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一四年二月一日,正月初二,过年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春和城,街道上到处是喜气洋洋的人群。只有象我这样没有家的,依然在这个城市里游游荡荡。
熟悉的那些小餐馆关了门,我不得不多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了一家还在坚持营业的快餐店,要了一瓶啤酒,二个菜,就算是庆祝新年了。
开门回到出租房,一开灯,惨淡的灯光下一室清冷,同租的人都回去了,三室一厅全归了我,平时嫌人挤人,这时,倒是有些想念那些哥们了。
到了自己的小卧室时,我本能地觉得似乎有人翻动过我的东西。
我平时习惯将抽屉关得严丝合缝,现在抽屉露着一条缝,象在引诱着人去打开它。常看的书我一般都是叠放的整整齐齐的,书脊都在一个面上,现在这叠书堆得零零落落,显然,有人翻动过他们。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作为一个单身汉,除了一张床,一个箱子,一台笔记本电脑,我基本没有什么财物了。现在,电脑在桌上,箱子里什么也没少,甚至连我放在暗袋里的一千块备用金也在,看来不会是小偷了,那会是谁在乱翻我的东西呢?难道有室友提前回来了,还是我这几天自己改脾气了?
当我换上家里穿的大毛衣,到窗台上拿水喝的时候,才发现,水少了一瓶。
说来水来,这是我的一个怪癖,我不记得我以前是否是这样,反正到了这个城市工作以后,我喝什么水都不舒服,无论是自己烧的水,还是瓶装水,总觉得有一股怪味,根本喝不下去。为此,我几乎尝遍了这个城市所能找到的所有瓶装水,直到找到一种“泠”牌的矿泉水,尽管价格不菲,喝了以后却是觉得通体舒泰。
从此以后,隔一段日子,我象某些病人一样,一定要买瓶这样昂贵的水解解馋。许是过于昂贵,这个牌子的水在超市及商场极少见,倒是小区边上的这个小超市常有货。因为三瓶连装的最经济,所以每次都是买三瓶一提的。昨天刚买了一提,还没有打开喝过。现在,包装打开了,水少了一瓶。奇怪,室友们知道我的脾气,从来不喝我的水,难道真的会有小偷进来只偷一瓶水吗?
我只能归结于我自己记错了,或许我半夜里起来自己喝了又忘了。
无聊地打开电脑,所有页面都红彤彤地透着喜气,上qq,一列好友,一列同事,只有家人栏下是空白。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但没有一个人和我血肉相连,或者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和我血肉相连的人在哪里?
我想着我是不是该回东叶城一趟,去看看福利院里的那些院长和阿姨们,毕竞我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那年深日久的红砖小楼,朝西的阴冷房间,永远忙个不停的阿姨们,他们偶尔也出现在我的梦境里,那里,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有联系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起来,上超市买了点糖果,饼干,我也象街上那些人一样,手拎礼品,象个走亲戚的样子了。
十点钟,我上了去东叶城的大巴车,五个小时后,车到东叶,我随着下车的人流往站外走。
可是越走我越觉得不对劲,我是不是下错车了啊!这里是东叶站吗?
车站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我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坐错了车?四处张望一下,东叶市汽运中心几个字分明高高地挂在车站的楼上啊。
我迟疑地随人流走出了车站,宽阔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一幢幢高楼鳞次栉比,这东叶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繁华了?我只是离开了五年而已。难道一个城市在五年之内能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当我转了几次公交车,终于站在东叶福利院门口时,我的记忆告诉我,这绝不是我要找的地方。我记忆中的福利院有二幢攀着青藤的破旧红砖楼,一个后来搭建出来的几间平房改建的饭厅和厨房。还有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树。
这个福利院是一幢陈旧的灰朴朴的四层楼,没有院子,没有树。还有个我不认识的看门老头,原来的老周爷爷去了啊里?
我告诉这个看门的大爷我是五年前从这里考上大学的,老头看了我半天,那眼神明显是将我当成了一个说着呓语的人。
“孩子,你记错了吧,我们这里还从来没有考上大学的孩子呢?”
“那是不是有个叫刘金妹的在这里当过院长,还有几个阿姨,叫陈菊花、王文仙,还有做菜的那个钟耿才他们都在吗?”
“孩子,你说的这些人我一个也不知道啊,我老许在这里守门快二十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些人啊?”
这下我可真蒙了,老头在这里二十年了,我是五年前离开的,我为什么没见过他呢?难道,东叶福利院有二个?
我又问:“大爷,那除了这个东叶福利院外,这市里还有另外同名的福利院吗?”
“没有了,就这一家是市立的,其它的都不叫这名。”
“那你们这福利院近段时间来改建过吗?”我又不甘心地问。
“从我到这里来就没变过,你看看这楼,都旧成啥样了?”老头绝对肯定地回答我,一边有点同情地看着他。看来,他把我当成一个不太正常的人了。
我以为我自己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翻出兜里的车票,出发地春和,目的地东叶,印得清清楚楚,再看一下路牌,“得胜街251号”一个字都没错啊。
这下我彻底蒙了,同样的城市,同样的地点,却不见了五年前的那所福利院?
街两边人来人往,行道树绿叶婆娑,临街的商铺正在开门营业着,这分明是个真实的世界啊?
看看天色将晚,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来,心里的疑问却是越来越深了,到底问题出了哪里呢?我整整生活了十多年的福利院难道就这样消失了?
我设想了种种可能,比如可能在这个东叶市里有二条得胜街,也可能原来的得胜街现已改了名,再有就是原来的福利院全拆了,这个又同名称为东叶福利院。但种种可能经网上查询均被我自己推翻了。最后,我查了东叶市所有的福利院,共有四家,我在本上抄下了这些地址,决定明天要一家一家去看个究竟。
整整一天,我跑遍了这四个福利院,却失望地发现,没有一个是我呆过的,偌大的东叶城,我曾经生活了那么多年,却硬是找不到了一丁点的痕迹了。
既然找不到福利院,那我上过学的东叶三中总在吧?奇怪的是,我只知道自己是东叶三中的学生,对东叶三中却是一点也没有记忆。当我站在东叶三中门口时,这个中学对我来说是如此陌生,气派的大门,宽敞的操场,红砖白墙的教学楼掩印在树林里。
春节期间,校园里静悄悄的。看门的大爷听说我是这里毕业的,很快就让我进去了。
顺着空荡荡的校园小路,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我一点儿想不起来自己是几年级几班的,想不起任何一个老师,也想不起任何一个同学。似乎我的记忆到这里就停止了。
当天下午,我带着极度的失望,踏上了回春和城的路,就是从这天起,我又碰上了一连串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