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鬼了,你信吗?”
他叫吴禹,十岁男孩,皮肤黝黑,身体干瘦,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
吴禹是一名留守儿童,跟奶奶一起生活,爷爷在他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要说吴禹特别的地方,就是他的头发刚好把眼睛盖住了,村里人都知道,他的左眼瞳子是黑色的,绝对的黑色,就像墨汁的颜色,也像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黑夜。
吴禹很聪明,也很懂事,村里的人都喜欢他。他还有一大帮父母都外出打工了的小伙伴。
吴禹所在的村子叫箐村,那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山小村庄,三面环山,出村的路也大致也是两山夹道的情况。
吴禹听奶奶说,他爸爸小时候,家里穷啊!苦啊!冰天雪地都只能光着脚丫子。
吴禹觉得自己现在也穷,也苦。他总以为山的那边就是爸妈工作的地方,直到有一天他千辛万苦爬上山顶的时候……他彻底迷茫了。
“也许,爸妈再也不会回来看我和奶奶了。”
吴禹很沮丧,甚至是绝望,他很想哭,可是他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哭过几次了。
他累了,对哭彻底失去了兴趣……
夕阳西下,吴禹拉着自家的大水牛往家走,他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他前面走着,走着……
吴禹看见,他的影子下半身,不见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夕阳——夕阳鲜红如血。他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双眼开始灼痛,流泪,头在几秒钟之内痛到了一个临界,感觉就像有一双长着尖锐指甲的手刺进头骨,脑袋被整个撕开那般的痛,非常人所能忍受,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吴禹发现自己叫不出声音来,身体也不再听使唤,天在转,地在转,大水牛发狂跑了。
吴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那声音隔了一层梦魇,模模糊糊:
“小心~快躲开!快跑啊……跑!跑啊——”
吴禹直挺挺地向地上倒去,身体还保持着扭身看夕阳的姿势,刘海散开。
他的左眼,黑色瞳子仿佛碎了一般,慢慢把眼白浸成了黑色,而黑色的瞳子则变成了金色。
吴禹不知道自己眼睛的变化,只知道自己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就看见悬崖上坠下来一块巨石,如果不躲开,绝对会被压成一团肉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禹忽然醍醐灌顶,灵魂归体,清醒过来。
他无比清晰,印象深刻地看到,那块巨石还没砸到他的时候,就像豆腐一般,被一种无形的的东西切成了规则的形状落在他的周围。
他的左眼开始变得炙热起来,那是种明显的温度上升,视线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就看到粉碎的巨石后面,有一道身影,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重点是,他依然动不了,依然发不出声音,然后他发现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好了。
整个世界的颜色开始消失,蓝天、青山和血红的夕阳,如纸张入水那般,一点点蔓延吞噬,最后变成灰色的,就像黑白电视机的画面,耳朵边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语速极快,听不懂,让他从骨子里感到颤栗。
吴禹脑袋如遭雷击,一片空白,这种情况有科学的解释吗?
地在上,天在下……
“我的妈呀~”吴禹无声地张大了嘴巴,全身肌肉无限绷紧,眼睛紧闭,骨骼只要是连接的地方都传来落空的那种持续的酥痒感。
很久很久,吴禹都不敢不敢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会摔到天空里,尸骨无存。
好奇是孩子的天性,他觉得自己应该快到底了,临死前特别想睁开眼睛看看,不然心里空落落的,特别不舒服。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于是他发现自己还粘在地面,于是他真的不舒服了。
有一张面孔离他的脸很近,他脑袋里嗡嗡直响,一片空白,只记得这张面孔咧开了嘴,嘴里密密麻麻长满了尖锐的獠牙,能一口吞下他的脑袋。
而这张可怖面孔散发的阴寒气息,让吴禹如坠冰窟,血液流速越来越慢,身体越来越冷。
“鬼啊!妈妈我好怕~”
吴禹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喊着,那满是獠牙的嘴往他脸上噬咬下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死定了。没有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该如何解释,老师没说过,课本里也没说过,村里的老人倒是说过,但是无法证明,没有谁相信。
吴禹那还只是雏形,尚未健全的世界观遭到彻底的摧残、粉碎、一片混沌。
也许,这只是一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梦,只要这只獠牙鬼咬到我,梦就醒了——吴禹这样想着。
所以,獠牙鬼没能咬到他。
就像先前如豆腐般被切开的巨石,獠牙鬼从头顶开始,被平滑地切开,身体在一阵怪叫声中如纸屑般飘飞不见。
吴禹也终于看清楚,那是一把刀,很长的刀,握刀的,是一位身着红色裙服的女孩。
女孩脚朝地头朝天悬浮在吴禹上方,年纪看上去跟他差不多。
火红的裙服有着很宽的袖子,很长的裙摆,很奢华的细节秀线。
火红的颜色?
吴禹还没来得及思考,女孩就双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蹲了下来,把脸凑近他的脸,她轻轻拨开了他的刘海,四目相对。
“正邪眼,终于被我找到了。”女孩开心地笑着,两颗虎牙露了出来。
“你……你你……你是……是哪个?”吴禹上牙打着下牙,颤抖着比着口型,他很害怕,但是更好奇。
女孩似乎没看懂,起身,从后背抽出刀来,身体朝天空落去,一只鬼不知从哪里跳到了天空里。
吴禹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只鬼似人似兽似虫,讲不清的恐怖,道不明的丑陋,说不出的恶心。
女孩举刀,身体加速,刀刃亮光一闪即灭,女孩与拼尸鬼交错而过。
吴禹好奇地盯着那把刀——
刀柄尾部是一个圆环,圆环上绑着一长一短两条绸带,其上又各秀有一根黑色雀翎。刀身笔直,长约三米,从刀鄂处到刀尖布满了龙鳞状的纹路,颜色从黑色过渡成碳红的颜色,三分之二处串了两个铁圈。
奇特的是,刀锋与那两个铁圈,有节奏地一亮一熄,亮时如灼日,熄时如寒月。
吴禹还发现,女孩腰背上还挎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像个匣子。
“我还会再回来的。”女孩提着与她身高极不成比例的长刀,抬头望向吴禹,说道。
吴禹发现,她说话自带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