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呦呦度过了难忘的一夜,她半夜醒来,看见文昌一手支着下巴打盹。她没有吵醒他,难得地看了她许久,终是觉得浑身骨头酸得很,才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才刚动,文昌就睁眼了。
“你醒了?”文昌扬起唇角。
“嗯。”胡呦呦含羞地垂着头,“呦呦方才正准备烤兔子,怎么睡到屋里来了?”
“你肚里的孩子吃不得荤,所以见血就晕了。”文昌司不经意地将手边放着的一封信重新塞回了袖子里。越是到现在,他越觉得矛盾,自己和赵理仁,以及和赵理仁相关的人,是什么关系。他想要搞清楚。
“你一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吧。”文昌叫宝砚端来了一锅粥,里面星星点点放着些碎虾。
“是素的。”文昌再没瞒着胡呦呦,好教她能吃下去。
胡呦呦端着粥,闻了闻,不知为何,竟问出来虾是仙术变的。她似乎不像从前那么馋嘴了,喝光一碗粥,忽然觉得头顶发痒,一摸摸到两块肉芽,自己都吓了一跳,立马哭着脸道,“我头上怎么长瘤子……呦呦呦……”
“呦呦,恭喜你啊,你快变成仙鹿了。”宝砚眼中含笑。胡呦呦难以置信地看看宝砚,于是文昌点点头证实道,“你确实有这个福气。”
胡呦呦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得来全不费工夫,对其他人,像还真这样苦心修炼的人来说,十分的不公平。
她从前从不想这些,现在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几个人决定离开北极,去胡家村看看胡青青。卞央留下了还真,而熊二则留下了定春。定春汪汪叫到,“笨熊,你不是说你家不缺看门狗吗?”
熊二抓抓脑袋,“可是我还没有媳妇。”“本汪是只妖……”定春别开脸看不出表情。
“只要你跟着我熊二,我不会亏待你的,咱们一起修仙吧,春春。”熊二一把抱住定春说。定春体型巨大,而熊二比她更要庞大,均是皮毛厚重。两人不考虑种族,看上去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只狗一只熊也不是没得未来,将来恐怕要生一只狗熊。
定春这时倒害臊起来,钻到卞央椅子边趴下,“本汪自愿留下陪大仙。”她看看熊二,“不许你想歪了。”
熊二憨憨地笑笑,“也成,以后我常来看你。”
还真喜欢北极的宁静,欣然应同卞央的要求。
“多谢大仙治好呦呦的病。”文昌拱手,“就此告辞。”
卞央带着微笑的面具,道了声,“你们且去吧。文昌三人就此告辞。
不久他们在洛水源头落下,胡青青在村口界碑迎接,其他狐狸统统吓得躲回了自己。
“姨娘!”“臭丫头!”两人相互拥抱,话了许多家常。提到胡念念,胡青青潸然泪下,“你娘就是那样的死心眼。”介于身份特殊,文昌不便再胡家村逗留,他们在一天之内探完了亲,便离开胡家村,准备回天庭了。
“我收拾些东西。”胡呦呦对文昌说完,默默地进了曾经的闺房。文昌和宝砚等了许久不见胡呦呦出来,敲门也不应,以为她有晕厥了,一着急将门撞开,发现胡呦呦早已不见踪迹。
“她去哪了?”文昌找来胡青青问。
胡青青垂着头,“奴家哪知道。”
宝砚在一盘急得不得了,“呦呦她姨娘,现在呦呦怀着仙种,不能有任何闪失啊。你不说,是要急死我们君上吗?”
文昌倒是冷静地思考了片刻,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敲敲宝砚的头,“我们走。”
两人到了一座气宇轩昂地宅门外,却没见着胡呦呦,佯装路过又隐身飘到了天上,望着地下的宅子里,许多人手忙脚乱,有人喊,“不好,王爷晕了。”
胡呦呦做贼似地从宅子里逃出来,化成原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一个暗巷。文昌一路跟着,见四处无人,便显了身。胡呦呦见了他,把头埋得低低的,还不等文昌教训,自己先认了错,“呦呦知道错了。”
文昌又气又想笑,走到她跟前,叹了口气,“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坏了你爹的大事。”
胡呦呦别别嘴,“方才我去找他,他竟然装作凡人见着妖怪,晕倒了。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还不想认他这个爹呢,若是为了阿杳……我不会求他。”
“陆将军现在的确只是个凡人,不过他带着记忆,为的是帮玄武仙君渡劫。他不认你,是为了玄武仙君现在的安全。下次,你万万不可再恣意妄为。”文昌滔滔不绝道,“殷淳熙便是想利用你找出陆将军,进而找出玄武。之前陆将军的身份已经暴露,六王爷府怕是难得安宁了。你竟然还去捣乱。”
胡呦呦倔强地抬起眸子,“他明明已经暴露了,为什么还不肯认我?”
“殷淳熙虽然怀疑到了六王爷身上,可尚没有确切的证据,他是不敢下手的,毕竟仙力之外,还有天道管制着三界,他若胡来怕是要遭天打雷劈。”文昌说完,拽着胡呦呦走出了巷子。
“我不想去天界。”胡呦呦撅着嘴。
文昌没有应她,径直带她到了一家饭店,点了一碗热豆腐。“夫君,在卞央大仙那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求卞央大仙相助,一起去救阿杳,还有定春说的那个,被魔尊囚禁的,正真的陆羽仙君?”胡呦呦低声询问。
“天庭自有天庭的安排。”文昌也是低声说,“你可还记得殷淳熙中了驱魔散,若他老爹还要这个儿子,必然是要找天帝谈条件的。换个阿杳和陆羽回来,或许不是问题。”
“夫君,”胡呦呦感动地看着文昌,“那你一定要替阿杳争取换俘的机会哦,阿杳没什么地位,天帝说不定根本不屑于帮她。”胡呦呦说说的对,文昌也这么想,他方才那么说只是想安慰她,没想到她果然变聪明了,没那么好糊弄了。
“嗯。”文昌淡淡答应了,声音里透出不自信。胡呦呦察觉到这点,低头咬了口豆腐,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心。
她没有答应文昌立即回天庭的要求,天庭对她来说陌生而冷漠,她说她想在京城多留一日,看看凡间的花船。文昌之前有答应过胡呦呦的请求,再者他回天庭并没有什么急事,所以很轻松地答应了胡呦呦。顺道约了晏久安出来一块游玩。
一夜登船夜游尽了兴,晏久安和孟照知依依告别。小孟更是舍不得胡呦呦,缠着她问阿杳的去向,弄得她心情低落,所以孟照知提前差人将儿子送回了家。
和晏久安相处的时候,文昌显得特别自在,有时候不经意地他找到一些做赵理仁的感觉,从晏久安的神情中,他恍恍惚惚读出一种丧友的寂寞,于是他终于体察出了一些胡呦呦的心意,对于胡呦呦来说,失去赵理仁的痛苦更要胜之吧。
在晏,孟面前,胡呦呦倒是机灵地很,只当文昌是她莫须有的师傅,以礼相待。第二日一早,宝砚去敲胡呦呦的房门,却发现胡呦呦又不见了踪影。
他和文昌慌忙地在船上找了一番,未与晏孟二人打招呼,不辞而别,直奔六王爷府。还没到,远远便看见胡呦呦地痞流氓似地,坐在王府门前,插着腰喊道,“爹!女儿终于找到你了!”
文昌忽然觉得头疼:不知道是哪个畜生给胡呦呦出的主意。
定春在北极忽然打了个喷嚏,熊二替她正捶背,连忙关心道,“娘子,你着凉了?”定春一脸幸福,“没甚大碍,二郎你不要担心。”心里不禁想到:临走前,本汪特意给胡呦呦支了招,不知那傻丫头认了爹没有?
这边刁沛霖坐在府中焦头烂额,管家说,“王爷,奴才去门口看了,就是上回拦轿的那个女子,奴才塞钱让她走,她不走瞎说什么……他是您的女儿!那怎么可能,她要当郡主?痴心妄想!奴才这就去将她乱棍打走!”
“慢着,”刁沛霖连忙阻止,“让她进来。”
不日街头巷尾便议论纷纷,传言当今六王原来有个私生女。还有人作死地说,“说不定以后还有私生子冒出来呢,六王爷肯定想登基,藏着接班人呢。”刁沛霖倒是坦荡荡地,隔日便封了胡呦呦一个郡主的位置,连带文昌一起封了个驸马,对于这点文昌感到十分意外,转念一想,陆天霸知道胡呦呦怀有身孕,所以只好认了他这个女婿。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早饭,连宝砚一块儿坐着,文昌同下人道,“小宝是我远房侄子。”既然是驸马侄子,坐在一起用饭便无可厚非了。
宝砚文昌其实就是陪坐的,只有胡呦呦不停地夹菜,刁沛霖也很少动筷子。他屏退了下人,沉着脸盯着一桌子菜说,“文昌仙君给某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某只好把你留在这儿。某现在法术全无,若魔族的来找麻烦,只有仙君保某家宅安宁了。”刁佩霖即陆天霸,极不情愿地端起酒杯晃了晃,一口闷下肚。
文昌不急不缓地端着酒盏回敬,“本仙也有错,替陆将军安稳后方义不容辞。”不用说,胡呦呦便是陆天霸如今的后方。
“将来的孩子出生……”陆天霸欲言又止。
文昌说,“孩子出生,我本来是想手作干儿子的。”陆天霸皱着眉,顿了顿。文昌看看胡呦呦,接着道,“不过我文昌敢作敢当,呦呦是我曾经的夫人,现在也是,将来还是。这孩子等于是我亲生的,所以我是孩子他爹。”
胡呦呦放下筷子,擦了擦眼泪,也不看文昌,心里默默念叨:我找爹看来找对了,现在有爹给我撑腰,夫君想赖账都不成。
她一高兴,往陆天霸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爹,吃。”陆天霸呆呆地望着碗里,感动不言而喻,从未想过此生能和亲人共享天伦之乐。
连后来上朝,他的喜悦也难得地挂在脸上,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着龙袍坐在上手,侧脸看着他,笑笑,“恭喜六叔,喜得郡主。”等下了朝,男孩极亲近地贴近陆天霸说,“六叔,听说那位郡主姐姐如今坏了孩子,看来朕也要当叔叔了呢。”
陆天霸负手同男孩并步走在回廊里,有意停了一步,让男孩走到他前面,然后跟上道,“皇上现在是九五至尊,务必请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要和臣走在一条线上。”
小皇帝别别嘴,“若不是有六叔,朕的江山根本坐不住。其他叔叔们哪个不是心怀不轨,还有反贼,宝沣汇什么的,实在是讨厌得很。”
陆天霸恭恭敬敬地点头,“宝沣汇确实恶心,不过皇上请放心,臣已经通知各地极力清除反贼了,相信不久的将来……”“好好好,侄儿相信皇叔的能力。”小皇帝打断说,一旁的宦官捏了把冷汗,从来没有人敢堵六王爷的话。宦官心虚地瞟了陆天霸一眼,却吃惊的发现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并未揣着愠色,顿时松了一口气。
“六皇叔,前日你还让我封了以为驸马,经过这两日的考虑,皇叔可想好给驸马安排什么职位了吗?”小皇帝说。
陆天霸顿了顿,没想到皇帝竟这么有心,也不枉他对毫不知情的他一片衷心了。
“一切皆由皇上定夺。”陆天霸拢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