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醒转,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没有力气好不难受。抬头观瞧,见俩侧站着许多将军官员。武将们披甲执刀,威武不凡;文官俱是长袍儒靴,精神抖擞。中间一道红毯隔开,八根半丈粗的金色巨柱分立两旁,柱上描着彩凤翱翔图。红毯尽头有一个龙台,上面有一紫檀金丝案几,宝座上端坐着一位华服老者。这老者看上去有**十岁,一头白发盘在皇冠之中,额前垂着珍珠帘子,竟似皇帝装扮。
冬来有些疑惑,也不敢贸然开口。那老者道:“你是何处来的修士?”冬来坐起,答道:“我是苍冥山合真派的弟子!”老者闻听,知他是个不知名的小派子弟。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冬来道:“不知。”老者哼道:“你这点修为也敢擅闯我龙宫地界,看你也算是可造之才,饶你性命!!”又吩咐道:“镇西,你把他带下去好生照顾,如能留在龙宫效力自是最好。”殿下站出一人道:“儿臣遵旨!”他叫来殿外的侍卫将冬来架了出去。
一行人来到龙子府邸。镇西将冬来扶至床上躺好,言道:“你好好休养,父王还有话问你。”言罢转身离去。冬来眼皮沉重,十分疲乏,昏沉沉睡去。梦里那老者又来讲道。这次冬来仔细听着,用心记下。老者道:“五行乃万物之基,水乃五行至柔,万物之母。水之精,气之灵,若善加引用,仙期可待。水聚则成河,河汇则成海。海乃水之总源,又生潮汐之力。以此生生不息,不枯不竭。若将此海搬至丹田内,化潮汐为真气,此法为六宝潮汐灵转法。”冬来倏忽惊醒,从怀中翻出那本古旧册子,一页页细细翻看。待全部看完,已大致领会精要,盘膝静坐开始修炼。
冬来本是筑基后期修为,只是灵海被化去,因此修为倒退。现在机缘又至,只需重新修出气海即可。此经上说吸纳的灵气中应包含水之精气,可冬来只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至于那水之精气,他毫无头绪。静坐了三日,亏得这龙宫建在海里,水量充沛,朦朦胧胧间竟被他抓到一丝水之精气吸纳在丹田内。如此以它做引子,陆续吸纳水之精气入体,渐渐将丹田盈满。运行一百零八大周天后转化为自身真气。冬来丝毫不敢懈怠,感悟着潮汐之道,刻苦修炼。期间镇西来看望几次,见他修炼就退了出去。这一日,正赶上海水涨潮,风浪极大。冬来丹田内浓密的真气鼓荡起来,让他丹田隐隐作痛。他感到机缘将至,努力压制心头杂念,调遣周身真气向丹田汇聚,想要冲破筑基这一关。现在丹田内的真气乃水之精气转化而来,受了外界水汽激发,活跃异常,踊跃着向丹田汇去。
冬来静心存思,体会着海浪翻涌之律。海浪起时则冲击丹田,海浪退时就抽出真气。照此法冲击数次,耳听轰的一声,丹田一震。无数真气汇聚在丹田内化作气海,翻涌升腾。冬来大喜,跃起来笑道:“因祸得福!因祸得福!”此时他内息鼓荡,丰盈绵长,境界比之前还高了一些。冬来运转真气,感到得心应手,真气灵动已极又十分醇厚,经脉被滋养得万分舒泰。这潮汐真气竟被冬来修成了!那本旧册子失去神识依托,瞬间腐烂化成碎屑!冬来朝着原本放书之处拜了拜,言道:“我定将前辈道统发扬光大!”出了屋子,来到庭院当中,演练拳法活动筋骨。初时一拳一脚尚有迹可循。练到后面几招,只见一团人影晃动,难辨拳脚。冬来耍够了,停下来内视丹田。发现气海仍旧那样,竟似丝毫没有消耗一般。看来这潮汐真气生生不息端的厉害,以后与人比斗,却不怕真气耗尽了!此时院内进来一人,他穿着紫袍,身量高大,面貌俊朗,剑眉星目,正是小龙子镇西。镇西来到近前笑道:“恭喜兄弟,你修为恢复了!”冬来拱手道:“仗龙王鸿福。”镇西笑道:“不知兄弟怎么称呼?”冬来道:“楚冬来”镇西道:“楚老弟,你我兄弟不必客气。你不介意,叫我龙三哥便可。”冬来不知他为何会折节下交,顺水推舟道:“那弟弟就高攀了!”二人闲谈几句,有使者来传镇西进宫。镇西领命离去。
次早,镇西来访。冬来问道:“三哥可是有事找我?”镇西道:“我领命去讨伐一逆贼,你同我一起去,立一件大功劳!”冬来笑道:“自当同去!”二人去兵器库为冬来选了披挂宝剑,点齐兵马,一路浩浩荡荡出行。冬来初次骑马,十分欢喜,拍着海马的脊背笑道:“陆上的马儿不曾骑,却先骑上海里的马!”镇西道:“贤弟还未到金丹期,到时打将起来,你眼尖些,不要受伤!”冬来道:“哥哥放心!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我只挑些软脚虾来打杀!”一想这话好像连自己这边的人也给骂了,忙道:“呸呸呸!胡说胡说!我只选软柿子捏就罢了!”镇西笑道:“你也并未说错,那反贼也是海怪,虾蟹妖兵还是有的。”二人哈哈一笑,继续赶路。
待行至龙宫边界,见到海水翻滚似乎被一个巨大的琉璃罩子隔绝在外。冬来驱动海马前行,出了龙宫。海水扑面而来,顿时激起周身真气与之抗衡。冬来又驱马退了回去,海水却进不龙宫之内。镇西笑道:“量你也参不透这其中玄机!我来说与你听!龙宫里供奉着一颗避水珠,再通过阵法加强了它的威力,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冬来伸出手,透过罩子抓了抓海水,笑道:“洪荒三大奇珠,今天算是见着了!”
大军走了数日,行至一片广阔的海沟前。镇西勒马上前,喝道:“我乃不归海金头龙王三太子龙镇西!识相的速速投降,否则别怪我杀个片甲不留!”声音远远传播开来,引起水波震动不休。在昏黄的光线中,一群人缓缓从海沟内钻了出来。领头的是个精壮汉子,看上去三十余岁。满脸胡茬,一身肌肉如钢似铁。他拿着一杆长矛,穿着一套百战耀日甲,倒也有**分威猛气势。镇西不待他说话,喝道:“你不伏龙王管辖,占地为王,滥杀无辜,涂炭水民,犯下重罪,今日你可伏法!”那汉子憋红了脸,气道:“呸!你个血口喷人的鱼皮精!凭什么管治老子?老子今天就是要反!”手下一干啰罗齐声应合:“反!反!反!”镇西抽出宝剑,喝道:“可敢应战?”那汉子笑道:“有何不敢?尽管使出你的手段!打发了你,你好回去找你老子帮你出气!”镇西呵呵一笑,提剑缓缓前行。二人相隔半丈,双双站定。镇西扬起宝剑,手掐法诀,喝了声:“咄”宝剑飞射而出,直奔壮汉面门。他反应也不慢,举矛横划,将宝剑荡在一边。镇西收回宝剑拿在手中,合身劈去。水流被宝剑上的剑气分开,形成一个漩涡。壮汉大喝一声,举矛迎战。若论修为,二人都在金丹期,可能那汉子修为略高些。但是镇西天生龙种,又有龙宫内名师指点,打将起来,那壮汉一时竟处于下风。
镇西使的这套剑法和冬来所学不同,没有任何花哨招式,虚招也没有,都是些大开大阖、直来直去的剑招。那汉子也是一样,招式朴实无华,丝毫不拖泥带水。冬来暗暗比较师门的剑法和他的剑法到底哪个更厉害。表面上看,似乎本门剑法更具威势,但是内心里却觉得镇西的这套剑法更实用,更有杀机。又想到师父曾说过,剑招都是表象,对剑道的领悟才是剑法好坏的关键。本门的剑法初衷是用来比斗的,当然比较华丽,虚实结合,打起来也好看。而镇西的剑法却是用来拼杀的,因此招招凌厉,直指要害。正在东来分神的工夫,那边对阵二人已分出了胜负。
镇西持剑伫立,笑道:“你这点本事也敢自立门户,着实可笑!”壮汉的长矛已打落在地,海水中散发着浓浓的血气。他捂着右臂,狠狠说道:“偌大的不归海,凭什么都是你们龙族的天下?你们独断专行,迟早遭报应!”镇西道:“少废话!你降是不降?”壮汉大笑几声,骂道:“降你奶奶!”摇身一变,返还原形,变作一只鲸鲨。它身量极长,约十余丈光景,巨口张开似巨大的山洞,黑黝黝的。口边长着参差不齐的锋利牙齿,在晦暗的海底耀人胆寒。它一摆尾巴,激起丈许大小的漩涡,张开嘴巴向镇西咬去。镇西低喝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头颅上生出俩只麟角,英俊的脸庞变作麒麟,手脚缩小变作鹰爪,一身嫩肉化作蛇身。说来缓慢,实则迅捷已极。眨眼的光景,镇西已化作一条金色蛟龙,嘶吼着迎向鲸鲨。那鲸鲨体型较大,足有镇西俩倍有余。它分开海水,张口去咬龙头。镇西在海里十分灵动,一摆尾,从鲸鲨口边游过,绕到它身后咬掉它后背好大一块肉来。血腥味蔓延开来,海水瞬间红了一大片。鲸鲨吃痛,回身来咬,却被镇西灵巧躲开。这一龙一鲨在海里撕咬开来。镇西身形灵动,将鲸鲨身上咬了七八处巨大的伤口。鲸鲨痛极,舍了镇西向冬来一行人冲来。镇西从后面追来,吼道:“快闪开!”
冬来见自己还不够它一口吃的,忙驱使海马向一旁躲开。不曾想这海马受了惊吓,浑身瘫软,任他如何驱使,仍呆呆的立在原地不动了。冬来骂道:“龟儿子的软蛋!”一跃而起,向一旁跑开。鲸鲨游到阵营中,一口将被惊吓的海马吞下。巨尾扫来,将一众兵士打的人仰马翻、骨断筋折。冬来暗自庆幸自己跑的快些,否则这一下非被打吐血不可。镇西从后面赶到,展开身体将鲸鲨牢牢缠住。对面的精怪们见龙宫阵营大乱,也顺势掩杀过来。冬来抽出剑来,以作自保。龙宫的兵士们训练有素、久经沙场,一番凌乱过后马上结好阵型。只是冬来初来乍到,不懂阵法。刚才为了躲避鲸鲨跑的匆忙,没注意自己的位置。此时结成的阵营后竟把他落在外面。冬来站在阵营前方,暗叹一声:“倒霉!”不及多想,敌人已冲击过来。
冬来舞动宝剑,朝当前一人削去。那人也不知是什么精怪化的,圆头圆脸,白白嫩嫩像个胖娃娃。他拿着俩把钢刀,举起左刀隔开冬来宝剑,右刀砍向冬来头顶。冬来见他招式破绽极大,可是砍向头顶这一刀又不可不防,只得撤剑去挡他右刀。旁边又有他的支援赶到,一举海叉,一擎大刀,从左右攻向冬来。这一刻,冬来只觉以前所学招式全然无用,只是凭借本能以剑尖在钢刀身上一点,人已借力而起跃至空中,躲开了三人夹击。冬来这一跃留了心思,他使足了力气向后跳,这一下恰好落在己方阵营中。电光火石间,双方短兵相接,厮杀起来。冬来被这气氛所感,大吼着:“杀!”举剑朝敌人刺去。这边大战一触即发,打得如火如荼。那一边龙鲨之争也已到了生死关头。镇西的鳞甲被咬掉好大一块,露出血红的筋肉。那鲸鲨受伤颇多,身上几乎全是伤口。鲜血已将整个躯体染红,仿佛深渊里魔兽。它一对眼睛变得血红,张嘴吐出一颗极大的深蓝色内丹,朝镇西轰去。镇西摇身一摆,避了过去。那内丹去势不减,冲入双方混战的队伍中,砰然炸裂。嘭的一声巨响,金光耀眼。海水极速向外涌去,翻起十几丈的水花。俩边的队伍都受到了波及,被远远的冲散开来。
好在爆炸中心不在冬来这里,否则真要尸骨无存了。饶是如此,冬来也被狂乱激荡的乱流冲击的头昏脑涨,足足被甩出七八丈远。见主将引丹自爆,那些精怪中有机灵的立即弃刀投降,死战到底的也被一一击杀。整场屠戮持续不到半炷香时间就结束了。遍地的残肢断臂渐渐变化,化作尸体生前的本来面目。或鱼或虾,或龟或蟹。血染海水,透露着苍茫悲壮之气。海水污浊不堪,血水夹杂着尸体碎屑内脏漂荡其中,将它染作混沌一片。冬来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却什么也没呕出来。兵士们打扫着战场,整顿俘虏。镇西也伏在海底,渐渐化作人形。冬来见他独当一面,对他心生敬佩。
镇西走过来笑道:“你没事吧!”冬来道:“没事!还是看哥哥你大展神威啊!”镇西摆手道:“什么神威,只是占些上风罢了!”一麾人班师回朝,见了龙王。镇西道:“禀父王,儿臣此次出征诛杀了反贼头目及其手下共一百三十八人,俘获余党三十余人。我方死伤兵士五十九名。”龙王笑道:“好!你大获全胜想让父王赏你什么?”镇西道:“这场鏖战,楚兄弟虽非我龙族却奋勇杀敌,击杀反贼十数人,恳请父王提拔他作为我的副将!”龙王笑道:“好好好!就依你!你先去见见你母后。”镇西领命告退。龙王温言道:“你到我这来。”冬来走到近前。龙王握住他手,看着他不觉痴了。冬来瞧他目光时而柔和,时而凌厉,心里惴惴不敢妄动。过了许久,龙王摆了摆手,叹道:“你下去吧!”冬来领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