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接受陆思玲有男朋友这个事实,我也可以接受虎子舅为某种目的与班门的张康达成暂时的合作关系。但我实在无法接受,陆思玲的男朋友竟然是班门的人!
本来我说这句话是想提醒虎子舅注意张康的身份,并且表明我的态度——张康是不能够被我信任的。但张康似乎聪明的很,一眼便识穿了我的小心眼,他费力的抬起胳膊指着虎子舅冷笑着说:“你来找的是我,不是他吧?”
被他一提醒,我不得不承认虎子舅的突然出现的确让我把主次都给颠倒了。我强掩尴尬:“嗯,说吧,你找我们想干啥?”
张康开门见山:“我不会让小玲嫁给你的……”
我一脑门子黑线:“你费这么大劲就想跟我说这个?你搁电话里说多好。”
张康根本没理我这话头:“所以我要给小玲一个交代,给他家里人一个交代。我要告诉她爷爷当年给你们订的亲事太儿戏了。陈光,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我承认我彻底被他说郁闷了,我对这娃娃亲也有意见啊,怎么在他嘴里我成了惦记天鹅肉的癞蛤蟆了?
安澜趴到我肩膀上神秘兮兮的轻声耳语:“外甥你可要注意了,来了个跟你抢媳妇的……”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真缺心眼,差点没把我鼻子大头气朝上,我没好气的一抖肩:“滚蛋!”哪知刚把安澜挤兑走,虎子舅却几大步走过来一手握住我胳膊,像要吃了我似的两眼一瞪:“大光!小玲那桩娃娃亲是和你订的?”
我吓了一跳,猜不出他是支持还是反对,语调明显怯了:“是……是啊,咋地了虎子舅……”
虎子舅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说大光啊,别看你要模样没模样要能耐没能耐,跟你姥爷似的,可你小子命真好啊……”
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接下茬,竟然莫名奇妙的冒出来一句:“虎子舅,我姥爷年青时可是厂里的四大美男子之一……”
“你姥爷?”虎子舅明显嗤之以鼻,刚想习惯性的埋汰两句,安澜的兴致又被调起来了,她一指张康:“你姥爷是美男子?很帅吗?有他帅吗?”
张康见我们不着四六的调侃,十分不屑,骂了一句:“乌合之众。”
虎子舅这才回过身注意到了张康:“姓张的,我跟你说,我们墨匠门陆家的千金已经名花有主了,你小子就死心吧,别惦记啦!”
张康轻哼一声:“你们这群泥菩萨还是想想怎么自保吧!”
我分开安澜和虎子舅,走到张康面前,与他几乎完美的外表和神秘的背景相比多少有点自惭形秽。我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说:“说吧,你先是在酒店里替我们解围,又让我们换电话,应该不是为了帮我们吧!”
张康按着床沿把身子挺直些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淌下:“陈光,我知道你不傻。我实话跟你讲了吧,任成山要对小玲下死手!”
张康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他与陆思玲的恋人关系,只简单向我们说了说他所知道的事情。
原来,班门来我们市的一共五个人,以任成山为首,其他人分别是支占强、孙有财、柱子和张康。另外还有几个从街头收的小痞子混混给他们当马仔,不值一提。从年纪上看张康最小,其余四个人都是叔叔大爷辈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张康没细说,以我的智商和见识估计把脑细胞全累死也猜不出其中奥妙。
从张康口中还得知,这个队伍其实并不团结。刚到我们市,支占强便先跑没影了。这个闲不住的大和尚肯定又听到什么风闻跑去打假了;孙有财和柱子两个人一天到晚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事;而任成山则每日不露声色。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支占强跟我说过的:找回宝贝疙瘩“师母。”
任成山做人做事十分老道,他早就发现同行的孙有财和柱子心怀鬼胎,故意疏远他们俩,只是吩咐张康在背后盯着点这两个人。直到张康发现孙有财和柱子偷偷摸摸的在时姥儿头七之日溜到时姥儿家,才发生了与虎子舅邂逅这一幕。
对于这几个人的身份背景张康不愿和我们多说,要不是在天津见过虎子舅知道他是陆思玲的师叔恐怕也不会露面。听他嘴上说的意思,虽然身为班门中人,却绝不愿意跟女朋友陆思玲作对,既然陆思玲是为取回师母而来,那么自己就应该帮陆思玲把师母拿到手。
于是,他趁着柱子一个人落单将藏着师母的时姥儿灵位抢了回来,并赌定柱子由于是背着任成山干的亏心事,再加上孙有财被虎子舅给失手打死,回去之后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吃了这个哑巴亏。
和虎子舅打过照面后,张康回到驻地,直到后半夜的时候任成山自己回来了。张康不知道他去哪了,可我知道,他肯定是刚从我公司里来,不知用什么办法将那个天津移动的电话号码留在我新办公室的墙上了。
任成山进门第一件事便是把已经躺在床上装睡的张康叫醒,一句话没把张康的魂给吓飞:“孙有财被人打死了,我已经把他的尸体给收回来了。”
张康全身像过电一般,他离开时姥儿家那个小区的时候分明都已经听到的警笛响了,出警的警车使大劲秒十分钟之内便会赶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现场把孙有财的尸体转移走,可能性只有一个——在后的黄雀一直于暗处盯着张康这只捕蝉的螳螂呢。
张康心里慌张外表却十分淡定:“我看见了,让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男的打死的。您是怎么把孙叔的尸体抢回来的?”
他没提时姥儿灵位底座下的师母的事,而是想等任成山主动询问再想对策。哪知任成山看上去跟压根不知道这回事似的:“这个你就别管了,你知道陆家小丫头的未婚夫小陈光吗?”
张康的心中一阵绞痛,他咬牙点点头,没说话。任成山也不追问:“你知道就行,明天听我安排吧。”说完就独自去睡觉了。
早上天还没亮,任成山便出了门,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不过我分析他是去找大和尚支占强,两人冒充消防队劫走了小鱼儿,还跟我们飙过车动过手,临了提醒我给他打电话。
下午的时候,任成山给张康打了个电话,电话内容是吩咐他先派一个马仔去西塔大冷面订个包间并点菜付账,然后再领一个马仔用两个人的身份证到南塔如家酒店订两间钟点房间,办妥之后在其中一间房里等柱子,另一间不要进人。任长山还特别给他一个电话码,让他开房间的时候把这个号码留给前台,这个号码便是我的。
张康接到指示准备出门的时候,正和拖着个特大号的旅行箱的柱子走了个顶头碰。柱子昨晚被张康截了胡失了师母,就算心里憋屈也不敢声张,装成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径直回了屋。
直到傍晚柱子拖着沉重的大旅行箱来到酒店找张康。他先把旅行箱拖进了其中一间就出去了,过了能有五六分钟才回来。再让张康把两间房的房都打开,两张房卡都拿走,塞到马路对面公交站的垃圾箱里,等十分钟之后打电话叫客房服务整理放了旅行箱的房间。
张康虽然年轻,可好歹也算班门里的人,对各种精心计设的伎俩不说了然于胸也是耳濡目染。虽然一时猜不透任成山的大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不过他还是可以看出这套准备工作是干什么用的。
张康把两张房卡细心的包好,粘到垃圾桶盖底下,就找了一个位置死等。我和安澜许老大取走房卡,进了酒店。本来他也没想跟我们有什么交集,可我们刚进酒店,任成山的电话打过来了,他声音平稳不紧不慢:“张康,明天你回天津想尽一切办法疏通关系,把陆思玲给我保出局子。动作要快,别让陆家知道。”
张康不明任成山的用意,试探着问了一句:“任叔,你保陆思玲做什么?”话一出口张康便有点后悔自己嘴急了,因为以任成山的脾气,吐口吐沫就是个钉,谁也不许反驳,更不许有疑问。
可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任成山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十分随意的回答了一句:“陆思玲在刑警队要坏我们的事,这丫头不能留了。”说完便把电话给挂了。
这句话一出口,宛如晴天霹雳,张康做梦也没想到任成山这么快动了杀机。他突然觉得无比无助。
快速的把事情在脑海中分析了一遍,什么班墨之争,什么师母,陆思玲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他来不及多想,快步返回酒店房间,想告我们陆思玲有危险。可来到房门口刚要敲门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滑过一丝念头,又犹豫了。
任成山做事历来谨慎,不到最后关头无人可窥他主划的全貌。可为什么今天这么痛快便告诉自己要对陆思玲吓毒手呢?
刚想到这,我便因为受了许老大的怂恿去敲安澜的房门,门一开正看见张康站在门口。而我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竟然张嘴问他:“哥们儿,班门的吧?”
一句话问的张康措手不及,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我们说,于是没吱声扭头便走开了。
这便是我第一次看到张康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张康讲到这便停了下来,两眼看着天花板发呆。而通过他的讲叙,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满满占据了我的心间。我语气平和了许多:“兄弟,那你后来为什么又帮我解围,又给我打电话约我见面呢?”
张康费力的侧过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缓缓的对我说道:“因为支占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告诉我任成山在两头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