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养成计划 二十章

    远处那条大河是方圆数百里内最大的水源，被一个强大的大河部落据守着。大河部落供奉着河里的星神，所以别的部落需要水时，就得拿出东西跟他们交换。

    尽管大河部落根本无法守住那么长的河道，也压根没有派人去守河，可嵇澄霄从阿尔的描述中听出，别的部落都是老实去交换的，没有人偷偷摸摸取水，因为河神会发怒。

    她没对此多说什么，部落的人需要信仰，需要神。但是又仔细问了一遍，阿尔告诉她除了大河之外，在森林另一面还有一座湖泊，旱季湖泊水位下降得厉害，这个时节，看上去就像是沼泽和泥水洼。而且森林里凶猛的野兽都会朝湖边聚集，有些连战士都难以对付，十分危险。

    嵇澄霄不得不放弃打水源的主意。

    既然周围真的没有可用的水源，那就只有提前储水了，她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建一个大储水池。砌池子需要水泥，水泥……怎么来的？

    嵇澄霄努力想了一会儿，表情很难看地发现自己只知道跟“石灰”两个字有关，这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痛苦，就跟考卷发下来后一题也不会做是一样的！她抱着一丝希望问杜莉，可杜莉也只储存了她大脑曾接收过的信息。

    很遗憾，嵇澄霄过去十九年里竟然没有关注过水泥制作工艺，她曾接收过的有关水泥的信息，整理出来有价值的只有一句话：以石灰石为主原料调配出生料后，经过煅烧研磨制成。

    这短短一句话里就有四个技术难点，石灰石、粉化、调配、煅烧！

    她坐在大树干上，两腿交叉，从手撑膝变成手肘顶着膝盖，然后又变成双手抱头苦思冥想，最后捂着眼睛拼命揉太阳穴。

    周围都是森林，虽然石灰石很普通常见，可现在要到哪里找？找到了怎么大量运输？

    就算运来了，怎么把石灰石碎成粉？工作量得多大？别的原料是啥？怎么调配？

    还有煅烧，这得是在窑里烧的吧？窑和温度有什么要求？

    仔细一想困难实在重重，白手起家，真是艰辛。阿尔坐在旁边一直看她不断换动作，十分苦恼的样子，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你知道哪里有一种灰色的石头吗？”嵇澄霄撑着脑袋扭过去问。

    “石头？有很多，你说哪种？”

    “……是灰色的……不起眼……呃，一般打击起来比较脆……吧。”

    嵇澄霄努力在脑子里回想，不过脸色越发不好看，因为她发现石灰石长什么样她也不是很确定，而且很难描述，难道跟阿尔说碳酸钙？

    要是部落里能采石头就好了……回头望了望，周围都是树，就连高处的缓坡山道都长着树。

    “算了，哪里有石头，不如你带我去看看吧。”她对阿尔提议。

    “好，”阿尔也精神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能帮上忙还是能出门，他站起身指着部落最高处的方向，“山背面就有很多石头，我们去吧！”

    说去就去，他虽然指的是部落背靠的缓山坡，但事实上要去的话就必须出部落从森林里绕到山背面，嵇澄霄也是跟他出来了才意识到的。不过赶早不赶晚，刚刚又优化过，她其实有点自信膨胀，看着离部落不远，也没担心什么危险。

    森林的地面能看出来落叶多了一层，踩上去又软又脆，小动物们全都化为林间一个个忙碌穿梭的影子。林中难以辨认方向，不过阿尔对附近明显很熟，在前面带路，还顺手给嵇澄霄摘了几个果子，不时跳跃勾住树枝荡远，他真是个很活泼的年轻人。

    嵇澄霄惦记着石头，倒没心情观察周围植物，这会儿大中午，按照猎食者们的作息表正是休息时间，因此在森林里走了近一个小时，都没看到肉食动物的影子。

    只遇上一条胳膊粗一米来长的花蛇，估计是吃饱的，尾巴懒洋洋耷拉在树枝上，双方都发现了对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地擦肩而过。

    终于听到水声的时候，眼前视野也变得敞亮，往前又走了一段，嵇澄霄豁然发现面对的是一面陡崖，三级跳的崖峰聚拢，植被薄薄一层，从两面崖隙间竟落下一个小瀑布，不过水流稀疏，能看出再过段时间就会断流。

    靠近瀑布溪水边都是碎石，山峰脚下则有许多巨大的石块，有些边缘被水流冲击得很圆滑。她左右张望几眼就跑过去查看，心里的忐忑在抱起一块石头打量后，果然变成失望。

    这肯定不是石灰岩，石头上细看还有重复的纹路，反而跟铺地板的花岗岩有些像。不死心地又来回转了一圈，这里基本都是这种石头。

    嵇澄霄失望地蹲在地上，仰头问阿尔，“还有别的地方，有不一样的石头吗？”

    “这些石头，可以打磨的。”阿尔反倒解释。

    嵇澄霄摇头，她又不是要打磨石器，目光扫向不远处山脚光滑巨大的石块，咦？等等。

    可以试试另一个方法。

    她立刻迫不及待，“阿尔，帮我抱一块石头，我们回去吧！”

    说着自己就跑去，挑选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抱起来掂了掂，估计至少八十多斤重，照以前她可是搬不动的，现在却还算轻松。阿尔抱了块更大的，看起来却比她还轻松。

    嵇澄霄忍不住问，“阿尔，你的能力是什么？”

    在前面已经跑出几米的阿尔停下来回头，“我没有，我的力气和速度是一样的。”

    喔，这是个均衡型的，嵇澄霄顿时心理平衡。据大巫祝松说大部分觉醒的战士都没有特殊赐予的能力，不过他们的身体会更强壮，速度很快，力气很大，各方面都有更大提升。

    而她自己优化的方向是治愈能力，这使得她身体素质各方面提升的程度都不如均衡型战士，某种角度来说也算公平。

    嵇澄霄原本以为回去也能顺顺当当地，没想到，居然在半路上遇到了大半天都没看见的人。

    “风？”

    两个人前后停下，嵇澄霄只是有点意外，而阿尔一看见风迎面走来的表情，顿时脸色一变，战战兢兢地放下石块。

    “哥、哥我……”

    卧槽我哥生气了！他为什么生气！我又犯什么错了！——阿尔的内心os。

    风脸色显得有点发白，来势匆匆，一看到两个人就冷下来，走到阿尔跟前，看了眼他手里的石头。

    “你们出来干什么？”

    “找石头……”阿尔忐忑地说。

    他的反应让嵇澄霄觉察出点什么，不解看向风，却发现他此刻的样子竟严厉地让人忍不住畏惧。

    “你的伤好了？还是你忘记怎么受伤的？”风听到回答，顿了一顿就盯住阿尔训斥起来，声音很冷，“一个人……还带着她！要是遇到尼杜你能保护谁！”

    “一声不说就乱跑，现在给我回去！训练加倍！”

    阿尔涨红脸，想去抱石头又有点不敢。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风喝道。

    嵇澄霄这时才从吃惊中回过神，看向风的眼神都有点颤巍巍，她鼓起勇气解释，“是我麻烦阿尔出来的……要怪也怪我。”

    风盯着她看了两秒，沉声说，“你先等着。”

    嵇澄霄心脏抖了抖。

    就见风忽然大步朝她走来，嵇澄霄险些忍不住后退，不过风只是肃着脸，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很生气，他走近，却站在面前叹了口气，才把她怀里的石头抱起来，“跟我回去。”

    一行人气氛沉闷地前后往回走，风打头，阿尔磨蹭在他身后，不时朝嵇澄霄打眼色，充满求助意味。然而嵇澄霄感到爱莫能助，她自己都有点泥菩萨过江的感觉，甚至还没完全闹明白，风怎么生那么大气？

    不过听出来一点，应该跟阿尔受伤的原因有关，毕竟他那时差点死去，风都绝望了。

    嵇澄霄忽然想起来，那时候在草棚外，风和几个人说话间也曾提到“尼杜”，语气很愤怒。

    等回到部落，阿尔整个人都好像笼罩在低气压团里，不时回头看嵇澄霄的表情像耳朵耷拉的可怜狗。跟着嵇澄霄，把石头放在风家楼下后，他一步三回头地走。

    嵇澄霄受不了他那种眼神，小心地看向风，“阿尔……能不能让他给我帮点忙？”

    风抬头看向阿尔的眼睛严厉一瞪，阿尔马上飞快跑远了。

    嵇澄霄：……

    “部落外很危险，别再出去，知道吗？”风回头看她。

    嵇澄霄目光收回，闻言却不由流露不满，“为什么不能出去？”

    许是她表情很明显，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和了语气，“你想出去，就告诉我，我保护你。”

    “我和阿尔一样可以，我跟别人也可以，大家都会出部落的吧。”

    “不行！”他直接说。

    嵇澄霄却忽然感到有点烦躁，“你想限制我的行动吗？我不可能一直受你保护，我本来就是外面来的。”

    “外面很危险，我很担心。”

    风看着她说。

    今天一大早就带队出去打猎，在狩猎的时候一直在想她什么时候会从觉醒之地那里回来，等到带着猎物回来又被族长的事情叫走，忙了大半个上午才有时间去找她。

    当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那一刻，他心都慌乱了，从外广场的族人口中听到她跟阿尔出去，他立刻催动能力就找过去。

    一想到她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此刻不知道遇到什么，会不会有危险，甚至眼前控制不住浮现那天阿尔身上满满的血，他的心脏都被害怕紧紧抓住。

    他真想狠罚这两个人，阿尔已经被赶去，可她，他的姑娘……

    打从第一眼起，她突然出现在丛林里，那么柔软娇嫩地不可思议。

    让他已经移不开眼。她像新生的花朵，像完全没有淋过风雨一样——不想让她受到一丝毫伤害，淋到一点风雨。

    可此时此刻，她在瞪他。

    风闭了闭眼睛，忍下心里涌上的情绪，“你还不够强，我会保护好你。”

    “不。”嵇澄霄心情复杂，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风隐忍中有丝难受的表情，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但有点警醒，有点空落落地，“我知道外面危险，但我不能因为危险就不出去，我会变强。”

    风的眼神不太理解。

    她回过身，把两块石头一起摆在地上比划，有句话留在心底却说不出口。

    对不起，我终究是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