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仙
镇子离李塘村并不远,约摸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比起村里镇上闹热了许多。
街上仍有许多如颛华歌她们般求仙问道之人。
这里宅院幢幢,粉墙黛瓦,各种摊贩随处可见,别有一番小镇风味。
两人刚来村里便听说今日镇上的会举办花朝节祭祀花神,因从两人未见过心里有些好奇便直接去了花神庙凑热闹。
神界虽早在万年前就消失,但祭拜花神却是这里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风俗。
花神创造百花,这一日正是为纪念百花的生日。千年以前,李塘村的土地还是贫瘠一片,甚至连种下的粮食也颗粒难收,数度爆发饥荒,大批的村民死去。
濮华的仙人得知后便从仙山上带下一株杏花苗种植于此。
不久后杏花树生根发芽很快长得异常茂盛,花瓣片片飘落入土却从未见树上的杏花有消减,原本贫瘠的土地逐渐变得肥沃起来,村民见状纷纷开始种植杏花。
从此李塘一带千百年来四季如春,杏花锦簇从不凋败,杏花酿也逐渐变成这里的特色。
颛华歌和冥阎到达花神庙时祭祀尚未开始,四周多有郊游雅宴之人,饮酒赋诗,欢声笑语,持续不断。两人便在神庙附近闲逛起来。
花神庙周围种植着成片的杏花,一片粉白蔓延似乎没有边际,美景如幻梦朦胧。花贩售出的莳花,皆用红布条或红纸束缚花枝。
园中一颗极为粗壮的杏树被单独隔开来。
这株杏花开得尤为茂盛,低矮的枝桠上挂着好些彩帛红纸,每朵花都大如碗盖,白得莹润的瓣上烘染着一层淡淡的粉,低低散发着浸入骨髓的清香。
这便是传说中濮华仙人种下的那棵,据说已有生长有好几千年了。不少居民在其跟前跪拜起来。
这时灵宝突然从她袖子里钻了出来,努力吸了吸鼻子露出垂涎的神色:“好浓郁的灵气。”说完还不等颛华歌反应就灵巧地一窜稳稳落在杏树上。
挑挑拣拣地扯了两片,抱着肥厚多汁的花瓣又一个旋身落在她的肩头。原来它还是一只身手矫健的虫子。
颛华歌正要开口说它两句,一个温柔又满含欣喜的声音传来:“冥阎哥哥?”
颛华歌和冥阎转过头去,看见来人冥阎微微皱了皱眉,“氤书。”
女子眉眼精致细腻正如这盛春的杏花,一袭白衣飘飘若仙,样式虽简单可所用衣料是极为上乘。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楚楚温柔,即使颛华歌身为女子也不禁心生爱怜。
女子身侧还有三四人做仆人丫鬟打扮,恭谨地低垂着头站在她身后。颛华歌细心发现这几人都竟然都是炼气五六层。
女子开口问道:“冥阎哥哥,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不是早就出发了吗?”
&上遇到些事情耽搁了。”此时冥阎的与颛华歌平时看到的人完全两样,现在他俨然一副沉稳冰冷的贵公子形象。
&儿之前一直想和冥阎哥哥一道离开,却不想哥哥竟然独自扔下了书儿。父亲已先去了濮华山,我带着几个下人想先在四处逛逛。”薛氤书脸上尽是委屈,冥阎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
女子目光轻轻一转,她这才注意到冥阎身边的颛华歌。
只见这女孩儿虽年纪尚小但生的十分娇俏,身段也微微有了些凹凸曲线。一袭红裳却丝毫不落俗气,高贵如含苞的牡丹。五官明媚美艳。
清雅温柔的杏花在她的映衬下似乎也黯淡失色,甚至有些寡淡无味。
她的美咄咄逼人,不容人喘息,就这样不让分毫生生闯入你的视线。
薛氤书先是一愣,很快就反映过来噙着吟吟笑意望着颛华歌问冥阎:“冥阎哥哥,这位是?”
&上遇见的,她也是去濮华山的。”女子看了颛华歌发现她和冥阎并有什么不妥,似是十分高兴,就伸手挽住颛华歌的胳膊:“既然你是冥阎哥哥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我叫薛氤书,和冥阎哥哥一样从聚云城来的。”
像是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她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突然被挽住手臂颛华歌有些不习惯,但依然礼貌地回答了她。
&在很小的时候去过龙城,今日你我也算有缘。瞧着你似乎比我小些......”薛氤书虽声音温柔但言语间却有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了,氤书,庙会快开始了!”冥阎及时出声打断道,颛华歌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这女孩儿似乎热情得过头了,但好在也并无恶意。
难道是因为冥阎?颛华歌转过头去看了看他。发现他对她眨了眨眼睛。
薛氤书似乎察觉到了一样,拖着颛华歌一起率先走在前面。
这时一阵清亮的钟声响起。
人群自动朝两边散去,三四十个及笄的美貌少女皆穿着统一的襦裙整齐走来,颛华歌一行人也连忙避开。
少女们手挽花篮,篮子边皆搭着一条编织好的红色缎带。
周围已聚满了许多年轻的少年,看见女儿们都低低地起哄着。
少女朝四周洒散着篮子里的杏花瓣,待花瓣撒尽皆踏入庙堂跪拜花神,焚香祈祷。一炷香后,礼成。
这时四周的青年男子皆跑过去聚在花神庙门口,颛华歌她们也随着人群向前带去。
正在推搡时,突然,一条沾满香气的艳红的缎带迎面飘来。颛华歌下意识用手一挡,缎带就轻轻飘向了身后的冥阎。
冥阎一把拿下差点盖在脸上的绸缎,这时周围呼声渐起,直接把冥阎推上了庙台。
台上一名女子娇羞地看着冥阎,脸上红晕淡淡。
颛华歌身边不断有议论声传来:“唉,我差一点就抢到缎带了。结果被这小子拿到手,我与她想必也是注定无缘!”
&言姑娘可是咋们这儿最美丽温柔的姑娘,这小子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原来这花朝节的红缎带也是锁有缘之人的,只对第一个碰着的人。
若双方为男女,依着这规矩是要相互相处三日,如若双方满意男子便上门提亲结为夫妻。若缎带为女子所得,则视为双方必有一段姐妹情谊。颛华歌才知道坏事了,刚才是她将缎带扔向冥阎的。
薛氤书心里也是一阵焦虑,难不成当真让冥阎和那女子朝夕相处三日?
&不愿意!”冥阎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语气生硬地抛出一句话。
庙堂上的美丽女子突然愣住了,原本的笑容也难以维持,神色不断变化很是难看,脸庞涨得通红写满了不可置信。
李杏言虽是李塘小镇的姑娘,但她自幼美貌聪颖无人不夸赞,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是在爹娘精心地呵护宠爱之下长大。
随着时间容貌渐渐长开及,笄后更是受到无数儿郎的追捧,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其实自她看见冥阎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英俊不凡,一身尊贵气派根本不是李塘村镇的人能比的,想必是大家的公子哥,逐渐心生了爱慕之意。
她自视甚高,方才又是第一个抛红,不加细想就将自己精心编制又用杏花汁液浸泡了三日的红绸抛向他所在方向。
刚才颛华歌伸手阻挡将红绸,不小心塞给了冥阎她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心里更是高兴以为这是天定的缘分,满心欢喜。
却不想此时冥阎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甚至没有私下再商量拒绝。他直接在众人眼前给了她难看,越想越羞恼眼中不禁泛起泪光,更是楚楚可怜。
周围的人也忍不住喧哗起来,在当地少年的心目中李杏言完全就是天仙般的存在。冥阎这样给她难堪便是打了他们的面子。
冥阎脸色越来越黑,颛华歌深信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动手伤人,事情也因自己而起。
她便突然高声说道:“杏言姑娘可能误会了,这红绸本是我第一个碰到,哪不想脚下没站稳不小心将红绸塞给了兄长。家兄一心向道,素来心直口快但并无任何恶意,不妥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如若姑娘不嫌弃,小女子愿代替兄长承了这段缘分如何?”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来,看见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躁动也稍稍平息了些。哥哥即是修道之人拒绝这些也是常理,再说妹子出面道歉解围。
刚才他们身边有几人也确实看见是颛华歌第一个碰到红绸,便替他们出声附和了几句。这样一来大家倒也不好再勉强了。
李杏言神情十分尴尬,虽然颛华歌现在给了她台阶下,可是刚才发生的事如一个重重的污痕盖在她心上。
她现在满耳似乎都听着众人的嘲笑之声。
如果颛华歌没有将红绸抚开,她心里虽会失望但事情绝不会落得这样难堪。
越想她心里恨意越加,都是因为那个女子,她才这样沦为笑柄,今日一过怕是不知多少女子会在背地讥讽她。
此时的李杏言根本没想到如果刚才一开始她主动说出不是冥阎,事情也同样不会这样。
有时候心里的种子就这样埋下,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不动声色。
人心贪婪,还往往抱着一丝侥幸。
还好李杏言很快清醒过来,满含泪光地点点头:“刚才我也是瞧见这位姑娘第一个碰到的,只是还来不及开口事情便已这样。”
说完用手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光。
薛氤书原本紧张的神情此时便得有些不屑,低声在颛华歌耳旁说道:“刚才她可不见得这样想的。”颛华歌轻轻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抚。
说罢众人也并未过多计较,这么个插曲也并未造成多大影响,后面的少女逐一抛出手中红绸皆顺利寻觅到自己的有缘之人。
庙会逐渐散去,正当颛华歌一行人想要离开,李杏言轻声叫住了她们:“华歌姑娘,既然你我缘分是花神娘娘所定下的,我二人日后自是情同姐妹。不知能否邀请你们一同去喝盏杏花酿?”
碍在方才冥阎之事,颛华歌也不好拒绝,看着冥阎和薛氤书皆没反对就点头答应了。
缘分其实也分很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