!”
“那陈芝芝屡有针对你之意。”
“可不是吗?我就奇怪,要针对也该是对咏儿了,她们才是情敌。”王妃表示脑子不够用。
“或许是她们也觉得陛下你对的恩宠另有深意,”公孙印看着王妃分析道,“若非陛下亲口承认只爱崔昭仪一人,我,我之前也担心过陛下是否对你……不,是对敬怡鸾有意。”
王妃就喜欢有人对自己坦诚相待,像小印这样,真的是对她没有防备没有芥蒂,还把她当自己人看,才会说出这番真心话的。她笑得像此时把湖水照得波光粼粼的阳光,温暖明亮。
公孙印被她的笑晃了一下神,才说:“又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还有别的原因?”
“陈芝芝乃兵部尚书之女,以兵部尚书为首的陈家,是京城极有势力的大家族。论起来,陈芝芝该管我们府上的陈侧妃叫声姑祖母。陈家手眼通天,无论是族人还是出嫁女,都常常互通消息,我们府中之事,只要陈侧妃想传出去,当天发生的事情,不出三个时辰便可传遍陈氏内部。”公孙印淡漠地说道。
王妃吃惊道:“这么说……难不成……陈芝芝今天针对我,是陈侧妃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