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昏睡了很久,梦中一直有着满目的鲜红色,她就在那鲜红色中挣扎沉浮,突然一双手把她从鲜红色中捞了起来,她拼命的抱住那双手,可是待她抬头看去手的主人竟是首领。首领面目狰狞,骂她是孽子是怪物。突然首领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族人的脸,每张脸都说着和首领一样的话,最后这张脸变成了琅邪,他也说着同样的话。并且在说完话后便把她拎了起来,重新丢进了血海之中,无视着她的哭喊。浓稠腥臭的血水如同一条条小蛇一般钻入她的口鼻,让她觉得一阵窒息。
她拼命地挣扎,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噩梦,坐起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惊惶得四下打量着,触目所见是熟悉的青石墙壁和墙壁上挂着的花环,她见是自己的屋子,不禁舒了一口气。
此刻天已经漆黑,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挂在天上地点点繁星,床边的木桌上点着鱼脂灯,微弱的灯火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忽暗忽明。床边她乘放碎布的竹篮里,小当康卷缩着肥胖的身子睡得正香,粉嫩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模糊的哼声。
这份宁静让天儿的心顿时放了下去,她本以为醒来会在牢狱或者其他什么可怕的地方才对。撩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仍然穿着去驭兽场时的脏衣服,便下床准备换一件。
她的动作似乎惊动了旁边屋中的琅邪,不大一会琅邪便走了进来,靠在门框上冷然的看着她,星眸在灯火的掩映下更加明亮、深邃。
正在箱子前翻找衣服的天儿见他进来,慌忙停下自己的动作,快速的后退,直到身体已经紧紧贴着墙壁,退无可退,才满眼恐惧得看着他。
看着那张小小脸上如小鹿一般惊慌的眼神,琅邪心中泛起一阵无奈。她方才所面的境况虽然看上去凶险,其实都在他的控制范围。
他本是想吓唬她一下,叫她知道下谁才是可以决定她生死的主人,可是没想到这个在他看来既倔强又坚强地女人竟然哭了起来,那哭声中满是悲伤和委屈,让他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负罪感。
他深吸了口气压住了自己情绪,他不能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了自己的判断。缓缓地走向天儿,双手撑在墙上把娇小的她笼罩在身下,然后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冷冷的道:“我不喜欢给你打上奴隶的标记,并不代表你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所以你最好把你自己的事全部告诉我,不要等我去发现。否则到那个时候你的下场恐怕要比那些豹子们更凄惨。”
天儿仰着脸迎视着琅邪,脸上是他呼出的暖暖的气息,他身上的味道也并不像平日所见的男人那般难闻,反到有着她喜欢的青草香味。可是他的话语却不像气息那样温暖,反而冷冷的,天儿又想起那些被撕成碎片的豹子们,身子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琅邪没有催促天儿,而是低着头仔细打量着她,从而判断她的话的真实性。他向来不喜欢苛责仆役,仆役们吃食皆和他的天狼卫们一样,每日仆役们干好自己该干的事之外也不会增加额外的劳动,而跟着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忠诚,他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但是最恨别人的背叛和欺骗。
就像前些日子吊死的那个奴隶,竟然暗中向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传递消息,真是死有余辜!
天儿被琅邪盯得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是身世,毕竟自战胜蚩尤之后大荒的大大小小的氏族便分别组成了华夏部族和九夷部族开始内战,战争持续近千年,她当初私自进入九夷部族的领地完全可以被当成奸细处死了。
可是即使什么都不说,琅邪想的话还是随时可以杀了她。既然她的生死已经被琅邪捏在手里了,那么是不是可以相信他一次?也许他不会像别人那般拿她当异类。
她咬着唇垂下眼帘,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迎视着琅邪的眼睛道:“我来自华夏部族,水源氏族。不过我的氏族的人要烧死我,我是逃出来的。”
琅邪听了这话脸色如常,眼中满满都是好奇:“水源氏族?那个传说中侍奉过华夏的水女神的氏族?那你为何会驭兽?”他相信天儿的话是真的,私闯敌对部族本身就是死罪,她没必要说这个谎,而且更大的原因则是眼前这双如秋水一般的眼眸中全是真诚和渴望被理解。一瞬间琅邪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从生下来就学不会水源氏族的巫术,而是能听懂兽的语言和它们沟通。”天儿仍然迎视着琅邪的眼睛,可是人却陷入了痛苦地回忆中。她被大巫收作徒弟本是人人羡慕的事,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巫术,因此她不知道被氏族中同龄孩子们耻笑了多少次了,更被首领的儿女骂作废物。
琅邪看着天儿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痛苦眼神,心中不禁有些怜悯她,看的出来她应该受过不少苦,他轻咳一声把自己的怜悯压在心底最深处,在他觉得怜悯之类的情绪只会影响他的判断,然后冷声道:“没了?”
天儿想了想继续道:“是一只白色凤凰把我救出来带到这里的。”
“嗯,很好。”琅邪见她似乎是说完了,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开了牵制着她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天儿傻傻的看着他的背影,这男人先是煞费苦心的吓唬她,然后救了她,接着又气势汹汹地威胁她,仅仅为的她几句实话么?她不明所以得问:“你。。就这么走了?”
琅邪听到她这么问回过头来,挑了下眉毛,嘴角勾起露出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不走?难道你希望我睡这里?”
“没有!”天儿慌忙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难道你不会觉得我是怪物异类么?”
“你的能力是有些特别,不过我不会介意的。”琅邪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然后深深的看着这个既坚强却又很敏感的女孩道,“只要你忠实于我,我保证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