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谢莹莹似乎是被戳到痛处,一脸扭曲的痛恨,“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我不配?”林毅然似乎是觉得这件事真的好笑,忍不住从喉间冒出持久而漫长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只有那么傻的人才会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
“我只是骗他,你呢?你杀了他!”谢莹莹一张美丽的脸上已经只剩戾气,她似乎带上了一丝疯狂,“你杀了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杀了他!你真的以为杀人就不用背负任何后果吗?你以为你生命中重要的人不会这样消失吗?”
“你说清楚,什么意思!”林毅然猛然攫住她的肩膀。
谢莹莹被按得生疼,倒像是清醒了,她傲慢地瞥了林毅然一眼,似乎觉得这件事完全无需解释,她咬着牙狠狠地说,“你怎么理解都行。现在把你的脏手拿开,我要离开林家了。林仁,我们走。”
林仁早就欺身上来,相对于林毅然而言,个头高出半个头的林仁就好比庞然巨物,只要林毅然有任何异动,敢将她的母亲怎么样,他就会立刻将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父亲”丢到一边去,字面意义上的“丢到一边”!经年的牢狱生活,早就磨砺了他的意志和体力
。
“所以,你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我父亲的吗?”已经安静了很久的林徐行默默看着眼前的闹剧,这个时候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用杀死我母亲作为手段?”
谢莹莹逃避着林徐行的眼神,面对林毅然,她可以只有恨意,面对林徐行,曾经那么小的林徐行,湿漉漉的一双黑眼睛,茫然无助的十岁少年,她无法面对林徐行。
“谢阿姨,容我最后再称呼你一次谢阿姨。”林徐行的声线稳定,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要知道你做过的事,不可能永远不留下痕迹,只要你做过,我发誓,我会找出来!”
谢莹莹虚弱地抬抬手:“孩子,不要怪我,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她似乎不忍继续说下去,“我是对不起你的母亲,也对不起你,但是我的罪,你的父亲至少要承担一半,我没有做你想象中的事情,我知道,但我永不能说,要保持缄默。”
“你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可以保证你从林家一毛钱也拿不到!”林毅然陡然拔高了声音。
“你真的以为我还在乎吗?”谢莹莹淡淡一笑,冷静之后,她又恢复了她一贯的从容与美丽,似乎刚才那个失控的谢莹莹并不存在,“我一生中,在乎的唯有阿仁,我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也不过是给阿仁一个林家人的身份,让他毫无所觉地快乐长大,拥有他值得拥有的一切,现在,你聪明至极的父亲夺走了阿仁的身份,你以为我还有更多可失去的吗?”谢莹莹厌恶地补上一句,“祝你和你的新娇妻白头偕老,她似乎大学还没毕业吧,等她虎狼之年的时候,你就可以愉快地去见上帝了。”谢莹莹怨毒地说完这些话,似乎自己也有些难堪,带着林仁匆匆离开。
谢莹莹就像一个斗士一样,带着林仁走出了林家的老宅,既不是胜利者的姿态,也并没有落荒而逃,仿佛她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宿命,既然如此,不如坦然。
林仁走在她的身边,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偶尔转头低声问着问题,这画面仿佛母子二人就此扶持着彼此,继续未来的人生。
只剩林毅然依旧气愤难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着默然的林徐行和季锦两夫妇,虚弱地挥了挥手,刚才的一番争论已经耗尽了他的心神,他瘫坐在沙发上,喘了两口气才慢慢说道:“阿行,你不要听谢莹莹胡说八道,她疯了!”又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你看,这是我给你的交代,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和你母亲在我眼里的地位。”
季锦不由觉得悲哀,林毅然仰望着林徐行的眼神,几乎充满着祈求。
而林徐行并不打算回应这番祈求。林徐行从容地替林毅然倒了一杯水:“父亲,太晚了。”林徐行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句,已经断送了林毅然所有没有开口的道歉,事已至此,又何需多说。他轻飘飘补上一句,“如果你真的对我母亲还保有丝毫敬意,对我还有丝毫愧疚,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拥有任何‘母亲’了,你怎么玩我不在乎,娶进门这件事,你最好掂量一下。”
林毅然的瞳孔猛然缩紧,他无奈地垂头,轻微地点了点头。
林徐行带着季锦离开了林家老宅,他们走得并不轻松。之前发生的一切如果说是一场家族闹剧,那么无疑,他们是最残酷的亲身经历者。
季锦一言不发,林徐行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她手心滑腻,出了一层汗。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有些不忍。
已然是暮春的天气,草长莺飞,但是今天却烟雨婆娑,将鲜绿的画面蒙上一层灰暗的颜色,并不鲜亮,却显得沉重。
季锦从听到公公林毅然那句话开始,就有些出神了,“姓叶的”,她烦乱地挥了挥自己的头,不会的,天下姓叶的人那么多,不会那么凑巧,不会的。
她深知林徐行只会比她更细致周到,她都注意到的细节,如何在林徐行的眼中不是昭然若揭。纵然他们都不想面对,有些隐忧,某些可能残酷而痛苦的真相,也许就藏在那些不经意的轻言细语之间
。
上了车,今天是休息日,林徐行主动问:“要不要去找个地方喝茶?我知道一个绝妙的地方,茶好,地方也幽静,这种细雨天,躺在廊檐下,听细雨打芭蕉和嫩荷的声音,特别适合。”
季锦明知道,林徐行从不在这种地方留心,这种刻意的询问,几乎算是一种讨好了。但是她鬼使神差地,荡漾出一个笑容:“好。”
有些真相,似乎只要不提及,就永远不会伤害彼此。
林徐行果然带她去了一个很不错的地方。驱车两个小时,远远地离开c市,到了一个安静的小镇,他带她入住一个民国时期军阀的公馆改建的酒店,暮春时节,他们住的那起院落正包着一个小小的荷池,安静又悠远。
细雨沙沙的,一下就是两天。
林徐行吻她,将她推倒在躺椅上,轻纱迷迷蒙蒙从眼前划过去,似乎被风带得微凉,又似乎并未移动过。
带着细雨微湿的凉风润进来,激得她的皮肤起了微小的颗粒,却又仿佛那只是最高/潮处的战栗,她分辨不清。
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次数,林徐行几乎从未开口说话,只是用行动一次又一次地证明着,季锦是属于他的,就在他的怀里,任何人任何事,不能撼动他们分毫。
直到暮色低垂,林徐行终于累极了睡去,睡颜疲惫而安静。季锦喉咙里起了微热,她的胃里如同火一般在烧,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喝过水。
她疲倦地拢着睡袍爬起来,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房间里暗了下去,她没开灯,赤脚走到阳台上,阳台做成水榭的样式,防腐木的下面就是荷花湖面,泛着微雨的涟漪。她细嫩的脚尖踩在深黑色的木色上,像一颗颗玲珑的珍珠,她就盯着自己的脚发了一会儿呆。
是就此沉默?还是求根究底?
她向前伸出身子去,靠在阳台的木栏杆上,腰身俯得很低很低,就像是想要看清楚水面的细雨涟漪。
忽然一股大力从她的腰后,将她狠狠拖回来,她一时吃惊,手中的水杯摔出去,碎在地面上,玻璃渣四溅,她落进林徐行火热的怀抱里。
“你想做什么?”林徐行的声线里透着紧张,她那样向前延伸的姿态,就好像……
“没事没事。”她反手抱他的头,“我只是想看看雨,我就在这里,我不会走。”
她在深夜里抱紧了他,这样的夜晚,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只有彼此。
林徐行在她的肩颈之间长舒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之间,喃喃地:“我睡醒了不见你,我还以为……”
季锦反手抱住他,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发:“是我太淘气,我只是起来喝杯水。”
“饿了吗?”林徐行略带歉然,他知道自己有些放纵,但是似乎总需要点什么来弥补他此刻的惶恐,他和季锦都是如此聪明的人,知道如果他们怀疑的那件事成真,他们要怎么办?
“有点,要去吃点东西吗?”季锦问他。
“也好。”林徐行感觉自己的心跳依然保持着惊魂未定的频率,那么不安,就好像只要一松手,季锦就会从他的指尖溜走。
季锦匆匆洗了个澡,和林徐行从酒店借了一把油纸伞,就一起在华灯初上的时分走出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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