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3低谷
——糟糕的事情总是习惯接二连三——
“……对,就是最近这几天,查一下都卖掉了什么。……还有呢?……”回到宾馆,陈赫勋在房间里一通接一通的拨着电话。苏扬默默的站在身后看他急躁的走来走去,苏扬轻声的叹气,从房间里退出来,关上了门,心情低沉。
“桑桑,你还没睡么?”看隔壁莫桑桑的房间门开着一道缝儿,苏扬推门进去。莫桑桑一言不发的伫立在窗口,屋里暗着没有灯光。
“我进来了。”苏扬说着,缓步到沙发前,沉重的坐下,沉默了很久。
“赫勋怎么样了?”莫桑桑回过身。
“一直在打电话。”苏扬回答。
“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莫桑桑走过来,在苏扬对面坐下。
“大概能猜到。肯定是他爸的事,没什么好事。”苏扬无奈的摇摇头。
“赫勋他……”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病?你知道他是什么病吗?”苏扬突然想起来问。
莫桑桑点头:“焦虑发作。”
“除了我没人知道。”苏扬质疑的看着她。
“以前很少发作吗?怎么会没人知道?”
“偶尔,很多人以为他是心脏病,因为他妈妈就是心脏病……”苏扬停住,不再说下去。
“第一次遇见他在医院,”莫桑桑声音轻缓,“他也那样难受,他跟医生说是焦虑发作不会有事。我后来网上查了一下,急性惊恐发作没有危险,但是挺麻烦的病。没有什么明确的诱因,没法控制,是吗?”
苏扬抬起头,盯着莫桑桑:“你和他熟吗?”
莫桑桑停顿了一下,眼神闪了闪,平淡却肯定的回答:“不熟,只是喜欢他。”
“是啊,他挺招人喜欢的。”苏扬叹口气,并没有意识到莫桑桑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爸就那么不待见他呢?”
苏扬失落的靠回沙发上,轻声念叨,“在我印象里,从小到大,他爸就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小时候学习成绩好,长大了悄不吭声、安分守已,怎么好都没有用。哎——”
莫桑桑侧脸看窗外发呆,屋子里黑着,窗外的月光映进来,画出两个人的轮廓。
“苏扬,你在里面吗?”陈赫勋敲敲莫桑桑的房间门。
“都在,进来吧。”苏扬应。
“怎么不开灯?”陈赫勋轻轻扳动开关,屋子里亮了,低沉的气氛被照的清晰。
“我……想现在回去。”陈赫勋尽量平静着声音。
“回去?现在返回市里?天都这么晚了。”苏扬惊讶着。
“我想回去确认一下。”陈赫勋一边回答,一边扶着床边无气无力的坐下。
“确认什么呀?卖都卖了,你回去能改变什么?”苏扬烦躁的站起来,“我听你电话里说酒庄卖给文道了。文道既然是诚心的,等的就是看你落魄,你越是狼狈就越是着了他的道儿了……”
“别墅也卖了,我想回去看看。”陈赫勋的声音微弱。
“什么?”苏扬不敢相信的提高嗓门,“什么别墅?……你住的别墅他给卖了?操,这是把你往绝路上逼吗?”看苏扬情绪激动,莫桑桑急忙起来把他推在一边。
“你控制下情绪啊。”莫桑桑低声嘱咐。
“我像是能控制住情绪的人吗?”苏扬却嚷的更凶,“别墅……别墅怎么能卖呢,啊……”苏扬气愤的仰头长叹口气,“他早就想卖了,要不是你当初非拦着,自己硬是一个人搬过去住,他早就卖了。我懂了,借着现在,把你支开,事儿办的真利落。真行啊,这老头儿,连亲儿子也算计了。呵。”苏扬惨淡的哼笑了一声。
莫桑桑见苏扬不肯收声,心里琢磨着苏扬说的话,看了看陈赫勋把头埋的更低,借着恍惚的灯光,莫桑桑看的清陈赫勋眼眶里含着泪光。
一个大男人红了眼眶。莫桑桑心里不是滋味的走过去抚了抚陈赫勋的肩膀,“赫勋,你的事我不知道,不过你现在要回去,那我去把车开过来。”
“回去什么?”苏扬吼道,“现在几点了,开五六个小时的车,赶回去凌晨,你要去找谁啊?别墅都卖了,你回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苏扬的火气不是冲着陈赫勋,但此时也只能指着他歇斯底里。
“你少说两句。”莫桑桑突然提高音量。
“苏扬说的是,我回去能干什么?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陈赫勋长吁了口气,声音哽住,两只手扣在一起,额头埋进掌心,压抑的叹着气。
没有人再说话,昏黄的光线照着每个人脸上落寞的表情,夜晚就这样安静着。
“早点休息吧,桑桑,明早咱们赶回去。”过了很久,苏扬打破了沉默,声音果断,透着几分成熟,他伸手扶起陈赫勋,揽着他回了房间。莫桑桑跟到门口看他们进去,苏扬关门前,语调很柔和:“放心,他没事。早点睡吧。”莫桑桑点点头。
深夜里,莫桑桑突然翻身醒了,一醒来,果然心里想到的都是陈赫勋,这个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男生,扰乱了她的思绪。莫桑桑睡不着,爬起来看看时间,还不到三点,竟然失眠了。平日里粘枕头就着的选手,居然失眠了。
莫桑桑起来洗了洗脸,走在宽敞的宾馆套房里,环顾着家具、摆设、月光和窗外吹动的枝叶。也许只是片刻的感慨,突然觉得一个人拥有的和失去的都是平衡的,每个人在得到和丢失的过程中完成人生。无论贫困富有、位卑权贵,在生命里,人人都是有笑有泪,这就是人间世界真实的相貌。
莫桑桑一个人醒着,突然想到了川端康成的一句话:“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
莫桑桑想,或许陈赫勋此刻正在走廊里发呆呢,于是披上外套,想要冒然出去看看,像是完成一个臆想的心愿。
门刚嵌了一道缝儿,凉风就嗖的钻进来,莫桑桑顶着风推开门,走廊的窗户敞开着,陈赫勋竟然真的站在窗口,冷风凛冽的穿透陈赫勋单薄的衬衫。
“赫勋?”莫桑桑有种幻想成真的激动。
陈赫勋回过头来,眼睛泛红,嘴唇苍白。
“睡不着吗?别着凉了。”莫桑桑走过去。
“你怎么……没睡……”陈赫勋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发抖。莫桑桑赶忙关了窗户,一只手摩挲他的胳膊,隔着衬衫透着凉气。
“你站这多久了?身上都凉透了。你这样真的会生病啊。”莫桑桑焦急的拉他回到房门前,“赶快进去吧,回被子里暖一暖。什么都不要想,越想越想不清楚,听话,恩?”莫桑桑皱着眼眉,眼睛里担忧的关怀。
“我,房卡落在……屋子里了。”陈赫勋温和的笑笑,看起来已经比晚上的时候好了很多。
莫桑桑轻轻牵着他的胳膊:“那,来我房间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走到门口的时候陈赫勋停住了,犹豫的开口:“我还是不进去了。”
莫桑桑看着他,眼里露出一丝坏笑:“进来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听莫桑桑这样说,陈赫勋不禁笑了,跟着进了房间。莫桑桑拉着他,安顿他坐在宽宽的沙发上,从卧室抱出一条被子,把陈赫勋严严实实围在被子里。
“用裹的这么严吗?”陈赫勋只露着脑袋,像被埋进了一大团白软的棉花里。
“这样视觉效果比较好。”莫桑桑叉着腰想了想,笑容轻盈,说着也钻进被子里,把自己也围的严实,与陈赫勋相隔不远,相对坐着,静静的看着他,两个人像两团蚕茧里探出脑袋的蚕蛹,圆滚滚的,稍微动弹,就周身的棉被跟着涌涌起伏。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陈赫勋顿了顿,只是微笑。
“暖和?”莫桑桑笑着问。
陈赫勋便笑的肩膀微颤,眼神柔软。夜变的绵绵的,沉静下来。
“是你收到了我的画吗?”莫桑桑听他们的谈话,猜到十之八九。
“恩,”陈赫勋点点头,“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家里破产的事?”
“不想。”莫桑桑深吸了口气,“真希望不是你。”
“今晚不聊不开心的事。”莫桑桑宣誓之后,从她爱喝的红豆牛奶冰聊到他的吉他,从她关注的打折盒装牛奶聊到他的登山经历,再从她的情书聊到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时间就在窗外清凉的夜色里柔了,软了,飘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莫桑桑已经蜷着身体,靠在沙发一角睡着了,陈赫勋慢慢的在被子里挪动,向莫桑桑身边靠了靠,倚在沙发背上,歪着头一动不动的看她,朦胧的月色照的她格外动人,听着她轻轻的鼻息,怀疑一切是否真的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