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贫僧是来化缘的”那日见到一僧人向一户人家敲门,称要化缘,门内就伸出了一双手,递了一些吃食给他,现下赤乌感到腹中饥饿,李列正在家中习字,明知道她来了他却连头也不抬,于是出言戏弄他。
李列没抬头,笔尖仍在纸张上纷飞,上写,杏花微雨初见,落叶纷飞别离。
“施主,我来化缘!”李列一直不搭理她,赤乌气得直跳脚。
“不会画圆”
“很简单的!”
李列无奈,把写了字的纸张拿过去,在底下一张纸上认真的画了一个圆,并递给赤乌“画的不好,小姐笑纳”
赤乌又气又笑,没好气的说“李列你就是个无赖”
“给你,逗你玩呢”李列觉得好笑,转身从身后拿了一包糕点递给赤乌,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捏了她的脸。
“男女授受不亲”赤乌翻了个白眼。
“我没亲你呀”李列装作听不懂,下了决心今天要好好逗逗这个丫头。
“公子言语太过轻薄了”
“如何轻了,又如何薄了?”
“打死你个浪荡公子!”赤乌把吃剩的半块糕点拍到李列脸上,趁他不备鼓足了力气朝着腹部出了一拳,转身就跑,一溜烟没了踪迹。
李列痛得弓下身子,这丫头总是打完就跑,害怕他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时光过得实在太快,一切都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尚有余温,却还没有暖遍全身,今日就要带着披风,骑上烈马,迎着风沙,头也不能回的向前行进了。
央国的大战爆发了。
周围数国联合攻击,昔日央国国力强横,任何一个国家都难望其项背,央皇贪得无厌,多年来屡屡欺压列国,借事打压,创建税收法,使用雷霆手段逼迫列国向央国奉献金钱,美女,土地。
长期受到压迫的诸国早已在心底埋下的愤恨,却苦于央国实力强大,单凭一国之力难以撼动,若是联合又怕诸国间彼此猜疑,根基不稳。
列国间姜国最强,梁国其次,原国再排其后,又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
此前两年,姜国国君去世,新君上位。
新君年方二十,智谋,勇气,武力文才都非常人可比,一方面稳固朝廷内外,降百姓税收,安抚劳苦大众,深得民心,一方面不动声色继续向央国献人献物,并声称已为央国之臣,令央皇大悦,此后不久,姜国国君姜悯怀称姜国爆发瘟疫,国库钱粮皆空,声泪俱下请求央国助一臂之力,渡过难关。承诺此次度过难关之后,姜国上下皆俯首称臣。央皇对姜国早有觊觎,若是不费一兵一足就能拿下,况且这姜悯怀不过二十年纪,一场瘟疫就让他方寸大乱,想来也是一个毫无智谋的人,用钱粮换一个国家,待得几年休养,再从百姓的税上赚回来,这笔买卖,不亏。
央皇大悦,欣然应允。借金银百万,粮食十万车。
而姜悯怀回了姜国之后便召集周边诸国国君设宴议事。
宴会上歌舞升平,酒香满溢,上方坐着气宇轩昂的姜悯怀,端着一杯酒,不发一言。
下方大大小小二十几位君侯一个个各怀心思,无心饮食。
姜悯怀挥挥手,示意舞者退下。
“此次邀我等前来,可是为了联盟之事”原国君主原非环顾四周,起身问道。
姜悯怀抬头看了看原非,见此人年过四十,已显老态,眉目中颇为圆滑,当知此人必然老奸巨猾,答道“是,央国这些年一直做大,每年以各种借口征收钱粮,各位难道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不知姜皇打算如何联盟合纵,谁为合纵长,兵力如何布控,军需如何贴补,事成后又如何瓜分?”梁国皇帝坐不住了,起身追问。
“梁皇不必着急,这些事都可商定,眼前的难题是各位可愿意联盟。”
“联盟如何,不联盟又如何”梁皇反问道。
“按照央皇贪得无厌的性子,等几年他的兵力积攒够了,就没有什么势力可以独善其身了。各位要明白先发制人的道理”姜悯怀微微一笑,放下酒杯,正视着下方站立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被姜悯怀一语切中要害,他说得没错,若是让央国继续发展,他日必定会吞并别国,梁国距央国最近,到时候必定首当其冲。
“我愿意举倾国之力对付央国”把心一横,男人终于做出了决策。
“那么你们呢,现在这个情形,可不允许什么中立。”梁国会同意早已预料,姜悯怀也不意外,继续问道。
“联盟是最好的法子,可是攘外必先安内,不知道姜皇打算如何安排我等”原非问出了关键,而下面的部落君主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我们三国各出兵十万,粮食万车,黄金百万,其余各部落减半,另外,前些日我命人装瘟疫向央皇求援,所得钱粮也会投入军需”想到那央皇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用自己的黄金砸自己姜悯怀就感到好笑。
下方也是一片嗤笑,各自说着央皇实在愚不可及。
“那央皇知道真相恐怕会恼羞成怒,立即举兵来犯,眼下合盟还没有商定,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该怎么办”梁皇皱眉问道
这边原皇原非冷笑一声,这姜悯怀还真是好计策,这央皇知道真相恐怕会认定三国已成联盟,才会有恃无恐的骗取钱粮,到时候联盟即使未商定也是商定的了,当下冷笑出声“姜皇好计策啊,不仅央皇受骗了,我等也被拉了进来”
其余众人听得原非话里话外的,再仔细一想也豆反映过来,而座上的翩翩公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计策也好,手段也罢,不联盟只会被慢慢吞并,既然联盟已成定局,那寡人也只是顺水推舟”
姜悯怀说的在理,但他的手段也的确让人感到不舒服,座下的众人思慎良久,此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请问姜皇,事成之后,城池土地该如何分配”座下一部落首领站起来问道。
“各凭本事”姜悯怀挑挑眉,满不在乎。
“那我等部落所得岂不是远不及你等大国”
“所得多少都是本事,世上哪有一飞冲天的事,羌首领想得到的越多也要付出的越多才是。难道你还想平均分配不成?”还不等姜悯怀说话,原非就发声将他一军,他从不把小小部落放在眼里,这羌首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所得好处和三大国比肩,实在蠢的要命。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姜皇应该知道…”
“好了,不要争了,既已商定,那大家都各自准备,等着央国那些疯狗叫唤就是了,眼下诸位都尽兴吧,来啊,上歌舞”姜悯怀面对贪婪的众人早已身心疲惫,挥挥手继续宴会,举起一杯酒,站起身,“为功成,饮尽此杯。”
而央国,此时也动荡难安。
央皇得知受骗,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再征男丁,一方面又准备车马钱粮帐篷等军需,央国上下,每个人都知道,央皇要一举灭诸国了。
“父亲,你已近五十之体,当真要从军吗”几年来,赤乌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得知父亲要去从军,她担心不已“那央皇贪婪暴虐,父亲何苦为他上战场”
“不是为了央皇,而是为了央国”赤永一身戎装,擦了擦手中的铁剑,脸庞映在剑身上,坚毅的仿若他从来不是一名书生。他叹了一口气,“皇帝总会换的,央国完了,我们就是亡国奴。”
“达显还年幼,父亲你可放心”赤乌仍不甘心
“你母亲会带他回娘家,至于你,跟着你母亲,择良日嫁给李列吧,父亲一生一事无成,入战场也只是炮灰而已,但成为灰,远比我在这安静的死去令我宽慰。”赤永知道此去不复返了,心里有些悲凉,但很快被他涌动的热血压下去。
像父亲这样的人入军,其实真的就是炮灰而已,杀一敌身死是炮灰,杀百敌身死也只是优秀的炮灰。
赤乌心里打定了主意,和幼弟母亲送了父亲出城门,父亲有些佝偻的身躯让他们热泪盈眶。
“母亲”刚刚回到家中,赤乌郑重的跪下。
“去吧,你要是能安安稳稳跟我回娘家也是怪了,赤乌,你从来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儿家,即为你母亲,当知你心,但是赤乌,你也要懂得母亲的心,你要努力的活着。”周倾君对她的心思了然于胸,深知她的心性脾气,除了由着她别无他法。
赤乌点头,这是她此生最郑重的点头,一寸一寸的点下去,抱紧了一旁七八岁的男童,“母亲和达显还在,我会拼尽全力的活着。”
“姐姐,我会保护母亲的,你放心吧”赤达显话说的十分坚定,他努力克制着眼泪,试图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们,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有能力去保护她们了。
“万望珍重。”赤乌擦干眼泪,进屋换了一套男装,把头发绑成男子模样,整理包袱,把挂在墙上的小木剑拿下来,出门把剑递给达显,“把这剑给李列兄长,等姐姐回来,一定给达显买一把宝剑做补偿”
甚至没有告别,赤乌就已经走上路,母亲在身后流着眼泪说活着。通过漫长的道路和风,到达赤乌的心里,成为最执着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