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与生 第18章

    路鸥把玉儿找到生父的消息告诉晓娅,晓娅也是惊得张大了嘴。不过她立马又说道,对了,这就对。路鸥问什么这就对了。晓娅说你还记得那次我跟你说过的话?我说见到潘教授总觉得怪怪的。路鸥点点头。晓娅说我现在想起来了,是潘教授的神态,玉儿和他的一模一样。我早该想到的。现在好了,方嫂玉儿一家可以团聚了。

    路鸥叹声道,团聚什么啊?潘教授可是有自己的家庭,他能抛下他们和玉儿在一起?

    那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哦,对了,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噢?晓娅感到意外,一向只会下指令的路鸥今天第一次和她商量事情。

    是私事,路鸥说,是这样,方姨和玉儿过些天要回老家一趟。方姨二十多年没回去过,你也知道玉儿不方便照顾方姨的,所以我想……

    你是想让我也跟着去,帮着照应?路鸥还没说完,晓娅就猜出他的意思。

    对,不知你方不方便?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还得问问另一个人,他要同意了我才能去。

    是谁?

    乔娅没马上回答,她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得回去问我们集团的总裁,看他给不给我准假呀。

    你……

    晓娅未等路鸥发火,一溜烟躲远了。回头时她还见路鸥在那儿干瞪眼。

    晓娅明白,这是路鸥第一次找她帮忙,并且告诉她有关方姨和玉儿的事。这些事都事关她们俩娘的隐私,路鸥竟然毫无顾忌地和她说了。这些都意味着什么,晓娅心里很清楚。她心里又泛上一股甜丝丝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两天后,方嫂一行上踏上的回乡的路。为了这一次回乡之旅,方嫂特意叫上玉儿陪她去买了件新衣服。她还去剪了头发,是发型师按照她的意思剪的。那是她二十多年前离家时留的发式,在当时是非常普通而简单的发式,只是现在没人还这么留了。

    一行人几部车直往方嫂的老家驶去。路鸥担心方姨长途行车劳累,特意换乘一辆宽敞的商务车。玉儿和晓娅坐在方嫂两边,路鸥坐在前面。方嫂一路无话,只是看着窗外。当年她抱着玉儿出山时还没有行车道,现在却能开着车直达方家村。

    快到方家村时,晓娅感觉到方嫂的手在轻微地抖着。她轻轻地握着方嫂的手,不时地安抚着。

    到了,快到了,方嫂说。

    晓娅抬起头,车子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小山村。那应该就是方家村了,晓娅想。

    晓娅双手感到一阵生疼,她一看,是方嫂把她的手抓在手里。

    快认不出来的,方嫂说,不知道老房子还在不在。

    车子沿着村道进入村子里。这时候还是中午刚过,村里的人都在家里休息。村里的人没见过有这么多的车子进村,都围过来观看,村里的孩子几乎把车道给堵上了。方嫂扫视了一下,没有一个认识的。

    看,就是前边,老房子还在,它还在。方嫂说。她呼吸急促,声调也哑了。

    车子在一座老房子前面停下。晓娅一看,是座两间平房,窗户关着,门也关着。

    方嫂没有立即下车的意思,她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过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睁开眼说道,晓娅,把你的镜子借我一下。

    晓娅的包里随身带着化妆盒,自从她担任旅游发展部经理后,为了公司的形象,她在上班之前都会化上淡妆。她从包里掏出化妆盒交给方嫂。

    方嫂照了照,按了按头发,说,爹娘会不会认不出我来?这么多年了,会不会?

    玉儿说,娘你放心,儿女不管走多远,走多久,爹娘都会一眼认出的。就像我不管多久没回家,娘都会记得我的模样。娘,你放心,姥爷姥姥会认出娘的。

    方嫂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向那所房子。村里的人围了上来,他们不知道这一行人是谁。他们在低声议论着,不知这位陌生的妇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门上挂着锁。方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个老旧的四方形布包。玉儿自记事起就记得娘的身上一直带着这个小布包,从不离身。她不知里面包着是什么,娘从不让她看。玉儿懂事,从没有要娘打开过。

    现在她慢慢地把布包展开,一层又一层,最后玉儿才看到里面的东西,是一把钥匙。方嫂拿起钥匙,抖抖索索地□□锁孔,一拧,打不开。再一拧,还是打不开。方嫂的面孔立时蒙上一层死灰,不自觉地抽搐着。两眼中的亮光渐渐暗淡,像即将消失于夜空的流星。

    一旁的晓娅见状说,让我试试吧。她接过钥匙转了几下,觉得锁孔有些松动。她把钥匙拉出少许,再一转。啪嗒一声,锁开了。这声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似有千钧之重。这声响也震开了方嫂两眼的阴霾,两行热泪从眼中溢出。方嫂的眼中又闪着亮光。

    方嫂推门而入。一张靠墙的方桌正对着大门,方嫂一眼就看见桌上摆放着东西。大家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娘……

    方嫂一头栽倒在地……

    桌子上摆放着方嫂爹娘的灵位。

    方嫂醒来时正躺在里屋的床上。路鸥他们围在床前,见她醒来都松了一口气。

    屋里还有一位中年男子,方嫂并不认识。那男子说,我是村主任,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你爹娘生前交待我一些事得跟你说说。方嫂问村里的方队长还在吗。中年男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说,你说的是原先生产队的方队长?方队长前些年也过世了。自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后生产队就取消了,现在叫村民委员会了,这也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当年你爹娘看见你留在窗台上的东西就感到事情不妙,他们找了你几天,几座山都翻了个遍。你爹娘找到村里,哦,就是那个方队长,请他无论如何要帮个忙。方队长就通知周围的几个村子留意一下,还是没有你的消息。我当里还小,才十岁,听说过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过了许多年,你娘过世了。你爹找到方队长,他把一包东西交给方队长,说,麻烦你留着这些东西,等灵灵回来了,你就交给她。你跟灵灵说,你回来吧,爹不会再打你了。爹打了你一巴掌,疼在心坎上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你走后,你娘就一直跟我置气。她把你织的围巾围在脖子上,不肯拿下来,冬天围着,夏天也围着。我说你这么包着会得病的,我把它给扯下来,你娘却说冷,浑身打颤,我只得再给她披上。你走后,你娘就没再笑过。后来有一天你娘笑了,她说她看见灵灵回来了。还有玉儿,玉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她说灵灵到了门口了,她听见灵灵在敲门,她叫我去开门。我开门一看,什么也没有。我回来说,老婆子,你听错了,没人来过。你娘没说话,她还在笑,看着门口一动不动。我又说,老婆子,我不骗你,真的没人,不信你去看看。我拉了拉你娘,才知道你娘已经走了。她抛下我一人走了,我知道她恨我。灵灵不管我了,你娘也不管我了。我对你娘说,你醒醒吧,你要恨我你也抽我一巴掌,你狠狠地抽,你要还不解恨,你让我站在村里的打谷场上,让村里的人都来,当着他们的面你再抽我。老婆子,只要你醒过来,怎么抽我都行。我喊了半天,喊不出声来了,你娘就是不理我,她再也不会理我了。那以后啊,我一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没人陪我说话了。我就一个人说,就是你和你娘在家时的那样,不停地说。后来,我说累了,我不想说了,我想听你娘说话了。我知道我该去找你娘了,时候了。我就把那件毛衣找了出来,那是你娘为玉儿织的,胸前还绣有一朵黄花。你娘在绣这朵花时不小心扎了一下,花瓣上沾了一点血。我说你把毛衣洗洗吧。你娘说算了吧,毛衣洗了就缩水,还怎么穿?爹知道,这毛衣玉儿早就穿不了了,但这是你娘的意思,随她吧。还有那顶虎头帽,那是你小时候戴的,也留给你吧……

    方队长有点担心,他问你爹,你还好吧?你爹说还好,他说要出一趟远门,要去很远的地方。怕你回来找不到他,他得事先安排下。你爹掏出一把钥匙交给方队长,说,如果

    灵灵回来了就跟她说,家里的锁还是原来的,没换。这丫头,心粗,家里的钥匙被她弄丢好几把。我担心她又给弄丢了,在你这儿先存一把。末了,你爹又掏出伍百元钱交给方队长。方队长问这是做什么。你爹说有件事要请方队长帮忙。方队长问什么事。你爹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明天,明天到我家里来,那时你就会明白的。第二天,方队长来到你家,发现你爹也过世了,他这才明白那笔钱是请他帮忙料理后事的。

    后来方队长退了,我接班了。方队长过世前把那包东西和门钥匙交给我,跟我说了你爹和你娘的事。还交待我每隔一段时间到你家去打扫下,说也这是你爹交待的,说灵灵回来时就不会没有家的感觉。

    村主任把东西交给方嫂。方嫂打开包袱,一件小毛衣展现在眼前,胸前的黄花上依稀还能看见一点血迹。方嫂捧起小毛衣再次抵制不住地失声痛哭,玉儿抱着娘也哭了,一旁的晓娅和路鸥在陪着掉泪……

    两天后,原定回程的日子到了。方嫂没有走的意思,这下把路鸥给难住了。玉儿想留下来陪着娘,被方嫂拒绝了,一是玉儿腿脚不便,不能久住。二来玉儿知道娘的意思,娘不在路鸥的身边,她得替娘看着路鸥。可路鸥他不放心方嫂一人留下,最后决定晓娅留下陪着方嫂。方嫂起初不答应,路鸥说了,再不同意他们一行人就都留下,方嫂才作罢。

    路鸥和玉儿就先行回城。路上玉儿捧着姥姥给她织的小毛衣一言不发。快到平江,玉儿突然说道,小鸥,我要你做件事。

    什么事?

    我想知道潘志平的社会关系,所有的!

    他不是你爹吗?你怎么……路鸥见玉儿的神色不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你别问了,查清楚就是。

    行。

    方嫂给爹娘上了坟后,去了一趟田家村。玉林的爹娘也过世了,玉树和他的媳妇还在。原来那次路鸥和玉儿第一次来到田家村遇到的那个老伯就是田玉树。那时路鸥说玉儿是他姐,田玉树误会了,以为方嫂又嫁人了,他就没向他们说起以前的事。

    田玉树一家还是以务农为生,日子过得还可以,有时会收到田玉林寄回的一些钱。这些年村里的许多年青人都外出打工去了,赚了钱带回来盖了楼房。村里人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不时有许多山外的姑娘嫁到村子来。田钮钮也嫁人了,是本村的。

    方嫂和玉树媳妇聊了许多,对二十多年来的人和事都感慨不已。听说村里的年青人都到外边打工去了,就问玉树媳妇愿不愿意让钮钮跟着她进城打工。玉树媳妇说女人家外出打工,让男人家呆在家里,没这个道理。要不就让他们两个都去。

    钮钮婆家商量后同意钮钮和她的男人外出闯荡一番,说小孙子由他们带着,不用担心。

    方嫂问晓娅骆驼岭上面是否还招人,她想介绍两个人去。其实现在的骆驼岭远非一般的景区可比,收入高,待遇好,许多人抢着要进骆驼岭开发公司。晓娅手里还有一批人要等着安排,这些人都是平江市领导介绍来的,也不好拒绝。她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才好。

    按理说现在不是缺人的时候,晓娅却是一口答应。说竹林客栈正缺人,就让他们到竹林客栈上班。晓娅明白,方嫂其实大可不必通过她,只要跟路鸥说一声就行了。方嫂这么做是为了表示尊重她这个部门经理。

    半个月后,方嫂和晓娅返回平江。

    随着地产开发的陆续推进,各大地盘相继进入预售阶段。路鸥见了创新公司的设计大为惊讶,其设计理念相当新颖独特,尤其体现在户型结构和户外空间的布局上。既融入现代建筑的新元素,让人耳目一新,又参照传统平江市民的居住习惯,不会觉得突兀。其设计的地盘个个不同,与周围的环境巧妙结合,融为一体。其经验之丰富,思路之独到也使集团工程部的资深设计人员深为折服。他们都说像这样现代大气独具风格的作品没有十来年的磨练和修行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正当路鸥对此疑惑之时,二虎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二虎查明,平江创新只是一家分公司,组织上隶属于省城的创新集团。创新集团是家大型公司,是一家专门从事工程设计的专业公司。公司成立至今有十来年,其分公司遍布全省的各大城市,直到最近创新集团才进军平江。

    看来,创新集团的实力远超宏远集团的工程部。路鸥心里尽管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至于英华公司将所有的设计任务交给创新集团看来没什么疑点了。

    真是过敏了,路鸥这么想。真是这样吗?他似乎又不放心。表面上看似什么问题也没有,可处处似乎都不正常,路鸥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又想起了英华公司的那个老总叶英华,不是觉得在哪儿见过吗?就是想不起来。

    路鸥叫来了二虎,给他下达了新的指令:再查叶英华。

    在二虎的努力下,调查又有了进展。二虎说叶英华并非与平江毫无关系,他二十多年以前在平江呆过,在一家叫长青园的种植园里。

    二虎并不知道长青园这三个字对路鸥意味着什么。路鸥听后脸色一变,想了半天才喃喃说道,是他,是他。

    路鸥记得当时长青园内是有这么一个人,是个年青人。那时路鸥很少去长青园,去的话也只和傅强呆在一起,对其他人并不注意。他依稀记得每隔一段时间长青园总会有一个年青人到来,帮着处理发往省城的花卉。

    有一次,路鸥见叶子叫他叔叔,路鸥也跟着叫叔叔。他却哈哈大笑,说,两个叔叔,一个真,一个假。小路鸥不解,叶子却说,他是我的叔叔,不是你的叔叔。路鸥才明白,他是叶有脉的弟弟,是叶子的亲叔叔。

    叶有脉父母早亡,只有这一个弟弟。是叶有脉供他上学的。他大学毕业后就留在省城了。长青园开拓省城市场时都是他在帮忙。他很少来长青园,路鸥对他的印象并不深。

    长青园出事后,就是在他的建议下叶家才搬去省城的。叶家处理掉平江所有的产业也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事情差不多明摆着,如果所料不差的话,那创新公司的背后也应该是万年青集团。

    路鸥的担心终于成为现实。叶知秋回来了,带着她的万年青集团回到了平江。

    之前宏远集团在平江的地位无人能及高高在上,没有哪家公司有实力与宏远一较高低。现在这种地位似乎受到了无形的挑战,甚至还未交手就已经立分高下了,这使路鸥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想到宏远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想到宏远的每一个项目都渗透着自己的心血,想到宏远最初是靠什么起家的。路鸥就在告诫自己,宏远绝不能在他的手中有任何闪失,更不能毁于一旦。这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早已逝去的父母。

    爸,妈,路鸥在心里说,您放心,宏远是路家的心血,是路家的底子,我会保护好它的。

    临近春节,各家公司陆续放假,宏远也不例外。宏远今年收益颇丰,集团的员工都收到一份厚礼,那是自宏远成立至今每年都发放的奖金,只不过今年发的更多。

    晓娅也准备着回家过年。好在回家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并不着急。她想到家园那儿看看,她听说创新公司的设计任务很紧,有的部门春节也没放假,她不知家园的情况怎样。

    晓娅来到滨江新城,没碰上家园。令她奇怪的是,家里蒙了一层灰尘,许久没人打扫过的样子。

    臭小子,真够懒的,自个儿的窝也不收拾收拾。她想。

    她帮着把屋子打扫一遍。干着干着她觉得有点不对,她拉开冰箱一看,冰箱是空的,断着电源。她又查看了厨房,没见着烹调过的痕迹,似是好些日子没用。

    晓娅心里一跳,看样子家园没在这儿居住。那他住哪儿呢?工作再忙可以不回来吃饭,可不会不回来睡觉啊,瞧那一床铺的灰。难不成创新公司给他分宿舍了?家园没提过,她也没听说过。晓娅心里不安,决定到他公司里看看。

    刚下楼就碰到路鸥。路鸥说我不知道你回家了没有?去骆驼岭找你,他们说你来这儿了。晓娅问有什么事?路鸥支支吾吾,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方姨说想你了,要你假期有空来家里玩。晓娅自然晓得路鸥说的家里是指哪儿。自从上次她和方嫂俩人在方嫂的老家呆了半个月,方嫂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有事没事老在路鸥面前提起她来。方嫂想趁假期和晓娅聚聚,就叫路鸥来请她了。

    晓娅问真的是方嫂请我吗?路鸥说是,绝不假传圣旨。晓娅说那我看看吧,过年家里事情挺多,不见得有空。你就跟方姨说我抽空会去看她的。

    路鸥眼一瞪,你……

    我怎么啦?

    方嫂那么喜欢你,你竟然是这种态度。

    没事的,方姨宽宏大量,不会怪我的。


    那如果……如果我想要你去呢?

    晓娅脸一红,飞快地瞥了一下路鸥,见路鸥满脸期待,说,那我就去。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听见。

    路鸥见她嘴唇动了几下,没听清她说什么,追问她。她立马说,开个玩笑也不行?我知道了,跟方姨说我一定去。大年初三怎么样?行,路鸥高兴地说。

    哦,对了,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晓娅说。

    什么?

    我想去考个驾照,自己开车,行不行?

    当然可以!路鸥想都没想就说道,集团给你们每人配辆专车原本就是希望你们能自己开车。一来能为集团省下司机工资,二来你们也方便不少。就像现在,司机都放假了,你不会开车,多不方便?走吧,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去家园那儿,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俩人上了车,晓娅见是路鸥自己开车就问,二虎呢?路鸥说,放假了,我让二虎先回去。这小子跟了我东奔西跑,怪累的,让他早歇几天吧。

    晓娅想起二虎以前的事,说,谢谢你,路总,帮了二虎这么大忙。路鸥笑笑说,我看他最应该感谢的是你,要不是你说了二虎家里的事,我是不会出面的。要是都像他那样搞法,那不乱套了吧。晓娅说不管怎么,还是得谢谢你。

    说话间车子到了创新公司。远远望去,创新公司门口停着一辆车,车旁站着一个女子。晓娅眼尖,说道,咦,那车牌挺眼熟的,像是集团的车。再一看,晓娅叫道,是素素,她怎么还没回家?

    话还没说完,晓娅身子往前一冲,差点撞到挡风玻璃,是路鸥突然踩了刹车。原来路鸥看见罗素素与创新公司出来的一个人挥了挥手,而那人竟是晓娅的弟弟――乔家园。

    素素和家园钻进车子,车子开动了。晓娅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路鸥和晓娅俩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路鸥问,跟还是不跟?晓娅沉默片刻说,跟。路鸥想了想说,这样不太好吧,我作为集团的总裁居然去跟踪下属,还是个漂亮的女下属,这要传出去有损集团形象。晓娅说不对,是我在跟踪家园,姐姐跟踪弟弟,说得过去。路鸥说,还是觉得不妥。晓娅急了,说再不追车子就跟不上了。

    路鸥一踩油门,车子窜了出去,晓娅没防备叫了一声,路鸥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抓住晓娅的手臂。好半天晓娅没吭声,路鸥瞥了一眼,见晓娅涨红了脸,忙把手放下,说,你还是扣上安全带吧。

    罗素素不紧不慢开着车子,看样子是在闲逛。天色将黑,她才来到一个小区,在一幢公寓前停下。路鸥知道素素住在这里,他在公寓的拐角处停下来。晓娅开了车门就要下来,路鸥问,你想干嘛?晓娅愣住了,她也不知道要下一步要干嘛。她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惯性思维的结果,心里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她坐回了车子,没好气地说,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说你跟谁发脾气?是家园惹你了,还是素素惹你了?

    他们俩怎么会走到一块?

    怎么不能?路鸥笑了,家园是单身,素素也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光明磊落。我倒觉得我们这样才有点鬼祟。

    你……晓娅一时语塞,一会儿又说,那家园也不该瞒我呀。我是他姐。

    路鸥又笑了,话,如果换成你,你会说吗?

    ……

    等了半晌,路鸥说,我看别等了,还是就回吧。我还没吃饭呢。

    再看看,说不定一会儿家园就下来了。

    别等了,人家在吃饭呢。

    你怎么知道?

    你瞧素素家的厨房灯亮着,路鸥用手一指。晓娅随他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窗口上现出两个人影。

    晓娅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来过?

    路鸥不置可否,不等晓娅同意就掉转车头,说,我们也去吃饭,这回我请你。

    他们来到一处饭庄,停车就座。饭菜上桌,晓娅闷闷不乐,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路鸥问,你可记得我这是第几次请你吃饭?晓娅摇摇头。第一次,路鸥说,你就用这种脸色来对付我?晓娅说,我不放心家园,要跟家园提个醒,说不定人家脚踩两只船呢。说完她白了路鸥一眼。

    路鸥愣了一下,又笑了,说,你这是不放心家园还是不放心我啊?算了,我还是跟你解释清楚,省得影响你的食欲。你心里想我怎么会知道素素住那儿?那套房子以前就是我的,是我送给她的。

    晓娅瞪大眼睛。

    不要这么看着我,话还没话完呢。那时公司刚刚起步,规模也没现在这么大。当时我手里接的都是小项目,因为公司没有那么大的实力。不光是我,平江的其他公司也拿不下,平江的大项目都被省城的大公司包揽了。除了资金以外,主要是公司没有对应的设计资质。资质靠什么?就靠人才了。为才招揽人才,特别是工程设计方面的人才,公司出了一个决定:凡被公司招录的设计人员,为公司服务满五年,公司赠送一套房子。就这样,公司吸引了许多高级工程师前来,有许多原来是在大型国有设计院所工作的,也被我挖来了,其中也包括素素。

    素素是搞设计出身的?晓娅忍不住插嘴。

    没想到吧。不过她当时还只是刚出校门的小丫头,哦,和你差不多。

    那你怎么看上她的?

    我怎么会看上她?她当时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干设计这一行的最清楚,经验比学历重要的多。她当时把一件东西装在文件袋里,交给我的助手,说让我看看,如果不行,她立马就走。

    什么东西?

    是一份设计作品,她的获奖作品。这个奖项我知道,是全国建筑设计一个重要评奖活动,两年举办一次。尽管她获得的不是最高奖,但她尚未毕业,在校期间设计的作品能获得国家级评委的肯定,那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就这样她留下了。

    原来素素还要这些经历,难怪她和家园走到一块儿。晓娅自言自语。

    开始那几年,公司设计任务非常繁重。素素和那些老工程师一样没日没夜的加班,他们都说这个小姑娘不错。后来公司规模扩大了,成立了集团。员工多了,部门也多了,压力也少了,我就调素素去了行政部。

    我也兑现当时的承诺,为那些集团的元老每人奖励一套房子。素素住的就是我答应给她的。

    这下你放心了吧,我和素素这间就这点关系,路鸥补充说。

    我才不管你和她怎么样,我是担心家园。晓娅破颜一笑,又吃起饭来,吃得飞快。

    除夕之夜,平江的夜空被烟花爆竹渲染得耀眼夺目,家家户户沉浸在喜庆的气氛里,路鸥家里更是如此。往年都只有方嫂和路鸥两个人在家过年,今年玉儿回来了,他们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了。

    吃过年夜饭,三个人又包起饺子来。平江地区有大年初一吃饺子的习俗,这是他们准备第二天吃的。

    三个人揉面,擀皮儿,剁馅儿,忙个不停。这些活本来方嫂一人就可解决,被路鸥和玉儿俩人一搀和反倒乱了。路鸥还没学会包饺子,玉儿根本就不会,俩人按着自己的想象把饺子弄得大一个小一个圆一个扁一个。方嫂也由着他俩胡闹,她想不起来有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方嫂像是记起什么说道,前两天我见到他们家请的那个保姆回家了。玉儿和路鸥对望一眼,他们都明白方嫂说的是谁。

    那又怎么?玉儿问。

    可是刚才我去卖东西时路过他们家,感觉里边有动静。方嫂抬起头看着玉儿和路鸥,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她也应该回省城过年,你说是吧?方嫂说。

    娘,你什么意思?玉儿说。你是说有外人闯入?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这个担心,方嫂笑笑说,也许是我多虑了。

    要不我去看看吧,看见了总不能装作不知道吧。玉儿说。

    你一个姑娘家的,你在家呆着,我去看看。方嫂说着就解下围裙。

    方姨,还是我去吧,你去我也不放心。一旁的路鸥说。

    你……方嫂迟疑着。

    娘,我和小鸥一块儿去,这下您放心了吧。玉儿说。

    方嫂答应了。

    路鸥推着玉儿来到竿子巷三十三号,这里是叶知秋的家。路鸥朝门缝里看了看说,哪儿有人?

    玉儿谛听了一会儿说,按下门铃试试。路鸥按了门铃,还是没动静。俩人正要转身离去,院门却吱呀一场开了。朦胧的路灯下,玉儿和路鸥看清了那人竟是知秋。

    知秋见到他们也是一呆。玉儿说,是我娘,她听到里面有动静,不放心,叫我们过来看看。没想到却是你,你没回省城?

    知秋才醒悟过来,邀玉儿进去。她看了看路鸥,欲言又止。玉儿想了一会儿说,小鸥你也进去,一会儿走的进候知秋一个人抬不动我。

    路鸥看看院门口那几级台阶,弯下腰去抬轮椅,一旁的知秋也过来帮忙。俩人俯下身时不禁对望一眼,又连忙避开视线。

    三人进入院子,路鸥见四合院与以前无二,只有小时候他们家种下的玉兰树如今比碗口还粗。路鸥呆望片刻才同玉儿进入客厅。

    玉儿见院子内没有其他人,不解问道,你不回家过年?

    知秋一笑说,我还回哪儿,这儿就是我的家。她沏了两杯茶,递与他们。在递给路鸥时,她垂着眼。路鸥接过茶杯,俩人的手指触碰了一下,知秋微微一抖。

    怎么就你一人?玉儿又问。

    知秋两眼一红,苦笑说,他们都过世了。

    玉儿一惊,路鸥也愣住了。

    那时候我爸瘫痪了,这……你们也知道。我们去了省城,我爸住进医院,也没见好转,住了一些日子就出院了。后来就在省城安下家。那时起,我爸对我妈开始冷淡,在家里他从不跟我妈说话,他有什么话只和我说。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来,我爸提出要跟我妈离婚,我妈哭了,死活不答应。我爸从些不再提离婚的事了,他只是不说话了,也不跟我说话了。他也变得听话了,我妈说什么他是做什么,从不违拗。只是人变呆了,眼也直了,像个木偶。我妈说还不如以前,以前他们俩老是吵架,我爸甚至还动手打我妈。可我妈说吵完了,打完了心里倒踏实了。现在不打也不闹,心里却没着没落的,倒折磨得让人受不了……

    知秋落下两滴泪来,可能她觉得客人在,有点不妥,便忍住了。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接着说,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接到我妈的来信,那时我还在上大学。我妈说我爸开口说话了,要我回去一趟,有事交待。他把我叫到床前,要我答应他一件事,他要我在他和我娘有生之年不得回平江。我并不愿意,我原本想着等大学毕业后回平江来,可看我爸那模样,想必是最后一次要求我,我还是答应了。我爸见我答应了就闭上眼走了……

    知秋只是淡淡地说着,玉儿和路鸥的心里却翻腾起来。没想到叶有脉的晚年竟是这样度过的。尽管路鸥对于叶家有着无法排除的敌视心理,但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还是不免阵阵悸动。

    路鸥蓦地想起知秋说过在她父母有生之年不得回平江的限制,现在知秋回来了,那傅莲香她……

    路鸥和玉儿对视一眼,他看出玉儿眼里也有同样的疑问。

    果然,玉儿又说道,就在前不久我妈也走了……

    知秋沉默许久,说,是自杀。是,别说你们不信,我也不信。我在收拾遗物时才发现我妈的病历,是抑郁症,有好几年了。那时我还在上大学,基本没住在家里,偶尔回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在我大学毕业后,我接手了家里的生意。我所有的心思都在生意上,无暇顾及家里,自然也忽略了我妈……

    直到路鸥和玉儿回到家时,他们俩还在沉默。方嫂听说知秋的事,叹了叹气,说,真是没想到,她娘年纪比我轻多了,这么快就去了。她拣了些饺子准备送过去,玉儿悄悄使个眼色,方嫂会意,说,小鸥,这些饺子你给她送些去吧。又说了一句,一个人过年怪可怜的。

    路鸥看看方嫂,又看看玉儿,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反对,端了饺子去了。他在她门口站住了,想要摁铃又停住了。犹豫片刻,就端了饺子往回走。走到半道上,又停下了。

    这只是一盘饺子,只是饺子而已。没有什么意义,什么也代表不了,什么也不会改变。他想。

    默立半晌,最后还是来到三十三号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门开了,知秋见是路鸥深感意外。路鸥未等她开口便将盘子往知秋手中一塞,昏暗中知秋不知是何物,问这是什么。

    饺子,路鸥答道。说完他扭头便走。

    巷子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在放烟花,烟花窜上半空,炸出一朵饱满娇艳的牡丹……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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