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太后亲自扶起永王,拍了拍他并不存在灰尘的肩,“平安便好,平安便好,来,随哀家回家。”
她骄傲,她的怀乐比那些贱人的儿子能干,将他们都比去了,她得意。
不为人父母,不知天父母心,永王如今明白,太后担心他,就像他担心赵淑一样,要看到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才稍稍放心,纵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也还是忍不住去胡思乱想。
总有担不完的心。
永王站起来后,张楚与彭睿立马着手安排随行人员的住行。
仪仗队伍太庞大,人太多,太后便旨让彭睿全权负责仪仗队伍人员的住行,巡视天不过是在南方和西凉走了一圈,北方还未去,想来除夕后还是要出发的。
有太后安排,赵淑自是插不上手,从马背上来后,便跟在永王身边,随太后进了行宫,霍丹兰孙云等人,她已没空理会了。
一家三口,三代人,慢慢走在宫道上,太后道:“可还顺利?”听一万遍人的禀报,也不及亲儿亲口说一句,让她安心。
赵淑也竖着耳朵听,只听永王道:“一切顺利,请母后放心,南边和西凉以及几处边陲之地,儿臣也去过了,皇恩普照,教化蛮夷,皇兄做得极好。”
也便是永王敢说这样的话,太后微笑,不同于平日里的笑容,那是母亲对儿子宠爱的笑容,慈爱满意欢喜心疼,以及掩饰不住的骄傲,同时心中也暗暗担心。幼子名声太好,长子忌惮该如何是好,这样或那样的情绪,在心间萦绕。
“好便罢,哀家也能放心,此到西凉,老十二可有欺负你?”大庸诸王。也就景王入太后的眼。
永王轻松一笑。“兄弟之间,哪谈得上欺负不欺负,母后放心。十二皇兄还如往年一样,待儿臣极为亲厚,十二皇兄还让儿臣带话问候母后您。”
赵淑敏锐的发现,在说这番话之时。永王的神态并不自然,只是他掩饰得极好。且太后也不看他的脸,并未发现异常的样子。
不过太后显然是不信的,“问候哀家,哼。哀家说过多少次了,景王是个难对付的主,你莫要信了他的哄骗。这些年哀家处处想抓他母子的小辫子,却一次都没抓住。”斗了几十年的人。到头来虽成功当上了太后,所有人都以为她赢了,但她依旧觉得不算赢,对那些贱人的惩处还不够,尤其在景王母子,看不到景王母子倒,她就算死也会死不瞑目。
说罢,意识到赵淑还在,太后便闭言了,转而说其他的事,“快去沐浴更衣,哀家让金夕做了你爱吃的,阿君也去,带你父王去含璋殿。”她似乎意有所指,“哀家去看看太子,听闻十九叔归来,他乐得都合不拢嘴。”
“哎,孙女遵命。”赵淑规规矩矩的听令,那小模样,乖巧得让太后觉得自己这孙女定是魔怔了。
小郭子在边上跟着,初春等人堪堪赶上,福伯和莫钦两人远远的跟在后面,毕巧庄嬷嬷也赶来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含璋殿。
含璋殿属西殿,是行宫中仅次于凤昕殿的一处大殿,路途不是很远,但也须得走两刻钟才能到。
“父王,十二伯可是害太子哥哥的凶手?”赵淑冷不丁低声问。
永王吓了一跳,看了左右一眼,刮了她的鼻子,“小孩子不懂,便莫要说。”
“分明就是,您方才和皇祖母说十二伯还如以往般待您,便是有不轨之心,太子哥哥的腿是在西凉废的,十二伯定是害太子哥哥如此的人。”她强忍住喷薄的怒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
周围都是她的人,声音又不大,赵淑一点不怕被人听到,压住胸中翻涌的怒气,闲聊般与永王谈这件事,按理说该让自己父王休息一段时间再讨论这件事,但一会太子定是要出来,与其大家都难受,还不如把事情都摊开来面对,直面血淋淋的现实,才能做到淡然处之,或是不表现出怜悯姿态刺激到太子,尤其是自己父王不如别人圆滑,更是须得注意,皇祖母的意思大约是这样罢?
“你呀。”永王瞄了一眼初春等人,发现他们都规规矩矩的跟在后面,便压低声音道:“莫要胡乱猜测,没有证据。”
这意思便是确定了,是景王废的太子,但没有证据,哼,许多事,原本便无需证据,以前世的记忆来看,景王实力非凡,远超诸王许多,不过最后还是被灭了。
说话间已来到含璋殿,然却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却又意料之中的人。
“王爷,阿君。”江月站在含璋殿殿门前,款款行礼。
初春等人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后,纷纷退开,找好自己的位置守着,以免有人过来撞见,看王爷和郡主那样子,似乎对这个亲戚不是很待见。
三两,初春等人便散了,江月也是一个人,此时她身穿一身月白底绣奔月锦裙,还披了一件白狐狸毛镶边天蓝色底色云纹斗篷。
手里捧着一个暖炉,见赵淑手里未捧暖炉,她将手里的暖炉递了递,“阿君冷不冷,大姨把暖炉给你。”
赵淑不语,看向自己父王,永王府将赵淑拉到身侧,言语淡漠的道:“长姐你怎到观州来了?”
这句长姐,赵淑吓了一跳,江月分明是敌非友,还叫‘长姐’,如此给脸,父王莫不是心太软了吧?
狐疑的看向自己父王,不等找到答案,江月便亲自告诉她了。
“呵。”她笑了一声,笑罢又笑了几声,“呵呵呵。”那笑容极为苦涩,“长姐?哈哈哈哈,长姐。”她魔怔了般。自言自语,嘲讽的看向永王,对‘长姐’这两个字,她极为排斥,仿佛是戳到痛处了。
“长姐,若无事,还请归家侍奉岳丈。毕竟这世上。岳丈最疼爱你。”永王语气依然冷漠,赵淑看得仔细,当初在邑光侯府。自己父王看到江月那一刻,还有一瞬的恍惚。
今次却没有了,不过牵着她手的大手,却在微微颤抖。她父王正在努力克制着。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永王的胳膊,软软的道:“大姨是与郝贵妃来的。郝贵妃说大姨的八字与她的合,有大姨陪,她才能保住龙胎。”
永王低头看一眼赵淑,为她理顺额间的细发。“既是贵妃的侍女,便去忙去罢,阿君。咱们走。”
赵淑差点没笑出来,视线落在江月变得惨白的脸。不过这样一句话,和默然的态度,她便泪眼婆娑起来,楚楚可怜,哽咽的道:“怀郎,你果真……,果真要如此待我?”那委屈的模样,我见犹怜,仿佛全世界都伤害了她一般。
永王不理她,自顾与赵淑说着话,“阿君,父王在苗疆之时,那里的地方官教会父王吹埙,明日父王教你。”
“父王骗人,埙分明在中原便有许多人会。”赵淑揭穿永王随意找来的借口。
永王刮了她的鼻子,“地方官便是从京城去的,到了苗疆后,又发明了新的吹法,父王觉得颇为新鲜,便学了来。”
赵淑好笑的嘟嘴,算是信了他这烂得掉渣的破借口,两人越过江月准备进含璋殿。
“王爷,难道你不想知道宋天和在何处?函谷关宋天和,王爷,二妹当年心心念念要找到的宋天和,难道你忘了吗?难道你不想完成二妹的遗愿?说来讽刺,二妹心心念念的是要找到她的情郎宋天和。”江月转身,愤恨的说。
不知她哪里来的那多眼泪,仿佛永远流不完般,就算说话不哽咽了,也能不停的流泪,且还是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掉落,哭得极美。
赵淑转身,冷冷的说:“江姑娘是在诬蔑本郡主的母妃吗?且不论本郡主的母妃没有所谓的情郎,便论江姑娘随意诬蔑当朝一品王妃,不知该当何罪?人常道血脉至亲之间断了骨头连着筋,不知江姑娘可有把本郡主的母妃当做是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然,江月却不理赵淑,只直勾勾的看着永王,眼泪仿佛东海之水,绵延不绝,神情痛处似乎要窒息过去般,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永王对赵淑道:“阿君,乖,先回去,父王待会便过来。”有些污浊之事,他并不打算告诉赵淑。
这种事,赵淑自然不方便在这里,更何况也不小了,看了看自己父王,眼里清明一片,并不浑浊,便放心了,点点头,“父王,阿君给您做了衣裳,还有紫金冠也做好了,待会您便穿它去给皇祖母请安。”
“好。”永王宠爱的摸摸她的头,将她推了出去。
赵淑也不胡闹,很快便往回走,到拐角处已经听不到声音了,不过却见霍白川对她招手。
她走过去,霍白川压低声音,“跟我来。”
他神神秘秘的拐到另一边,爬上墙头,翻进了含璋殿,多姿抱着她,纵身一跃,便翻过了墙头。
翻过墙头后,霍白川已走了老远,赵淑忙跟上,不多会霍白川在一颗桂花树停住,赵淑走过去,他正叼着一根干草做噤声的动作。
多姿远远的候着,赵淑一眨眼,她便不知躲在了何处,不过定是在周围。
突然,“你要什么?”是永王的声音。
赵淑鄙夷的看了霍白川一眼,原来是听墙角,不过正中她怀。
霍白川自是不会在意她的白眼,只是静静的听着。
江月久久不回话,赵淑便悄声问霍白川,“先生,此举与您的身份不符。”
“有什么不符的?郝贵妃想太子死,又想拉拢你父王,然后好对付我霍家,这叫知己知彼,哼,打得好主意,只会用女人坏事,真没种。”他并不点名,不过也算解释了为何会出现在此。
这般解释来,赵淑还算满意,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郝贵妃她们打的什么主意,真是简单粗暴,难道战斗已如此白日化了?
不等她继续说,江月终于说话了,她哽咽凄苦的道:“怀郎果真是爱二妹,爱得厉害,那么我呢,怀郎心里可曾有过我?”她歇斯底里的问,看不见脸,若是看得见,必是梨花带雨泪流满面。
“当年的事,本王不想再提,长姐……”
他话未说完,便被江月打断了,“怀郎,你可知,你叫我长姐,比叫我江姑娘更让我心痛,明明是我与你在前,为何你更爱二妹,我与二妹长得如此相似,你为何只看到她,而看不到我?”
“你可知,我****盼着,时时想,盼着你来娶我,想着见到你,可是十年了,十年了。”她咆哮着,“十年了,我等了你十年,怀郎你为何看不到?女人,能有几个十年,二妹都死了十年,你为何还不能回心转意?”
“长姐该知,今日你还能站在这里质问本王,须得感谢影儿宽宏大量,若非影儿让本王莫要迁怒于你,你早已化作白骨一堆,影儿之事,你莫要再提,否则,休怪本王不留情面,宋天和之事,当年是你瞒着影儿我早已知晓,如今你提起,本王便问你,宋天和在何处?”
江月哈哈哈凄凉的笑着,笑了好久,仿佛是累了,“你终究还是更爱二妹,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这首曲子,怀郎可还记得?”
她自顾说着,“怀郎连我们之间的情谊都能忘,区区曲子怎会记得,是我傻,是我傻,错付了真心,你与二妹都是骗子,都是骗子,你们负我,负我!”
“想要知道宋天和在何处?我可以告诉你。”直愣愣的盯着永王,嘴角扬起一抹癫狂的笑容,“你娶我,我便告诉你,你不是爱二妹,也爱她的一切吗,娶了我,你就能知晓宋天和在何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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