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车内茅小春揉着被撞得红肿的小臂,贝齿轻咬下唇,嘶嘶的吸着凉气。
她的目光仿佛没有了焦点,似乎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自己的脑袋像是一团乱麻,不停的闪现着前些天手机中的那条短信。
三天前,茅小春手机中收到一条短信,竟然是自己的男朋友曾建和另一个女人的床照,当时茅小春觉得整个世界都昏暗了,但出于对男朋友的信任,她还是赶紧忍住了泪水,向曾建询问。没想到曾建在电话那头一直支支吾吾的,想也不用想,冰雪聪明如她,也知道事情真的发生了,气得毛小春当时就把电话砸了,摔门而出,浑浑噩噩的,就来到了大草原散心。那个坏女人,竟然和自己的男朋友在出差期间搞在了一起,想到被劈腿这种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心中的怒火和委屈便忍不住要爆发,更可恶的是那个女人还发过短信来宣布她的主权,到底谁才是小三?!茅小春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后就彻底和曾建断绝关系。
想到这,毛小春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很好的将瞳孔深处的痛苦掩盖了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如她所想的那样豁达,没有答案,也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回想。收回飘远的思绪,毛小春这才记起眼前还有一件大事等待着自己去处理。毛小春急忙打开车门,俯下身子检查自己的野帝。这野帝可是自己花钱租来的,前两天刚刚被房东催促交了房租,手头正紧,要知道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找个落脚之处可不容易,自己当医生赚的那些钱刚好能满足自己的生活所需,这车要是再出了什么问题,光是维修费和赔款就够自己喝一壶的。现实总是无情的,后车轮的挡板在刚才的撞击中脆弱得凹陷进去,郁闷的茅小春差点就要吐血。
可恶,飙个车被那个牛哄哄自由客紧紧咬住不放不说,最后还被他撞飞了,毛小春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更令人气愤的是,她看到那个车主一脸阴沉的朝自己走来,好像还要找自己的麻烦,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向他怒吼道:
“你大爷的会不会开车啊!没长眼啊!”那个男人似乎被自己吓住了,脸上的表情僵硬住,愣在了原地。
茅小春这心里不由得一阵大爽,跟姑奶奶斗,你还嫩点!
袁浩发现野帝车的车主竟然是个女流之辈,当下的怒火也消去了一大半,刚刚紧握的拳头也悄悄松了开,看这样子,对方似乎心情不好,言语行为冲动了点也情有可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他心想。
袁浩也只能表情讪讪地向对面的女人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哪知这句话又哪里招惹到了那个女人,她就像一只炸毛的母猫向自己吼道:“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袁浩是哑巴吃黄莲,这算什么事儿啊,自己怕对方伤着赶紧问候一下,却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但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也只能忍着脾气解释道:“不是,刚才我的车撞了你的车,我就想问问你受伤没。”
毛小春看到男人紧蹙着眉头向自己解释,就又想起曾建那个王八蛋在电话里可怜兮兮的语气,还恳求着自己谅解,那样子好像他还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他越看眼前的男人越觉得可恶,登时没好气道:“你眼睛瞎啊,我没事车有事,这事怎么办吧!”
袁浩真是从来未见过这么轴的女人,自己已经主动示好了,还依旧不依不挠,不免又有些火起:“哎,是你的车先别的我的车我才撞上你的,你能不能搞清楚……”
“你要不是想超我的车我干吗要别你啊!”
“……我是想提醒你这里是草原,时常有牛啊羊啊的横穿马路,你车速这么快会有危险的。”
毛小春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他当自己是太平洋的警察么,管的这么宽。“哦!这羊是你家的牛是你家的啊?我爱怎么开怎么开,你管得着么!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赔我的车,这事儿就没完!”
袁浩不由得一阵气苦,真是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女人,只得闷闷地说道:“报警吧。”
好在那个女人终于没有再找茬。于是自己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袁浩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了打量面前这个女人,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可不是么,茅小春的身高足有一米六七,修长浑圆的大腿,脚上踩着一双高帮皮靴,尤其今天还穿着一件紧身黑夹克,将背部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棕色的大波浪长发,精致的面庞,标准的瓜子脸樱桃嘴,修长的睫毛安静的铺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上,让人有一种一亲芳泽的冲动,还有傲人的酥胸,怎么看都是一个标准的国色天香的美人。
可惜人这么粗鲁,袁浩撇了撇嘴。想到自己远在美国的那位,知书达理,温婉可爱,还有想到再过不久二人就能见面了,袁浩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什么啊,这家伙怎么还笑起来了,这也太贱了吧。毛小春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的看着对面这个傻乎乎的男人。
“喂喂喂!你打通了没有,手机有信号么?”
袁浩这才回过神来,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滴滴滴的忙音,原来真的没信号,这可怎么办。
“那你说这事儿怎么解决。”袁浩无奈道。
“怎么办?赔钱啊!”毛小春气鼓鼓地说,自己刚才表达的还不够明确么,这个男人是不是装傻。还是全天底下的男人都有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共性。
应该是后者,毛小春暗暗想道。
袁浩转过身,掰了掰自由客被撞得松动的保险杠,“我可以赔你的,但我的车也被撞坏了,你也得赔我的!”
袁浩的耐心实在是已经被消磨殆尽,言语间也带上了一丝火气。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自己车撞坏了是你活该,我凭什么要赔你的!”茅小春怒道。
袁浩快要被气炸了,只能恨恨的点点头“遇到你这样的女人算我倒霉。”
毛小春一听就不乐意了,我什么样的女人啊,这家伙什么意思。
“你小的时候你妈没教过你好好说话么?!”
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挺挺地通入了袁浩内心深处,捅进了一处他永远不愿去探索的柔软之处,他想起了那个让他恨入骨髓,却又在过去三十多年中,无数次使他在梦中哭醒的身影。
袁浩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双目通红的向茅小春吼道:
“你才是没妈教的孩子!”
毛小春看到眼前的男人像是一头要择人而噬的野兽,突然一阵心慌,但怒意还是支撑着他反击道:“你有妈教!你妈就把你教成这样了是吧?!”
袁浩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仔细注意他的手就会发现,他的手指已经嵌进肉里,骨节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泛白。
他强制地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长吸一口气,眼神重新恢复到一种令人害怕的平静,但他的眼白已经被红血丝给占领,他冷冷地说道:
“你这样的女人,被男朋友劈八次腿都不嫌多!”袁浩转过身,走向了自由客,去拿自己的钱包。
很有意思,俩个人的话都无巧不巧地击中了对方的软肋,袁浩的话像一只手,将毛小春心中刚要结痂,甚至还在流血的伤口又无情的撕开,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像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将茅小春内心最后的防线击打得支离破碎。
茅小春强忍着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转过头,蹒跚着步伐栽入了野帝车内。
“轰轰轰……”
野地车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地驶到道路上,向着远方开去。
袁浩听到汽车启动声,诧异地转过身来,望着野帝车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堵住了喉咙。
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了。袁浩暗暗想道。
算了,不管了。他摇了摇头。
夕阳的余辉打在远处的野帝车上,影子逐渐被拉长,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袁浩向着野帝车离开的方向驻足凝视片刻,转身踏入自由客,过程中,袁浩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忧虑,是忧虑什么呢?
“轰……”
朝着与野帝消失的相反方向,自由客也渐渐消失在画面中。
这一场闹剧似乎结束了,真是否真的结束,我们不得而知,二人都不知道,经过刚才的事情,对方的身影都在各自内心的角落深处悄悄烙下了一个印记,尽管很淡很淡,甚至还是非常糟糕的印记,但这就像是一根命运的丝线,将二人的生命轨迹悄悄拉近……
在草原的某一个角落,一辆咖啡色的野帝车内,传出了令人心碎的嚎啕声,毛小春俯在方向盘上,泪水,将他的胳膊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