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邪记 第十五章乱花渐欲迷人眼

    “总有一天，你身后的东西会追上你，然后把你吃掉。”

    吴禹自睡梦中猛地睁开眼睛，诈尸般弹坐而起，空洞的眼神，僵硬的身体，空白的脑袋。

    他被自己的梦境震撼了，那如神迹般的景象居然说在他的身体里。这太玄乎了！

    鬼天剑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立在了草丛里，随着吴禹惊醒，它像有灵智一般从剑鞘里飞出，环绕在吴禹的头顶。

    此时依然是太阳刚刚爬上山坡的早晨，阳光明媚，大地苏醒，世间万物又开始了全新一天的奔跑。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沉睡了三天三夜。

    吴禹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鬼天剑环绕在他头顶，接着下降到胸口的高度，以他为轴心，绕道他的身体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吴禹讶异地发现，他的身体里多了某种东西，身体变得更加流畅灵活，再也没有之前的生涩卡顿的感觉。

    他抬起手来，脑袋里有个有念头一闪而过，手掌摊开，一团只有鸡蛋大小，如火焰般的东西在他的手心里摇曳着，燃烧着，轮廓的颜色从白色转换成了绿色。

    三个月前，他在酆妃子炼狱般的训练下不断成长着，每次体力都被压榨干净，身体就像残破的机器人，每动一下，锈迹筛糠般掉落，一路走零件一路掉。

    他总是生涩地在酆妃子的攻击下，机械地被动做出防御，每一次攻击都显得笨拙，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极快。每一次使出剑术都要耗费他极大的精神，加速他体力的消耗。

    所以他几乎不敢和娃娃地里的娃娃兽过多的正面对抗，一方面是他的等级没有对方的高，二是他如果这样做，只会是自寻死路。

    简单说，他的身躯有一个极限，他的战斗方式是一次性的，不具备持久的战力。

    打个的比喻，他当时的处境很是尴尬，就像一年一季的玉米，收完只能再等明年。

    而现在，他的肚脐下面，已经长出了一棵嫩翠绿芽，将来会长成参天大树，提供给他源源不断的能量。

    也像一个一直干涸的大坑，在某个时刻，终于落进一小滴水进来。

    那是海洋的第一滴水……

    鬼天剑还在兀自转着，越转快，划出了如水墨般的线条。剑身开始发亮，像烧红了的一般，黑的地方更加漆黑，如夜。蓝的地方更蓝，就像天空万里无云的那种镜面蓝。

    “铛铛铛……”

    一共九声，九把鬼天剑依次排列在吴禹身后，随后，一剑飞出，紧跟着剑四面八方飞射而出，划着一道又一道墨线，场面煞是壮观。

    吴禹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获得力量的感觉，真是爽到爆了～”

    吴禹伸出手，稳稳接住了飞来的鬼天剑。

    他看见以“卍”字为面正方形剑格里，有一个近乎实质的光团，光团里包着一把缩小无数倍的鬼天剑，像像一株嫩芽。

    鬼天剑，像大夏龙雀刀那样，有了一亮一熄的特性，就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亮时如蓝天，熄时如墨夜。

    吴禹转眼一撇山峰后面，那一望无际的放牛草原，大声吼道：“来战——”

    他刚刚说出口，放牛草原的一个角落，一棵花树从地底冒了出来。

    这种树开的花是一大朵一大朵的大红色，像古代新郎胸前戴的那种，箐村村民称之为大红花。

    老祖宗跟吴禹说过，他们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这背后的强大组织培养了妖邪，组成了一个阵，用来搜集和传递某种力量，帮助其完成打开鬼之门的计划。

    吴禹看到，那挂满指头的朵朵大红花，像掉脑袋般骨碌碌全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花瓣散落在草地里。

    花瓣越落越多，有种惊心动魄的妖冶美，因为是大红色，所以像鲜血洒满了草原。

    不算太大的大红花树，花朵似乎永远掉不完一般，那红色的花瓣越来越多，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吴禹觉得好像酆妃子的裙摆。

    一阵风吹起，牵动这场战斗契机——

    花瓣成片飞卷，吴禹消失不见。

    一只小鸟昏头地撞向成群的花瓣，它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被花瓣切成碎片，散落天际。

    吴禹眼神一寒，脚下速度加快，如一匹奔跑在草原的猎豹，闪避着花瓣呼啸而至的切割。

    此时，吴禹更像大红花的猎物，大红花瓣如食尸的红色小虫，成片成片的，染红了早晨的天空，遮蔽了太阳。

    他们对着吴禹俯冲而下，如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砸在大地，翻卷而起，又重新追了上去，所过之处，呼啦作响，草屑飞扬。

    吴禹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睛里只剩四处飘飞的红色花瓣，心情莫名地变得很糟糕，反应速度顿时受到影响，一大团花瓣群风驰电掣般卷过，吴禹背后的风衣“嗤啦”地一声，已成碎片。

    又一团花瓣群袭来，吴禹躲闪不及，肩膀被切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吴禹就像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覆灭。

    而他，未能逼近大红花树所在的位置。

    大红花似乎也像玩腻了一样，整个花瓣群整体出动，形成了一道壮观的血色龙卷风暴，四面八方，将吴禹完全堵死。

    吴禹就处在龙卷风暴的中心，他隐约还能从风暴缝隙里看见低头吃草的黄牛和睡眼惺忪的牧童。

    龙卷风暴猛然缩紧，连空气都被切割得“嗡嗡”作响。

    “啊——啊——”

    风暴里，传来吴禹奶声奶气的痛苦嘶喊，喊得歇斯底里，喊得怒气冲天，喊得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大红色的龙卷风暴还在持续肆虐着，与晴朗的天气，蔚蓝的天空形成强烈的反差。

    这样的疼痛，更加令人心伤，明明天气大好，我却觉得冷若冰霜。

    明明我还如此弱小，却被推向风口浪尖。

    这是命，也是运，落在谁头上，都得受着，就算死了，也不会结束。

    忽然，花瓣组成的龙卷风暴裂开了一道口子，吴禹狼狈地跌落而出。

    他的衣服变得丝丝缕缕，遍体鳞伤，血肉模糊，明明脚下打着拌子，还是在执著地往前，再往前！

    他要砍了这棵树，劈了当柴烧，灰碳做庄稼肥料。

    吴禹的左眼特别亮，刘海也遮不住它散发出来的黑金色的光，他用自己的眼睛，看穿了花瓣群的飞行轨迹。

    他踉跄着往前跑，还没接近大红花树，就飞跃到高空里，高举的鬼天剑蓝光大盛！

    “呀——”

    这次，是拼尽所有力气的一剑，这一剑，裹挟着吴禹所有的意志，从身体里，传到嗓子里，从嗓子里，再到鬼天剑……最后，是敌人的颤栗。

    “我最喜欢春天里，开满漫山遍野，各种颜色的花朵。”吴禹的脑海里，兀地响起了酆妃子的话，她说，“人间，是最后的净土，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值得好好爱惜。”

    吴禹还记得，大红花的花蕊里，有比糖还甜的花蜜，每到花开季节，他和小伙伴们总要漫山遍野地去翻着吃……

    “噗～”

    吴禹一口鲜血喷出，在空中如断线的风筝落下……

    本来杀气腾腾回攻的花瓣群，忽然变回了它们原有的柔软，成群结队地托住了吴禹的身体，在草地上垒是了高高的花台……

    果然像酆妃子的裙摆，吴禹想着。

    再次昏迷过去。

    他喜欢睡觉，听说小孩子多睡觉才能健康成长，大人多睡觉才有力气干活，女人多睡觉才会漂亮。

    ……

    不知名的黑暗里，巨镰在咆哮着：“公子昊克，我记下了，你对我的耻辱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加倍奉还！”

    “报！巨镰鬼帅，箐村那小孩已经破了第二阵脚。”有红斗篷跑进来大声禀报。

    巨镰的下巴，白得可怕，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道：“那只鬼该起作用了，既然他那么强，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