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了这种事情,师徒三人也无心再登泰山,在官道旁的一个客店休息一夜之后,三人离开泰山向江南走去。好在一路没有事情发生,到了无锡已是十月中旬。
江启斌回到帮中,先行处理了一些帮务,之后跟诸葛元英、张国兴以及几位堂主等人说起此去山东遇上的傲俫帮一事,众人也是胡乱猜测,不明所以,最后,诸葛元英道:“不管怎样,顶多是想把麻烦往咱们湖兴帮上推,难道咱们害怕他们不成?近些年在江帮主的带领下,咱们帮是声名远播,肯定有人看咱们不顺眼,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他们想要找咱们麻烦,咱们就跟他们拼到底。”这话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江启斌也只得将此事搁在一边。
又过了几日,正好是十月十五下元节,湖兴帮上下是一团喜气,按照规矩,在正午时分,江启斌带领上四堂、下五堂的九位堂主、三十六位香主和留守在总舵的一些帮众拜过太上老君之后,开始进行玄武堂堂主的就任仪式。
由于玄武堂的前堂主杨甫修被杀,玄武堂堂主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而且至今官府也没有说法,湖兴帮人众也没查出凶手,因此两个多月来玄武堂始终群龙无首,在江启斌前往山东这段时间,一直是玄武堂的红旗香主闹海蛟侯若凡代管执事,江启斌从山东回来后,跟张国兴、诸葛元英两个副帮主和几位堂主商量后,决定升任侯若凡为玄武堂堂主。这个就任仪式搞的也是异常隆重,侯若凡拜过湖兴帮创派祖师、历任帮主的画像,祭拜了杨甫修的灵牌之后,才算正是上任。如此一来,就到了晚上。
而在众人庆祝闹酒之际,江启斌带着谌无朋、吴鲲和他的爱女江钰菡来到了老帮主冼通的房间。
冼通因中风瘫痪,几年来一直卧病在床,而将湖兴帮帮主之位传给江启斌之后,自己也宣布退帮而出。但因他在帮中威望甚高,且无亲无故,又是江启斌的义父,所以依然被奉养在帮中,只是名义上不受帮内照顾,但谁又能抛弃这样一位病至膏肓的老人呢?此时冼通正在几个帮众的伺候下刚刚用饭完毕。江启斌见无他事,就将外人打发了出去,然后喝令三个孩子一起跪在冼通的床前,自己也跪了下来,向冼通磕了一个头道:“弟子江问江启斌,向老师问安。弟子蒙恩师教诲,传授武艺,鼎力栽培,历练江湖,娶妻生女,恩师对弟子恩情重如泰山,无异亲生父母,现弟子入主湖兴,统帅豪杰,不可再随心所欲,放荡不羁,日后需更加谨慎,严于律己,恐所学艺业荒废,特禀恩师在上,望正式收录弟子,以充门墙,上不负我门派列祖列宗,下不负恩师教导之恩,恳祈恩师允准。”
只见冼通听了,脸露微笑,微微侧身但是却无力支撑起身子,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江启斌站起身来侧身坐在冼通身旁,扶起冼通,用绢帕擦了擦冼通嘴角流出的涎液,问道:“师傅,您想跟弟子说什么?”冼通张了张嘴,口中“嗯,啊”了几下,但是语句含糊,听不清楚。见江启斌未能明白,冼通勉强抬了抬左手,指了指放在几案上的文房四宝,江启斌示意吴鲲将其拿过来。
只见冼通非常困难地抬起左手,拿起毛笔,在信笺上歪歪斜斜地写下几个字:“好,不入派,不入帮,不误人。”
江启斌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冼通写的这几个字,脑中寻思了一下,问道:“恩师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收下这几个孩子做徒弟,但是不让他们加入我们崆峒派,也不入湖兴帮,以免日后耽误孩子们的前程。是这样么?”
冼通微笑地点了点头,眼睛慢慢闭上,长出一口气,示意江启斌将他放在床上。江启斌慢慢地将冼通放好,盖上被子,又磕了一个头,这才带着三个孩子走出冼通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内。
在湖兴帮总舵后院湖兴祠的两侧,有一排耳房,左侧正中耳房就是江启斌的房间,他走进房间,先把正面山墙中堂挂着的一幅猛虎下山图撤下,从箱子里面找出另一幅图画挂上。
谌无朋抬眼看了看,只见那幅画似乎年代已久,画纸已经泛黄,连裱过的边缘部分也有些脱落,画上画着一个道装老者,头戴鹅黄道冠,身着八卦道袍,面目慈祥,三绺长髯,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膝上横着一把长剑,背后是水墨勾勒的几个山峰,模模糊糊看不清轮廓。
只见江启斌点燃三支香,恭恭敬敬地向那副画上的人物磕了四个头,低声道:“崆峒派不肖弟子江启斌,蒙恩师允准,从今起将传授吴鲲、谌无朋、江钰菡三人本派武功。但恩师教导,只让三人修习武学,而不入我派,不肖弟子在此向祖师爷请罪了。”说完这些话,江启斌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转身坐在太师椅上,对着谌无朋等三人说道:“你们跪下!”语气威严,面色冷峻。
谌无朋等三人跪在江启斌面前,只听江启斌道:“你们先向崆峒派祖师爷飞虹子先师的画像磕三个头,以表敬畏先贤,致谢先师之意。”见三小照做之后,江启斌又道:“从今天开始,我就将正式收你们为徒,传授你等武功,不过刚才爷爷说不让你们加入崆峒派,是为了不限制你们个人的才能,所以,你们只算是我的入室弟子,不是崆峒派的门人,知道了吗?”
谌无朋等三人茫然地点了点头,他们也不明白江启斌为何这么说,只听江启斌接下去道:“现在你们三个向我磕三个头吧。”
谌无朋和吴鲲跪在地上,“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头,而江钰菡瞪着大眼睛问道:“爹,我也磕么?”江启斌笑道:“当然,这是拜师的规矩,我不但是你的父亲,从今起还是你的师傅。”
“哦!”江钰菡也照做了,直起身来,侧脸看了看谌无朋和吴鲲,做了一个鬼脸。
见三小行礼完毕,江启斌示意他们站起来,说道:“从今以后你们三人就是我的徒弟了,鲲儿九岁,是大师兄;朋儿六岁,是二师兄;菡儿你最小,是小师妹,从今往后你们兄妹三人要相敬相亲相爱。”三小听了,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笑容。只听江启斌继续道:“既然我是你们的师傅,那么就应该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为师姓江名问,字启斌,两岁时就被你们的爷爷冼通收留,四岁拜师,学艺三十年,在江湖上闯荡,大家伙都称我的字号:江启斌,而本名则很少人知了。承蒙江湖朋友抬爱,送给为师一个绰号叫:一剑镇江南。其实为师的武功不仅仅学自崆峒派,少林、武当的一些前辈也指点过为师的功夫,而且为师也不是用剑的,叫这个绰号甚是抬举我了。”说着不禁莞尔一笑。他看了看三个孩子,接着正色说道:“武学修为,重在修身、练气、养生、强身、健体,绝对不能恃强凌弱、为非作歹。因你等不属任何门派,所以可以不尊我崆峒派繁复的门规,但是为师也要给你们定下五条规矩,一是不准恃强凌弱,无端欺负不会武功之人;二是不准滥用武功做奸盗邪淫之事;三是不准滥杀无辜;四是不准助纣为虐,不分是非做不得民心之事;五是不得妄自尊大,骄傲自满。你等记下了?”
三小听了,连连点头,江启斌微笑地说:“好了,下面你们三个就轮流给我敬杯茶吧,这拜师仪式就算完成了。”说着端坐在太师椅上,三小自吴鲲以下,谌无朋、江钰菡分别端过来茶水,江启斌挨个茶盅里喝了一口,之后,对三人说:“现在我就教你们第一步,打坐!朋儿、菡儿,你们打坐一个时辰,鲲儿,你坐两个时辰,之后才准睡觉。”说完,目光严厉地向三个孩子扫了一眼,走出了房门。
谌无朋和江钰菡互相看看,还不明白,只见吴鲲却骈腿坐在了墙角的太师椅上,说道:“师傅说了,让咱们打坐,这是练气,你们跟我学着做吧。”说着五心朝天,闭上眼睛。
江钰菡愣愣地看着吴鲲道:“鲲哥,你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吗?我见你打坐好几年了,这姿势丑也丑死了。”吴鲲睁开眼睛,道:“菡妹,师傅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以前你总缠着学我,为何无朋来了,你就不听话了?”江钰菡吐了吐舌头,与谌无朋学着吴鲲的姿势各自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打坐起来。
江启斌回到了湖兴帮正堂内,见帮内兄弟们还在热火朝天的喝酒猜拳,他微微一笑,走到了张国兴、诸葛元英等首脑人物的席上坐了下来,只听青龙堂堂主孙钰问道:“帮主,怎么去了后堂这半天?你不是刚刚把老帮主送回房里么?”江启斌道:“我是请示恩师,收了三个徒弟,刚才带他们行了一个仪式而已。”
“哦?三个徒弟?是谁啊?”孙钰不解,“我只见你从山东带回一个小孩,那孩子长得挺清秀,额头上那颗红痣也是非比旁人,就是这许多天来,我们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好象对我们有防备似的。除了他还有谁啊?”
江启斌微笑道:“还有就是鲲儿和菡儿。”
“鲲儿?菡儿?”张国兴在旁接过话,也是一脸茫然,“你不是说不让菡儿学武么,说一个女孩家,成天舞刀弄枪的怕找不到婆家,而鲲儿也叫你师傅好多年了。”
“是啊,当初我不想让菡儿习武。但是现在想来,无论男女都应以强身健体,修身养性为根本,女孩子练点武功对她自身也是好的,况且咱们江湖儿女,还怕找不到婆家么?”江启斌笑答道,他看了看众人,接下去说道:“自从大哥去世,大嫂殉夫之后,鲲儿一直跟着师傅和我,当初师傅让鲲儿管我叫干爹,我没同意,他就叫我师傅了,只是一直没有拜师而已,今天我一次收了他们三个,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但愿这三个孩子能学有所长,不负我的一番苦心,特别是菡儿,能茁壮成长,也不枉菁妹的在天之灵。”
众人知道,他说这番话时,又想到了亡妻陈菁菁,一时间席上黯然。孙钰见有些尴尬,忙扯开话题道:“帮主,那个孩子叫吴朋?你是怎么认识的?他的父母同意他跟你学武了?”
江启斌回过神来,悠悠地答道:“他叫谌无朋,不是耳东陈,是言甚谌,他父母都亡故了,偶然的机会我在山东救了他,就带回来了。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说着,抬头看了看其他桌上斗酒的帮众,向孙钰、张国兴等人微微一笑道,今天过节,不说这些了,咱们也一醉方休,说着倒满一碗酒,仰头喝了下去。其他众人也随声附和着,干掉碗中的酒。
其实,江启斌并未对帮内众人说起谌无朋的具体来历,他不想让谌无朋悲惨的身世让大家知道,同时也不想让谌无朋在幼小的心灵中始终有一个复仇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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