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要臣死臣随便死死 第一章

    帝都建康(今南京市),国号大周。

    真武三十八年,太*祖皇帝驾崩。

    刚满二十岁的太子皇孙赵幼炆即位,改年号为建文。

    建文三年。

    京郊贵族陵寝,墓碑上写:周护国公追封中山王谥武宁、夫人谢氏之墓。——正是大周开国六公之首,护国公宁正源家族之墓。

    太*祖皇帝秉承历代开国帝王的优良传统,临死之前把开国六公爵全数料理干净。谋反也好,贪污也罢,各种政治花样玩了个遍,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

    估计是弥留之际良心发现,又想起老战友们往日的好处,闭眼之前给平了反,把名字又摆回这祠堂里受后人的祭拜,再追封一堆光鲜谥号,留给小皇帝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廷,这才放心嗝屁。

    虽然三年前已经平了反,全家赦罪被摆进这忠烈祠,但此时他和叔叔已改名换姓当了十来年的土匪。

    叔父直到去世时都还是通缉犯的身份,一代名将只能以罪臣之身遥望京城,含恨而终。

    现在是平反了,然而,有个蛋用。

    如果当真是有幸,能眼见太*祖皇帝涕泪双流地下诏平反、重修陵寝的场面,真想上前跟他说:我去你大爷的,谢谢你八辈祖宗。

    心情复杂地磕完头,一身素服的周玉站起身,瞥见幕碑前一束黄白的雏菊。

    手伸进花束间摸了摸花茎,还是湿的。

    如今还记得祖父祭日的,想必只有姑母了吧。

    从祠堂出来,初春的风里尚带着些许寒意,俯瞰整个建康城,清晨的暮霭中,紫禁城的绿瓦红墙依稀可见。

    周玉迎风而立,腰间玉带上的银穗轻舞,英挺之余竟也平添了几分飘逸。

    当年与京城一别,他已从一个懵懂的宁府遗孤宁煜之,变成虎踞江东第一大江湖势力寒江盟之主,人称江东小周郎的周玉。

    果真是造化弄人。

    这时,随身的侍卫穆顺从山下小路上来,向他行礼道:“盟主,谢府小王爷在山下久候多时了。”

    周玉点头。

    建康,我回来了。

    ——

    下山刚到半山腰时,周玉就注意到山下蜿蜒的车丈,等到了近前才发现,居然全是谢王府的旗号,有几十辆之多,随行的侍卫和仆从更是无数,果然是王爷出街的阵仗。

    若只这样倒也罢了,为首的一辆马车最是浮夸——并排四匹全黑的高头大马,头上插着大红盔缨;粗大的车体框架露在外面,巨大的轮子,闪闪发光的崭新黄铜铆钉,顶上是大红的华盖——俨然是从先秦古卷中蹦出来的战国马车。

    仰望这威风凛凛、气派十足的高级货,周玉不禁锁眉叹道:

    “……这都什么玩意啊?”

    虽然素知这小王爷办事讲究场面,但是每次都还是会被例行刷新下限。

    当年受凉国公谋反案牵连,宁氏满门抄斩。

    所余者宁府长女宁瑶,早年嫁给镇国公谢均为妻。因谢瑾原年纪太小未并卷入那场政治风暴,如今也是开国六公爵中硕果仅存的一位。

    先帝念及谢均的功劳,便让其独子谢瑾原早早袭了爵。

    这孩子长七八岁上,便十分英武出众又颇有其父的遗风,先帝见了十分喜爱,便又加封了异姓王,赏了一堆虚衔,以郡王仪制养在京中。

    他天性好动,不喜读书,只爱骑射。虽无官职却偏爱天天在骁骑营里厮混。

    新君即位后,太后谢氏是他的亲姑姑,越发宠爱得没人敢管。

    如今谢瑾原已长到十八岁上,心性却没怎么大改。

    远远看到周玉,小王爷谢瑾原便从那浮夸的车上一跃而下,小狗般欢脱地迎了上来:

    “兄长!兄长!我在这呢!”

    当着这么多人,周玉也不便多说,拉着他就近上了一辆看上去略显正常的马车。

    刚坐稳,周玉就一巴掌削过来:

    “这都什么情况?!……我信上不是说了:只是来京城开家商辅!你这整的什么幺蛾子?闹这么大动静,生怕没人知道土匪头子进京了是吧?!”

    谢瑾原一脸委屈地揉揉脑门:

    “兄长,堂堂江东第一大帮会的盟主,这点排场还是要有的嘛……”

    周玉指指车队,怒道:“还排场……迎亲啊你?”

    “你跟我拜堂哇?——哎哟!”

    又吃了一巴掌,谢瑾原抱怨道:“我娘都没这么打过我呢!”

    周玉冷笑:“我若在京城,一天不打你八遍!”

    谢瑾原见装可怜没用便又撒娇道:

    “哎呀兄长……我大清早的起来辛苦忙碌了一场,没功劳也有苦劳,就赏个面子呗~”

    “那玩意你设计的吧!”

    周玉没好气地说:“——车轴间距这么宽,京城的路上可跑得开啊?”

    “到底是兄长有见识,这车也就朱雀大街上来回跑跑,其他街道全太窄了,塞都塞进不去。”谢瑾原点头道:“所以你看我得带个车队吧,进小巷时就换小车罗!”

    “……这么倒腾你不嫌麻烦啊?”

    “怎么不嫌!我让萧文敬加宽京城街道,他说这归户部管;我找户部尚书,那老头说这是工程归工部管,我找工部吧,又说户部不给钱,就开不了工……”

    “好了好了!”周玉摆摆手让他打住,心说这应天府尹萧文敬摊上这么个王爷也真是挺可怜的……

    “其他车留下,就这么走吧。”

    “哦。”

    两人共乘一车,就这样进了建康城。

    一路上,谢瑾原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建康城近来的人闻趣事,周玉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注意力全在窗外。

    “先去铺面看看吧。”

    周玉突然说道。——之前给谢瑾原的信里,曾拜托他置一间铺面,代招掌柜账房伙计若干。

    “按兄长交待的,我把来应征掌柜和伙计的人都约在今日午时了。”


    周玉点头说好。

    寒江盟,最初是以跑船混码头起家,也做过江面上打劫的营生,随着日益壮大,渐渐转向上岸做正经生意。眼下,已在江夏等地开了数家商号,收入尚可。

    “兄长刚来,不去先去拜见我娘么?”

    按礼数来说,谢瑾原之母宁氏是他姑母,本应该先去的。

    只是周玉身份特殊,见面又难免伤心,便说:

    “……改日吧。”

    ——

    马车停在朱雀大街六十八号。

    朱雀大街是建康的商业中心,商铺云集,十分热闹。

    周玉下车,一抬头便看到牌匾上斗大的“兴顺昌”三个字,笑道:“你这字当真是有进步。”

    谢瑾原被夸奖了,得意道:“名字也是我取的!”

    周玉笑:“挺好。”

    这间铺面最前是三层的木制小楼,中间一个花园,后宅一套四进的院子。谢瑾原带着周玉前后看了一遍,周玉见那家具陈设一应都是上等货色,知道他必是花了不少钱,说道:“这差使办得不错,难为你不懂经商,还挑得这么有眼光。”

    “我哪儿懂得买房置地!我只知道挑最贵的买了,横竖差不到哪去,嘿嘿……”

    怪不得一进来就一股壕气扑面而来。

    果然脑不够,银子凑。

    “不过兄长,我到现在也还觉得这事儿挺扯的。”

    土匪经商什么的。

    周玉笑着解释道:“我带着一二百人当个山大王,劫个富济个贫,只要不伤人命,朝廷也懒得管我;我要手下有上千人还干这个,朝廷大概就看我不顺眼了;如今我帮众过万,你觉得还能当我不存在吗?找个正经生意做,有了银子也好办事。”

    “……倒也有理。”

    谢瑾原突然玩心大起:“兄长,你都管上万人了,随便赏我个香主堂主当当呗~”

    “别闹。”

    “我都出这么多力了!”

    周玉看看他:“怎么,骁骑营都装不下你了?”

    “演武场就那点大,见天里打来打去也怪闷的。”

    “走,看看你挑的伙计去。”

    周玉岔开了话题。

    ——

    将近午时,前厅满满一屋子足挤了百十号人,左边一拨是应聘掌柜的,中间一拨是账房,右边是伙计杂役。

    跟新兵入伍一样的场面,一看就是谢瑾原的风格。

    周玉苦笑,让穆顺去楼上备下笔墨,在厅正中一张条案后坐下。

    他敏锐的目光逐个从眼前的人身上扫过,没有表情,也不言语,只是打量。

    周玉天生有一番不俗的傲骨,只端坐在那里,便是不怒自威,一把手的气场全开。

    单单是目光的审视,这些无论高矮胖瘦的人,原本闹哄哄交头接耳的都再不敢言语,默默垂下眼睛,偌大的厅堂片刻间就鸦雀无声。

    面前十来个账房先生,周玉端详了一会儿,摸摸下巴:

    “我们寒江盟账房总管事的先生叫崔裴,脾气臭得很。每年对一次帐,头一回算错的,他会把账本直接摔你脸上;再错一回,就是算盘;到了第三回,直接扔江里喂鱼。”

    言毕,周玉似笑非笑的目光从面前几位的脸上缓缓移过,——已有人面露惧色,有的窃窃私语。

    “没关系,胆小的请径自离去,在下并不勉强。我寒江盟向来赏罚分明,是讲规矩的地方。有些话,我须得说在前面。”

    此话一出,人群中便有三四成悄悄走了。

    周玉也不阻拦。

    逐个打量了一番,见一匹虎背熊腰的壮汉,周玉开口道:“请问足下贵姓?”

    那壮汉便向前一步:“在下潘磊,老家山东的,去年闹蝗虫才到的京城。”

    “识字吗?”

    “念过两年书,些许认得几个。”

    “可借双手一看?”

    潘磊把双手向前一伸,手掌一翻,并不算粗糙却大大小小好几个水泡。

    周玉点头,看着他眼睛:“我手下的掌柜,照管店面一应事务,每月十两银子,每年涨一两,年底分红,日常三餐,可把老婆孩子接来同住。如果没有问题,上楼去签下契约文书吧。”

    潘磊闻言吃了一惊,愣了一下说:“……东家当真是豪爽,只是,你什么都还没问……”

    谢瑾原也没想到,刚才发生了啥?这就定了?

    周玉一笑:

    “你衣服干净整洁,出门前细细熨过,说明家有贤妻,且以往的生活是十分体面的;衣服上有淡淡的奶腥味,必还有一个怀抱的娃娃。”

    谢瑾原道:“他方才说是逃难,许是一大家子人也不一定啊!”

    “你看他面色红润,气色极佳,必是夜间休息充足。若是一大家子人,或是平日里十分劳碌,必会吵嚷心烦,难以如此体面地站在这。”

    “而且,他到京城不久,谋过几份差,十分辛苦却因是外乡人而挣得不多。手上磨出的水泡便是证据——都是最近的,时间应在年后这个把月里。然而从双手长的老茧看,以往应该不是做拿锄头之类的粗笨活计,而是拿惯了刀的——拿刀的手虎口粗糙,老茧更多些。”

    谢瑾原吓一跳:“拿刀的!时常听闻山东民风彪悍,会不会是响马?!”

    “他目光坦诚,对答冷静沉着,一身正气,不会是匪类。——昨夜下过雨,但你看他袖口衣角干净整洁,可见是个做事细致周到之人,可担大任。”

    谢瑾原心里却暗笑:是响马倒也正好,全是你那一卦的,就算将来不经商了也还能做回老本行哈哈。

    潘磊赞道:“东家好眼力,我确在县里做过小吏。来到京城想在应天府谋个差,只因外乡户籍不在京册,别人又看我长得凶恶,都不敢用。只好做些零散的苦力糊口。年前内人又才生了娃,处境确实十分艰难。”

    周玉在面前的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又说道:

    “我后院的空房有的是,等会签了契约文书,让穆顺带你去挑便是。另也可先支你三个月的月钱,做安家之用。”

    潘磊自是千恩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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