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有气无力,正房的廊下,倚着两个身着洋红色无领对襟半臂的丫鬟,正是澹台府主母的两个陪嫁丫鬟,桃红,柳绿。
澹台府主母叶氏,正与五小姐澹台萱说着悄悄话,将所有人都屏退在外。
叶氏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掷,怒视五小姐澹台萱,道:“你做下的好事!过会儿子你父亲从府衙回来,你要让我如何交代?”
澹台萱娇哼一声,避而不答,瞬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便噙满了泪水,鹅黄色的丝帕抹在大大的杏核眼周围,哭着道:“母亲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跟我这般说话!到底我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还是她澹台静是?”
“混账!”叶氏用涂了艳红色指甲的食指指着澹台萱的额头,硬生生在其额间戳了个红点点出来,怒道:“一口一个小贱人,小贱人,这岂是你一个知府小姐该说的话?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母亲背地里也不是说过一次两次了,怎么只许母亲说,便不许我说了不成?若不是她那该死的娘,白白的占了这主母的位子几年,我与妹妹也不必顶着庶女的名头过了七年,若是一早我便是嫡女的身份,子瑜哥哥根本就不会多瞧澹台静一眼!”五小姐澹台萱对三小姐澹台静恨到了骨子里!
叶氏有些气结,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终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在五小姐澹台萱提及子瑜哥哥的时候,又添了怒火,“又是这个王子瑜,这个王子瑜有什么好的,竟然让你不管不顾的将澹台静推落水中?到现在她还躺在梨若院里起不来,等会儿你爹爹回来,你让母亲如何与你爹爹说分明?”
“难道要说,你看不得你三姐姐得王子瑜喜欢,就要将她推下水不成?”叶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这个王子瑜不过就是个穷书生,若不是因为其年少中了秀才,自家老爷也不会让他来府里的学堂读书,家里就剩个势力的老子娘,家徒四壁的,有什么好?
若不是想要讨老爷欢心,又想将三小姐澹台静这个眼中钉拔去,叶氏根本就不会费这个周折!
王子瑜有多喜欢三小姐澹台静,叶氏不知道,叶氏只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让素月在澹台静耳边时不时的提及王子瑜,又让府里的婆子们私底下说,王子瑜与三小姐澹台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王子瑜与澹台静能不能走到这一步,还真说不好!
五小姐澹台萱推澹台静下水的时候,还真没有想那么多,不过就是因为心里嫉妒的狠了,只恨不能澹台静自此消失不见,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庶出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拿自己去与澹台静相比,子瑜哥哥也不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这会儿,听叶氏提及自己的父亲,五小姐澹台萱也有些慌了神,若是让爹爹知道,是自己把澹台静推下水的,爹爹会对自己如何,是不是要罚自己去跪祠堂……
澹台萱的腿有些打晃,当初还是澹台静的母亲是主母的时候,自己被罚跪过多次,如今只要想一想那祠堂的檀香气息,澹台萱便有些站立不稳。
“母亲。”澹台萱眼眶红红的,落了泪,方才的泪水,是因为鹅黄色的丝帕上抹了洋葱汁,这会儿却是当真害怕了,拉着叶氏的郁金香紫色袖摆,弱弱的问道:“澹台静那个小贱人当真会死不成?”
叶氏甩开了澹台萱的手道:“我怎么知道?只不过她这会儿子烧还没退,徐妈妈来回话说,她的额头能煮开了鸡蛋,若是这么烧下去,到不了明个儿一早,她便没命了!”
“母亲!”澹台萱彻底吓怕了,想到自己父亲那阴沉的脸,颤颤张口道:“母亲是知道我的,我不过就是看不过她什么都越过我一头去,才会下狠手的,我不是非要让她死不可的。”
见叶氏绷着脸不说话,澹台萱咬了咬唇,拿出了杀手锏,哭着道:“母亲没有去过学堂,自是不知道,澹台静在学堂里讨人喜欢的很,任谁都对她笑颜笑语的,可却对我与六妹妹冷眼冷面,处处瞧不起我与六妹妹。”
“这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母亲你是从姨娘被扶上来的吗?偏偏澹台静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日日把她母亲的教导挂在嘴边,任谁夸她什么做的好,学的好,她都会说是她幼时,母亲启蒙早的缘故。”澹台萱看着叶氏越来越黑的脸,便知道,叶氏已经听进去自己的话了。
澹台萱一副替叶氏委屈的模样道:“她日日挂在嘴边的这个‘母亲’,可不是母亲你!”
叶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姨娘扶上来的身份,也不会日日被旁人戳脊梁骨,即便她如今是知府夫人了,但还是时常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叶氏气得狠了,将小几子上的喜鹊登梅粉彩茶盏扔了个老远,“那你也不该将她推落水中,若是她就这么死了,罪责便全在你身上,便是我也要受牵连!”
叶氏胸脯急剧起伏,将手中的帕子拽得险些撕裂,想要除掉三小姐澹台静,有的是法子,没必要将自己牵连进去!
茶盏的尖锐碎瓷声,惊醒了廊下的两个丫鬟,猛地一睁眼,就看到徐妈妈与素心两个,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澹台静,站在眼前。
桃红与柳绿瞬间清醒了,也不知道,澹台静是何时来的,也不知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桃红,柳绿是叶氏的陪嫁,从被屏退在外的时候起,便知道叶氏与五小姐是在谈论三小姐澹台静的事情,左不过就是咒骂与怨怪,听得多了,她们两个也见怪不怪,所以这会儿功夫,才会昏昏欲睡。
这会儿,被谈论的对象就在眼前,若是被三小姐听到了不少,让叶氏追究起来,她们两个也不必活了!
“三小姐……”桃红胆子大一些,扬声喊了一声,算是给叶氏与五小姐示警,咬着牙上前,看向虚弱的澹台静,道:“三小姐不是发着高烧,怎么还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